第一百四十八章 薄情與深情

第一百四十八章 薄情與深情

陰暗的天牢里,隔著那一扇小小的窗戶還是能勉強看到窗外的燈光,牢里的差役們都在吃著好酒好肉,因為馬上就要過年了,上頭有封賞,家裡的媳婦兒也給準備了吃食,所以一群人聚在一塊聊得好不開心,就連十惡不赦的犯人,今天的碗里都加了個雞腿。

「王爺,您也吃點兒吧。」有差役出來給姜棣送了飯菜后,看他一個人坐在角落裡閉目養神,也不敢多說,放下東西就很快離開了。

待聽到牢門上鎖的聲音之後,姜棣才終於睜開了眼睛。

他淡淡望著面前的飯,聽著外面的腳步聲和說笑聲,表情冷漠的厲害。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換成了齊齊請安的聲音來。

姜棣睜開眼,就看到了一身常服的太子。

見是太子來,只淡笑:「難得大皇兄還記得臣弟。」

太子看著一旁的飯菜,淡淡看向他:「四皇弟難道就不想出去嗎?」

「太子皇兄不是說不屑與臣弟合作?」姜棣直接將話說明白,太子也只是笑:「的確是不與你合作,但你告訴本宮一些事來換灼華一條命,不虧吧。」

提起灼華,姜棣的心微微沉了沉。對於這個親妹妹,他就算利用,也不可能完全無情的。但要為了她而犧牲自己,他也絕對做不到。

「皇兄想問什麼?」姜棣說完,起身將那晚飯端了過來開始慢慢的吃。

「你還知道樓衍和七弟什麼秘密?」太子直截了當的問他。

姜棣似乎早已經料到他會問這個了,咽下飯,笑道:「皇兄覺得我憑什麼告訴你這件我自己都費了不少人力物力才查到的事?就憑灼華的一條命嗎?」

「不夠嗎?」太子反問他,姜棣諷刺一笑,繼續吃飯。

太子倒是沒想到他對自己同胞的親妹妹也能這樣無情:「你還想要什麼?」

姜棣這次沒有特意停下來,而是認真的吃完了這碗飯,才道:「皇兄知道臣弟想要什麼,不過想要的,你不一定會給,那臣弟也不要別的,只要一個人。」

「樓衍?」

「不。」姜棣放下碗筷,抬頭笑看著他,道:「魏如意。」

太子眉梢微微一挑,要抓住魏如意,可不必抓住樓衍簡單。

太子卻是一笑:「魏祈章不是跟皇兄合作嗎,讓他交出魏如意來,應該不是件很難的事情吧。」

「別人可以,但唯獨魏如意不行。」太子笑笑,魏祈章他現在用得正順手呢,而魏如意是魏祈章的底線,他可不想賠了夫人又折兵。

說罷,太子也不再多留,轉身時,只留下一句:「本宮想,也許灼華的的屍體送到你跟前來時,你會改變想法。」說罷,絲毫沒有停留的離開了。

姜棣忽然心裡一慌,立即要站起身來,但太子的腳步聲已經遠了。

姜棣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背影離開,但灼華不是被雲府的人留在家裡嗎,怎麼會出事?

想到這些,姜棣只後悔自己沒有聽拂媚的,他不應該這麼著急的,如今被困在這天牢,該怎麼辦?

姜棣心思沉沉的坐回去,沒多會兒,就有人遞了一張紙條來,遞完紙條后便立即消失了。

姜棣覺得奇怪,看著門口處的紙條,等了一會兒,還是過去拿過來了。

紙條上只有簡單的幾行大字。

「樓衍勾結外邦,火燒刑部,勾結秦家外人,意圖謀反。」

姜棣將紙上的字念出來后,想了想,立即朝窗戶外面看去,卻只看到隱約有個人影離開了。

那是誰,怎麼會知道樓衍的事,這個人的意思,是想讓自己再去舉證樓衍么?

他輕哼,將手裡的紙撕了個粉碎。

但沒想到第二天,刑部就傳來了燒起了大火的消息,而烈染作為外族王子,雖是居于山林里的野蠻部落,可他這個部落卻極為神秘,極少有人知道具體所在,更傳聞他們還藏有一種殺傷力極高的秘密武器,所以一直為各國所忌憚。

烈染的身份一暴露出來,魏祁章當天便領兵包圍了烈染所住的庭院,不過等他到時,別院里除了幾個打掃的僕人,早已不見烈染蹤跡了。

「人呢?」魏祁章勒住韁繩問前來回話的下人。

下人們忙道:「他今兒一早就走了,應該是往南邊去了。」

跟在魏祁章身邊的副將皺皺眉:「怎麼走的這樣突然?況且今日還是春節……」

下人們忙道:「我們也不清楚,好像前幾日聽烈公子說,他父親時日無多,他要回去繼承部落了。」

下人們模稜兩可的話讓副將也摸不準到底是怎麼回事了,他只看向魏祁章,魏祁章只冷著臉道:「先搜查一遍,這個烈染是極為重要的人物,你們幾個,全部跟我去官府回話。」

下人們忙應是。

副將在一側跟魏祁章道:「少將軍,聽聞這別院乃是國師所有,我們要不要也讓國師去官府回話?」

魏祁章冷淡掃了他一眼,寒聲道:「你查過地契?」

「還沒有,但我們之前查到的信息里,的確說這別院乃是歸國師所有,而且烈染幾次出入國師府,必定是跟國師關係親密……」副將陰沉著臉道。

魏祁章輕哼:「就憑你這拿不出手的證據就要去國師府拿人?要去你自己去,我還想多活幾日。」說完,勒住韁繩要走,那副將卻道:「難不成因為國師是將軍的妹夫,所以將軍才……」

副將話未說完,魏祁章手裡的劍直接狠狠拍在他身上,將他掀翻在地。

副將狼狽的站起來,魏祁章只冷漠看他:「你說話注意分寸,本將軍從未阻止你去拿人,要去你自己去就便是。但你這條命賤,本將軍的命可比你金貴。」

魏祁章冷淡說罷,便駕著馬離開了,只留下個恨得牙痒痒的副將和紛紛低下頭不敢吱聲的下人們。

而此時的國師府里,烈染就坐在樓衍的書房,面前的書桌上還特意擺放了幾本《三字經》《百家姓》之類的啟蒙書。

烈染苦著臉:「我能說你們北燕的話便夠了,還學這些個做什麼?」

樓衍斜倚在榻邊,翻了頁手裡的書,淡淡道:「打發時間。」

烈染喉頭一梗,說得好像很有道理似得,昨兒半夜他被阿義叫過來,還偽造了出城的假象,現在他可是作為異族危險人物在這北燕都城的,再不能明目張胆的出去了,想想,還真是沒什麼事可做。

他略略翻了翻書,才看著一心看書的樓衍,有些不明白:「你怎麼不多陪陪你媳婦兒?你可是沒幾天好活了,還不多陪陪她,以後可就陪不到了。」

樓衍聽到這話,才抬頭冷淡掃了他一眼。

烈染笑起來:「你別生氣,我就是覺得你媳婦兒挺可憐的。」

「如意有自己的事情。」樓衍說完,才放下書,轉頭給自己倒了杯茶,道:「陳言袖的事,你操之過急了,既然部落有事,不如趁此機會回去一趟,待處理清楚了再說,也好想想清楚。」

「還有什麼可想的,倒是袖她還想不清楚,她那樣性子的女子,如何能困在後宅當只金絲雀?」烈染輕哼,樓衍看他這股傻愣的勁兒,只繼續垂眸:「明日啟程離開。」

「我不……」

「由不得你,你父親在你眼裡,難道不及兒女私情重要?」樓衍問他,烈染這才沉默了下來,半晌,不甘心道:「那在離開之前,我再去……」

「不行,昭王府周圍早已布滿了眼線等著你,你一旦露面,只怕這輩子都別想離開北燕了。」樓衍說完,屋外響起輕輕的腳步聲,他這才露出一絲笑意來,而後就聽得一道清脆的聲音問道:「衍哥哥,我可以進來嗎?」

「嗯。」樓衍放下書,端正著坐好了等外面的人進啦。

房門推開,一襲嫣紅撒花長裙的少女翩然而至,似乎帶著些花的香氣,伴著寒氣,冷夾著香味,猶如高山之上那從雪裡盛開的小花。

樓衍看到她,所有的事情都放下了,看她快步走到身邊坐下,才自然的將她的手抓在手心:「外頭涼,怎麼不拿個暖手爐?」

「一時忘了。」魏如意說完,笑眯眯叫知雨把她學了好幾天才做好的雞蛋羹端了來,雖然是道簡單的小菜,可步驟卻繁瑣細緻,她做了好幾次,才做出這一盅細嫩爽滑的來。

烈染瞧著那嫩黃嫩黃的雞蛋羹,空氣里都飄著淡淡的牛奶和雞蛋的香氣,輕咳了兩聲:「這兒還有個人呢。」

樓衍端在手裡,吩咐一旁的阿義:「請他出去吧。」

烈染氣急:「我的意思是,都到午膳時間了……」

阿義笑眯眯過來:「所以啊,請您去隔間坐著,一會兒府里熱鬧呢,人來人往的,叫人發現您在這兒可就不好了。」

「可是我……」烈染看向魏如意,魏如意只笑眯眯道:「阿義說的沒錯。」

烈染感受著差別待遇,他就說樓衍怎麼沒黏著他這個沒用的小媳婦兒呢,原來是知道小媳婦兒在給他洗手作羹湯。

哼,等他娶了袖,袖也會給他做的。

烈染輕哼著起身,走之前,還特意又看了眼那香香滑滑的雞蛋羹,等魏如意察覺,他才一副根本不在乎的樣子走了。

魏如意樂得不行:「叫廚房再做一些。」

「是,奴婢這就去吩咐。」知雨捂著嘴笑了半天,才忙去安排了。

魏如意看著樓衍,笑道:「衍哥哥,咱們出去玩兒吧,我讓木英買了好多炮仗來。」

樓衍自然同意,還吩咐阿忠阿義都可以出來玩,院子里瞬間就熱鬧了起來。

阿忠阿義自然玩得很歡,牧雲相對就沉穩了許多,只是在一旁看著笑,並不參與,而靈犀也是,站在一側,似乎這些熱鬧都與她無關一般。

靈犀看著跟樓衍手牽著手高興的不行的魏如意,神色淡淡。

二師父則是背著手,笑眯眯的逗弄著美男子,現在美男子很喜歡跟著他,也很通人性,所以他很是喜歡。

「來,二師父給你吃魚乾。」二師父手裡拿著特意叫人做的魚乾笑眯眯的逗弄美男子。

美男子矯捷的一躍,魚乾就到手了。

除了玩炮仗,還有各種遊戲,魏如意也不吝嗇,獎勵的金銀珠寶更是大方,國師府的人似乎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該怎麼玩還是怎麼玩。

至於刑部,一場大火,而那個寫了血書的秦家人也不見了蹤影。

馬尚書都急壞了,年都不敢過,立即召集了在京城的莫飄來商量對策。

魏祁章在魏府里,看了眼跪在魏家祠堂祈禱的魏輕水,出神的想了會兒什麼,就轉頭往回走了。

快走到前院,便見小廝跑了過來:「二爺,蓮心姑娘來了。」

「嗯。」魏祁章淡淡應了聲,小廝又道:「她抱著孩子。」

魏祁章一聽,這才快步往前跑了去。

等到魏府門口的時候,蓮心正癱坐在魏家門口,懷裡的孩子哇哇的哭著。

「怎麼了?」魏祁章看她已經濕透了的鞋和群邊,忙上前將她一把扶起,又叫人抱過了孩子,才道。

蓮心搖搖頭:「我沒事,我把孩子帶回來了。」蓮心抬頭朝他笑道。

魏祁章看著她脖子上那一圈瘮人的淤青,眉心微微擰起。

「魏公子我真的沒事,你放心,他不會殺我的……」蓮心忙笑著安慰道。

魏祁章自然知道那人現在還不會殺人,如果殺了蓮心,他能利用的人就又少了一個。

「先進來,我讓人送你去換身衣裳。」魏祁章說完,叫下人來扶住了她。

「魏公子……」蓮心叫住他,笑著道:「我要趕緊回去了。」

魏祁章看了她一眼,他知道,蓮心是擔心那人會因為她忽然把孩子抱回來而牽連自己,按自己自私的性格,他也不會多問,可如今看到蓮心這雙乾淨到似曾相識的眼睛,他只道:「留下吃了飯再走,大姑母一直想見你。」說完,魏祁章便叫人守好了魏府大門,帶著小寶去找魏輕水了。

蓮心的心快速跳動著,她看得出來魏公子方才對她的,不僅僅是同情。若是這樣,那這些苦,都值了。

魏祁章回到書房,提筆,又寫下了第二封要送去國師府的信。

皇宮裡,也因為過年,以前的一切都好似暫時放了下來,皇帝跟柔嘉一起披著斗篷在御花園賞雪看風景,偶爾說起曾經的事,皇帝也會會心一笑。

到了夜裡,整個京城都亮堂了起來,各家各戶都掛上了紅彤彤的燈籠,頑皮的孩童在門口放爆竹,飯菜的香氣伴隨著寵溺又溫柔的母親的呼喚聲一起傳來,家裡那一盞昏黃搖曳的蠟燭,就是最溫暖的光。

國師府內,長長的宴席桌上,二師父坐在上首的位置,樓衍跟魏如意坐在一側,老嬤嬤坐在另一側溫柔笑著。牧雲靈犀也同桌坐著,阿忠阿義和木英知雨加上謝媽媽則是另起了一桌。

小夭和雪無痕兩人還是一個打一個鬧,屋子裡好不熱鬧。

方伯跟著廚房的人一起講香噴噴的菜端上來,各個臉上都洋溢著笑容,魏如意覺得今晚的燭光溫暖極了。

她悄悄的抓著樓衍的手,輕聲道:「衍哥哥,往後每年我們都這樣過。」

樓衍目光微動,看她一眼,點點頭。

魏如意嘻嘻一笑,二師父先讓人把美男子的飯上了,才起身舉起酒杯:「新的一年,大家都長命百歲。」這是他最大的願望了。

眾人齊齊起身舉杯,魏如意端著杯子里的溫開水一飲而盡,樓衍斜睨著一副喝了美酒一般陶醉的魏如意,眼底浮起笑意,將酒喝下,這才開始用膳了。

牧雲只悄悄的看著靈犀,低聲道:「靈犀,你新年有什麼願望?」

「希望尊上一切安好。」靈犀淡淡說完,牧雲嘻嘻的笑,靈犀順便問他:「你呢?」

「我希望你一切都好,當然小衍也要好。」牧雲笑著說完,見靈犀微微愣了下,他便紅了臉,又倒了杯酒一飲而盡了。

飯桌上,沒有那些吃飯不說話的規矩,木英那一桌更是在雪無痕的帶領下,行起了酒令,熱鬧的厲害,魏如意瞄過去,也跟著笑,不知不覺,魏如意讓人準備的幾壇美酒都喝了個精光,牧雲也喝得醉醺醺的,但他喝醉后,仍舊很謹慎規矩,反倒是雪無痕,喝醉了以後就開始控訴小夭一直喊他『狗剩』的事兒了。

「你總是這樣叫我,我很為難的。」雪無痕打了個嗝兒道。

小夭輕哼:「你娘親給你取的名字,有什麼為難的,我就覺得挺好。」

雪無痕噘嘴:「不好,狗剩太土氣了。」

「別人看你是看你這個人,跟名字沒關係。」小夭又道。

「那你覺得我人如何?」雪無痕問她。

小夭自然的接話道:「很好啊。」

雪無痕眨眨眼:「多好?」

小夭想著反正過年,他又喝醉了,乾脆都誇他幾句,便笑道:「人又高又英俊,而且人品也好,雖然有時嘴巴不把門,但我知道你,心很軟……」

小夭笑嘻嘻說著,可話還沒說完,就發現方才還醉醺醺的雪無痕忽然坐直了,一本正經的看著她,道:「我這麼好,你嫁給我吧。」

小夭怔住,滿屋子的人也怔了怔,旋即爆發出鬨堂的歡呼聲。

這裡的人都是性情中人,如今雪無痕故意下了個套給小夭,又是在過年這麼喜慶的日子當眾表白,這還不讓人熱血沸騰?

小夭整個人傻住,臉紅的就想紅透了的蘋果,魏如意也跟著起鬨起來,她可是知道小夭一直對雪無痕有意的。

「嫁吧,我給你補嫁妝。」魏如意笑眯眯的說。

樓衍也道:「我也補一份。」

「我們也添一點兒……」木英跟知雨也忙附和,小夭愣著愣著,眼淚就落下來了。她自小沒爹沒娘,跟著爺爺過日子,後來爺爺被人殺了以後,她就只認定小姐,卻沒想到,她也有能幸福的一日。

雪無痕看她哭,以為她不答應,忙道:「你別哭啊,不答應就不答應,我一個大男人,臉皮厚沒關係的。」

小夭卻是破涕為笑,起身給魏如意跪下鄭重磕了個頭:「奴婢謝謝主子。」

魏如意滿心感慨,起身將她扶起,笑道:「真好,過年的時候再見一樁喜事。我看這樣,你們婚期也早些定了,熱熱鬧鬧辦一場,早些結為夫妻。」

小夭的臉紅的厲害,雪無痕立即笑著上前來朝魏如意笑道:「好,要不就三日後,嫁衣什麼的我早叫人定製好了。」

「什麼時候的事?」小夭詫異,雪無痕只嘿嘿的笑,可能是當初厚著臉皮去魏如意的綉坊里做衣裳的時候吧。

知雨和木英在一盤看得羨慕極了,知雨倒在謝媽媽懷裡,木英則是不自覺的想起那個獃獃的莫大人來,趕忙喝了杯酒壓壓驚。

牧雲只悄悄看了眼一旁目光微動的靈犀,垂下眼眸,若是他跟靈犀開口,靈犀會答應嗎?不會吧。

小夭和雪無痕的婚事就算是定了下來,魏如意回到清風院,即便眼皮都累得掀不起來了,還是滿心歡喜的跟木英和知雨說著:「等什麼時候遇到了合適的,把你們也嫁了我就安心了。」

知雨給她拆著頭上的髮釵,笑道:「您這是擔心奴婢們嫁不出去呢。」

「木英還好,你可能有點難,你這丫頭啰啰嗦嗦的,誰敢娶了你去?」魏如意笑她,知雨氣得直跺腳:「小姐欺負奴婢。」

魏如意笑起來:「咱們知雨姑娘又聰明又賢惠,誰娶了你回去,那才是八輩子的福分呢。」

樓衍坐在一側,瞧見她們主僕打趣,也跟著露出幾分溫暖的神色,只合著眼睛等了會兒,等魏如意收拾好,才叫下人們都下去歇著了。

吹滅了燈,魏如意縮在被窩裡,使勁兒往樓衍懷裡鑽,腿也要壓他腿上,胳膊也要壓他胸膛上,笑眯眯道:「衍哥哥今兒喝了多少酒?」

「一點點。」

「那就好,衍哥哥我已經快要研製出解藥了,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我一定會治好你的。」魏如意含含糊糊的說著,困意湧上來,讓她實在忍不住了。

樓衍嗯了一聲,聽到她已經均勻起來的呼吸聲,抬手輕輕撫著她的頭髮,才將她擁住:「為了你和孩子,我也會拚命活下去的。」

夢裡,魏如意似乎有所感覺,但她只隱約看到濃霧一片,散不開的濃霧對面,似乎有令她十分恐懼的東西,但她的手卻被人牽住了。

她側身一看,看到樓衍正目光堅毅的望著前方,告訴她不用害怕,因為他會一直都在。

終於,雲開霧散。

只是這新年的幸福,並不是屬於每一個人。

灼華被吊在井上,汝南王府的人並不會讓她活活凍死,而是在她快死的時候,又讓她活下來,然後繼續掛上去,她的胳膊已經失去知覺了,嘴唇被凍得乾裂的厲害,好似發燒了,整個人暈暈乎乎的,沒了清醒的意識,直到昭王府來人。

汝南王看到姜宴過來時,十分驚訝。

「昭王殿下,灼華殺害本王王妃,乃是證據確鑿的事……」汝南王剛想說,姜宴只道:「汝南王妃乃是中箭而亡,且不說灼華當時沒有帶箭在身上,她更沒有殺汝南王妃的動機。所以本王今日必須帶她走,如若汝南王不同意,可去跟父皇奏告。」

姜宴說罷,直接讓人去找到了灼華,看到灼華被折磨成這樣子的時候,他臉色冷了些,到底是當親妹妹一般對待的人,又是皇家的血脈,看到她竟遭受了這樣的對待后,寒意根本掩飾不住。

汝南王退讓在一側,眼睜睜看著姜宴把人帶走,愣是一句話也沒敢說。

待姜宴離開,齊凰才走了出來,笑道:「父皇,兒子不是早就告訴過你嗎,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汝南王冷哼:「本王用不著你來教訓。」

「兒子現在是為了你好。」齊凰負手站在門口看著姜宴冷冷離開的背影,冷笑:「若是你再不做決定,將來被帶走的,可就是父王你了。」

汝南王面色一青,可齊凰說的沒錯,若是將來姜宴坐上了那個位置,他必定不會輕饒了自己。

但他還是不能這麼輕率的卷進去,只寒聲道:「這件事,我自會考慮。」說完,轉身就回屋去了。

齊凰看著他已經在動搖了,笑笑,遲早他會答應的。

不過姜宴前腳剛走,太子的人後腳就去了天牢。

「賢妃已經於昨晚病逝了,今兒一早昭王殿下便把灼華公主帶回府去了,想來凶多吉少。」傳話的人說完就跑了,連給姜棣說句話的機會都沒給。

這一次,姜棣真的有些慌了,太子不按常理出手,甚至自己一旦拒絕,連反悔的機會都不給。

他現在該怎麼辦,難道真的幫著太子登基嗎?

昭王府,姜宴把灼華帶回來后,直奔後院的瑞和堂,陳言袖中途想跟他說說話,他都只沉著臉離開了。

陳言袖看著他匆匆忙忙的背影,問花間:「母妃沒事吧?」

「沒事啊,今兒一早奴婢還特意打聽了,說是已經醒來了呢。」花間道。

「那就好。」陳言袖看姜宴還是習慣把自己當一個無用的小女人什麼都不跟自己說,略有些悶,但賞花彈琴這些事她又實在不喜歡做,只能在院子里轉轉伸伸腿腳了,盼著過了今天,明天能去陳家,見見如意。

想到這裡,她心情好了些,繼續伸著腿腳,就見一隻雪白的鴿子撲棱著飛過來了。

花間眼尖,瞥見那鴿子腿上綁著東西,忙告訴了陳言袖。

陳言袖遲疑了一下,可一想姜宴沒有用信鴿的習慣,又想起那可惡的烈染,只叫花間拆了信來。

「小姐,這是什麼啊?」花間問她。

陳言袖略退後了幾步:「你先別過來。」說完打開那紙,果然是烈染的信,不過是歪歪扭扭的幾個北燕字,說他回部落了,等處理好部落的事情再來。

看完,陳言袖立即把紙拿去燒了個乾淨。

「小姐,是什麼啊,你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花間笑道。

陳言袖的確好心情,因為烈染終於走了,至於再來……如今也總算有一段安心日子了。

魏如意收到陳言袖送來的信邀她明兒一道回陳家時,遲疑了下,道:「知雨,去昭王府一趟,告訴言袖姐姐,明兒我要先回魏府見見大姑母。」

「是。」知雨忙笑著應下,魏如意想起二哥接連送來的兩封密信,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心中沉了沉,若是榮王真的沒死,那他現在也只是個不能露臉的鬼影,此人現在活著對誰都沒好處,得想辦法儘快除去才是。

「小姐小姐,謝媽媽把您要的東西送來了。」木英高興的從外頭跑進來,坐在一旁喝茶的老嬤嬤憐愛的看她:「慢些跑,公主的性子不穩妥,你們也不穩妥可怎麼好。」

木英害羞的笑了笑:「奴婢下次一定注意。」說完,就交了個盒子給魏如意:「這是謝媽媽拿來的,由徐家參股了的店鋪謝媽媽都沒動,其他鋪子里這半年的收成除了留下一成用來備貨,其他的都拿來了。」

魏如意打開盒子瞧了瞧,四大錢莊的銀票,厚厚一沓,應該有個四五萬兩。

老嬤嬤瞧見她在歸攏銀票,笑笑:「公主拿銀子做什麼?」

「我要給衍哥哥。」衍哥哥手裡沒兵,那就買,一萬兩買不到,那就十萬!

「老太妃也留下了一些,本是要給公主的,奴婢一直忘了。」說完,吩咐小丫鬟去把她小盒子也拿了來,魏如意本要推辭,老嬤嬤只道:「公主若是不拿著,老奴也無顏住在國師府了。」

老嬤嬤心意已決,魏如意這才收下了,但打開一瞧,這一沓銀票可比她的厚了兩倍不止!

「嬤嬤……」

「老太妃還給老奴留了一箱子珠寶,奴婢沒捨得拿出來給公主呢。」老嬤嬤笑,魏如意知道她肯定是在安慰自己,老太妃哪有那麼多錢,這些銀票都是新的,肯定是老嬤嬤把珠寶大多都賣了才換的銀票。

魏如意撲在她懷裡,老嬤嬤只一邊笑一邊安慰她:「老太妃知道您跟國師都好,她也就安心了。」

魏如意抹去眼淚,瞧著這些銀票,拿出了一小疊來,這些用來去找傳說中的黑曜軍,剩下的,全都拿去買兵買武器,實在不行,當做跑路費也好。

想到這裡,她立即去找樓衍了,但才走到院子里,就聽人來傳,說皇帝攜貴妃微服來國師府了。

魏如意連忙讓人把銀票全收了起來,老嬤嬤親自扶著魏如意,提醒了下她金鐲子的事,這才隨她一道往外去了。

「嬤嬤,皇上這是等不及了,暗的都不肯來,要來明的非要找到那張遺詔了么?」魏如意手心微緊,老嬤嬤只笑道:「公主放心,只要您手上的鐲子不被人發現,就不會有事。」

可魏如意擔心的就是這一點,當初遺詔的事泄露,加上國師府出內鬼,她就懷疑身邊有細作,如今皇帝親自找上門,只怕不那麼容易糊弄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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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鸞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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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薄情與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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