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沒有回頭路

第一百六十七章 沒有回頭路

、靜妃服毒自盡的消息迅速傳開,原本還在嚷嚷著說要問責陳家,指責陳家兩位將軍故意拖延不肯進攻扶桑的大臣們瞬時就閉了嘴,畢竟誰都看得出來皇上為此很傷心,誰還敢不要命的去往槍口上撞?

芳菲殿中,早已哭做一片,陳二夫人整個人哭得差點沒昏死過去,陳家子嗣單薄,大房一個陳言袖,二房一個陳有才便再無其他人了,陳言袖也是她看著長大的,當親生女兒一般的照看,如今說沒就沒了,她哪能不傷心。

「袖兒,你怎麼這樣傻啊……」二夫人哭得聲嘶力竭,胡清微如今大著肚子,就算姜王妃一直在身邊勸,她也還是擋不住她跟著哭得撕心裂肺。

太后才走到殿外,聽到這哭聲時,腳步便住了住,問一側的彩霞:「皇上現在怎麼樣了?」

「自靜妃娘娘去了以後,皇上便一直留在養心殿里,也不叫人伺候,只沒日沒夜的看奏章,聽說今兒一整天未曾進食過了。」彩霞擔憂道。

太后只是往芳菲殿里看了眼,看著已經被宮人們服侍好更換了衣裳彷彿只是沉沉睡去的陳言袖,輕輕嘆息:「我早該知道有今日的。」

「娘娘……」

「若是當時在昭王府,言袖那次能真的懷上身孕、若是沒有後來的那些事,或許不止於此。靜妃這樣的烈性子,我當時怎麼沒看出來呢?」太后又是一聲嘆息,但她不怪陳言袖,同為後宮的女人,這麼多年後宮的冷暖她早就感受過了,不過言袖唯一與自己不同的,就是她從來就不是束在閨閣里的金絲雀。

「吩咐下去,喪事儘早辦了吧。」太后說完,這才緩步進去了。

養心殿中,姜堰已經一夜未眠,眼眶早已帶著疲憊的烏黑,手裡卻只不斷的批閱的奏章,好似看完這些奏章,心底那份痛就不會冒出來了,那份悔恨也不會再有了。

「皇上,禮部尚書雲大人上奏摺來問,靜妃娘娘過世,是否要通知兩位陳將軍?」太監從外面進來,低聲問道。

姜宴頭也沒抬,沉凝半刻后,才道:「消息送過去要多久?」

「如果八百里加急,十來日消息就能送到了。」太監到。

「那就待十日過後再傳消息去。」姜宴語氣比任何時候都冷靜,伊人已香消玉殞,若是現在這個檔口把消息送去,陳定必然承受不住,此番扶桑正緊鑼密鼓的準備著進攻,若是此番陳定出事,陳堅一個人未免會有些吃力,甚至一個不慎就要丟了性命。

姜宴想罷,終於是抬起了頭。

外面炙熱的太陽已經被烏雲遮住了,隱隱有風雨欲來之勢,帶著悶熱的風從敞開的門窗卷進來,將屋子裡的悶熱也都一掃而空,彷彿還能嗅到這深宮裡獨有的寂寥味道。

姜宴看著已經處理好的奏章,緩緩起了身,問小太監:「靜妃的喪事可準備好了?」

「好了,不過太後娘娘說,如今天氣悶熱,靜妃娘娘應當及早入土為安,所幸宮裡關於下葬的用具都不缺,所以想下午就直接下葬皇陵。」小太監回道。

姜宴能理解,本來后妃們的葬禮就不會大行操辦,更何況如今悶熱的天氣,屍首也保存不久。

「朕就不去送了……」姜宴負在身後的手緊緊握著,臉色緊繃著慢慢走到門口,看著天空上那堆積的陰霾,輕聲道:「讓人將靜妃葬在皇陵的左室里,放上夜明珠。墓室里暗,如今又下了雨,朕擔心靜妃走在陰曹地府,會看不清路。」

小太監趕忙跪了下來:「皇上,歷代皇陵左室,乃是由皇後過世后所葬之地,靜妃娘娘只是……」

「朕選擇誰葬在朕身邊的權利也沒有了嗎?」姜宴側過身冷冷問他,小太監感覺到他的怒氣,嚇了一跳:「那奴才去問過太後娘娘……」

「來人,把他給朕拉下去砍了!」姜宴大怒,他的確貪戀皇權,也想做一個明君,但絕不是做一個連小太監都無法支使的傀儡!

傀儡,傀儡!

這兩個字夜夜出現在他的夢裡,父皇臨終前的叮嚀就好似纏繞著他心的夢魘!但他知道,他不能變成跟父皇一個陰晴不定滿腹猜忌的皇帝。

姜宴沉沉緩過這口氣,看著滿臉是淚就要被人拉出去砍了的小太監,淡淡開口:「罷了,將他貶下去便是。」說完,再叫人去吩咐了喪葬之事。

第二天天不亮的時候,罩著白色喪服的太監宮女們,便抬著陳言袖的棺槨直接走偏門出宮往皇陵的方向去了。

姜宴幾乎又是一夜未眠,高高的閣樓上他還能看到棺木離開的方向,那漸行漸遠的人,是他曾經的妻子,為他哭為他笑的女人。

醞釀了一天的風雨終於落了下來,黑雲卷積,豆大的雨滴落下來,不一會兒將這黑暗裡的皇城攏入了煙雨的薄霧中。

蘭宇從身後給姜宴披上披風,輕輕道:「皇上,這裡風雨大,您小心身子。」

「怎麼樣?」姜宴沒動,依舊靜靜看著那遠去的棺木,問道。

「回稟皇上,屬下這段時日一直緊緊跟著烈染。」蘭宇到。

姜宴眼眸微深:「如何?」

「有點奇怪,這幾日他一直閉門不出,除了用膳的時候有人會進他的房間,其他時候根本不見他的人影。」蘭宇到。

「你未曾進去看過?」

「他周圍有眾多高手守著。」蘭宇仔細回憶一番,卻又想不出不對勁來:「但是每次送進去的飯菜,收回來的時候都是吃完了的,可見他的確在裡面。」蘭宇道。

姜宴不信,他覺得烈染一定是在謀划著什麼?

但是……是什麼呢?

「去備馬。」姜宴忽然道。

蘭宇不解:「皇上,馬上就要早朝了,您現在出去的話,只怕……」

「立即備馬!」姜宴眼看著前面喪葬的隊伍越走越遠,轉身便直接下樓而去。烈染的反應太不尋常了,如今言袖出事,他不可能還沉得住氣的,可他一連幾天都在房間里沒出來。

現在想來,姜宴覺得自己這幾日的確是疏忽了,他甚至沒問過言袖自殺的葯是從哪裡來的,他以為,只要如意沒有在京城,就不會有那種事,但他從未想過,也許如意一早就把葯給了言袖,就是為了等到言袖想要離開自己時,好幫她呢?

「如意……」姜宴想起魏如意巧笑嫣然的模樣,她永遠都是那般的交下聰慧,永遠都是那般不守規矩!

馬牽過來,姜宴直接翻身上馬,往城外追去。

南邊。

魏如意聽雪無痕將宮裡的事一一說過以後,微微斂眸想了想,才道:「你們此番出城,可曾引人注意?」

「沒有,我們都是偷偷出來的,而且當初知雨失蹤,本就是不在京城,所以應該不會有人察覺才是。」雪無痕道。

魏如意想想也是,既然如今都安排好了,只要言袖姐姐能順利出京城應該就沒大事了。

「夫人,梁公子說想見您。」阿藏從外面進來,瞧見已經收拾好了的知雨,只看了一眼,就低下了頭。

知雨自小是魏府長大的,為人聰慧機靈,後來跟著魏如意又見了不少世面,如今一身綠色碎花的輕紗束腰長裙坐在這兒,端端的看起來就是哪家亭亭玉立的小姐。

阿藏也不是沒見過美人,便是剛見到魏如意的時候,多跟她說句話都臉紅不已,可心跳卻沒這麼快過。

魏如意看了一眼,但笑不語,只留阿藏在這裡照看著便走了。

魏如意一走,雪無痕便也拉著小夭出去溜達了,留了知雨一個人在營帳里。

知雨想喊她們都沒喊住,見阿藏鬼鬼祟祟的紅著臉朝自己看,銀牙一咬,輕哼道:「你瞧什麼?」

「我我……」阿藏手忙腳亂的想解釋,奈何話到了嘴邊舌頭卻像是打了結一般,一句正常話都說不出來了。

知雨看他這囧樣,沒忍住噗呲一聲笑出來。

阿藏看著她笑起來的模樣,腦子裡登時都一片空白了。

知雨起了身來,看他這傻愣愣的樣子,搖搖頭:「小姐也不知怎麼想的,留你這樣笨的在身邊伺候。」

「這位小姐,我不笨的,我只是……」

「還不笨呢?我可不是什麼小姐,我也只是個小丫頭,你這都沒看出來。」知雨扭頭便出去了,阿藏看著她轉身時那飛起的青絲和搖擺的裙角,心都跟著蕩漾起來了,就這樣盪呀盪呀,惹得滿軍營的人都笑也沒發現。

魏如意見到梁若時,他正趴著摟著一個小木匣子念念有詞,見魏如意來了,才笑眯眯道:「如意,你來了。」

「你傷口好些了嗎?」魏如意說著就要來探脈,梁若卻是一笑:「我不是因為傷勢才叫你來的。」

「那是為何?」魏如意不解,便見梁若遞了一封信來,笑道:「是我母妃寄來的,你瞧瞧。」

魏如意看著這已經拆開過的信,打開來快速掃了一圈,笑起來:「小郡主和赫連定了成婚的日子了。」

「是啊,要我們到時候一定要回去,我要看著嬌嬌出嫁,你也要跟赫連一起迎嬌嬌進門。」梁若笑道。

魏如意看著信上所寫的時間是在十月份,如今才八月,應該來得及。

「好,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去。」怎麼說,赫連也幫了她不少忙,此番他成婚,她也該去看看的。

「對了,我母妃還說,過段時間就會啟程過來北燕。」梁若笑看著魏如意。

魏如意眉心跳了跳:「梁王妃要來北燕?」

「是啊,我跟她說這裡風景很好,剛好母妃說我的一個表姨母正是嫁到了這附近,所以也想來看看她,到時候也會順便來這裡看看。」梁若微微笑著,望著魏如意時,手緊緊捂著小木匣子里的東西,似乎生怕她看到似的。

魏如意看著梁若的眼神,總覺得怪怪的,而且聽到梁王妃要來,魏如意怎麼隱隱有一種要被人相看的感覺?

魏如意本想問問梁若,但梁若又岔開了話題跟她說起了別的來,魏如意這才不得已沒問了。

樓衍過來的時候,魏如意還在營帳里跟梁若說話,兩人本就投機,這會兒打開了話匣子,自然就滔滔不絕了,尤其是梁若說話幽默,更是逗得營帳里伺候的侍女們笑聲不止。

阿忠擔心的看了看樓衍,小心道:「尊上,夫人定是被梁世子的甜言蜜語給騙住了,屬下覺得,您要早點想辦法讓夫人離開梁世子才好啊。」

樓衍望著營帳站了許久,直到梁若忽然叫起來:「如意如意,快幫我……」

梁若話還沒喊完,樓衍的猶豫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掀開帘子便走了進來,卻發現梁若正指著不遠處放著的一盆果子,而魏如意則捧著本書撐著臉在看。

樓衍這樣一聲不吭的走進來,屋子裡的人頓時一愣,魏如意卻是微微眯起眼睛,放下書起了身,走到那盆果子旁笑眯眯看著梁若:「世子爺要吃果子嗎?」

「嗯。」梁若感受到這本來悶熱的營帳似乎走進來一座冰山,一下子涼爽起來,不怕死的點點頭。

魏如意拿了果子給他,梁若輕咳一聲,又道:「如意,我有點渴了。」

「那就喝點水吧,你傷口正在恢復期,是要多喝水的。」魏如意又轉身去倒水,可這次她的水還沒送到梁若手裡,茶杯就被樓衍接了過去一口喝下了:「茶不錯,阿忠,再倒一杯。」樓衍淡淡道。

魏如意眨眨眼:「這茶是摻了黃連的,尊上不覺得苦?」

「你倒的茶,怎麼會苦?」樓衍瞥見魏如意唇瓣抿著的笑,微微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又看了眼目光深深的梁若,才道:「梁世子到底是男人,事事由女子伺候到底多有不便,阿忠,你回去挑幾個人來好生伺候著。」

「是。」阿忠趕忙應下。

魏如意有些擔心::「尊上,梁世子的病情需要好好呵護……」

「放心,畢竟他出事了,你會跟我置氣的,所以阿忠會照顧好他的。」樓衍說完,瞧了眼眼底溢出生氣的魏如意,嘴角掠起淡淡的笑意,轉身便出去了。

魏如意咬著牙握著拳頭直跺腳,氣死了,明明是要讓他吃醋的,他倒好,把自己的小心思看透了還能故意來惹自己生氣!

「好了如意,我不會有事的,你別擔心。」梁若看她生氣,掙扎著要起來,誰知卻扯動了身上的傷口,差點摔了下來,還疼得幾乎暈了過去。

魏如意見狀,也沒工夫生樓衍的氣趕忙去扶梁若了。

樓衍似乎察覺到什麼,回頭,就見梁若不知何時緊緊抓住了如意的手。

樓衍眼眸危險眯起,可梁若只是滿頭大汗的趴在床上不斷的喘息著想要平復後背身上那撕心裂肺的疼痛。

「小衍,你在看什麼?」陳堅走過來,望著他道。

「沒事。」樓衍讓人放下帘子,看了眼跟在陳堅身後的一群目光忍不住往帘子里飄去的副將們,淡淡道:「看來列位副將軍有意做前鋒?」

眾人微微一怔,知道樓衍這是護短呢,便都客氣的笑笑轉過了頭去,唯獨有人不信邪,不懷好意道:「現在您也不是國師了,樓公子,你就算是護著前妻,也犯不著那我們開刀吧,畢竟保家衛國,需要的可是我們武將,而不是你這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啊是不是?」

話落,樓衍動也沒動,阿忠便立即以迅捷的姿態給他來了個過肩摔。

摔倒后,阿忠才諷刺笑道:「就憑你這樣的酒囊飯袋也敢說國家是由你來保衛的,也未免太厚臉皮給自己戴高帽了。」

陳堅看出樓衍是生氣了,也知道自己手下一貫張揚,平素也沒犯下什麼大錯所以他都沒管,如今樓衍出手教訓了也好。

陳堅呵呵笑道:「小衍,你這手下功夫不錯啊,對了,扶桑的情況與你猜測的一樣,大哥叫我來請你過去,商量一下接下來怎麼辦呢,你說咱們是打三天,還是打三個月?」陳堅嘿嘿的笑著,他想著,又樓衍這麼個擅長陰謀詭計的人在,扶桑那幫子陰險小人根本不會是他的對手,三個月?呵呵,樓衍一定三天就能搞定。

眾副將們互相對視一眼,更加不敢吱聲,但誰都清楚,往後可不能私下裡再說關於魏如意的話了。

陳將軍可以當是笑話頂多呵斥他們一下,樓衍這個明明都寫了和離書的人,怕是要殺人。

營帳內,魏如意替梁若處置好傷口后,便聽到了陳堅陳定打算帶著樓衍一起上戰場的想法。

「所以樓衍答應了他們?」魏如意愣了下,而後佯裝冷靜的喝茶。

阿藏趕緊點點頭:「說是同意了,還定了兩天後就主動出兵!」

話落,梁若看到魏如意眼眸里有晶瑩的東西滑落,柔聲安慰道:「如意,樓衍他武功高強又智慧過人,而且兩位將軍也是有勇有謀,一定不會有事的……」

「我管他有沒有事,與我什麼干係,反正他不管做什麼決定,從不會顧忌我,也不會告訴我!」魏如意是真的生氣了,樓衍一次兩次的將他自己置於危險中,從來也不問魏如意是怎麼想的,是不是願意與他同生共死,他從來都是這樣自以為是,將她撇開的遠遠的!

她不喜歡他將自己撇開的遠遠的!

魏如意說完,才發覺方才自己是情不自禁的吼出了聲,可她真的忍不住了。

阿藏看了眼梁若的眼神,帶著人便悄悄出去了。

「想哭就哭出來吧,總憋在心裡,要把身體憋壞了,你還有念念呢。」梁若柔聲道。

魏如意自己坐在角落捂著臉壓低了聲音悶悶的哭,可這眼淚卻似斷了線的珠子不住的往下掉,就連魏如意自己都恨自己怎麼這樣多眼淚,掉也掉不完。

阿忠來回話時,樓衍剛做好隨軍出征的決定,聽到阿忠複述的魏如意的話后,面色慢慢沉凝了下來。

夜色慢慢爬上來,軍營里的人已經開始緊鑼密鼓的準備,魏如意也替梁若換好葯后,一個人出來打算回自己的住處了,誰知剛走到拐角微暗的地方,就看到了在那兒等著的人影。

「恨我嗎?」樓衍聽到她的腳步聲,慢慢轉過身來。

魏如意目光微涼的望著他,一個字也不想跟他說,轉過身就要走,誰知腳步沒有邁開,腰上卻是一輕,而後整個人便被他裹在懷裡,乘著夜風飛速往軍營外而去。

海浪撞擊著岩石,隱隱有下雨的意思,魏如意在他懷裡不斷的掙扎,樓衍卻彷彿根本沒受影響,穩穩妥妥的把她抱著放到了海邊一塊裸著的巨大岩石上坐著,才道:「星兒,我有話告訴你。」

「我不叫星兒!」

「若是你不想談我們之間的事,那就談談陳言袖和陳有才如何?」樓衍問她。

魏如意頓住:「言袖姐姐她……」

「假死的計劃固然不錯,但你以為小宴當真這麼天真么?」樓衍問她。

魏如意沉默,兩世的記憶都告訴他,姜宴只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而已。

樓衍挨著魏如意坐下來,魏如意氣的要挪走,卻被樓衍長臂一攬,直接給撈到了懷裡緊緊抱著,並道:「你們所有人都低估了小宴的能力,以及他的野心。不過不妨事,小宴骨子裡並不是一個惡人,所以對於你們,他永遠都會有底線。此番陳言袖假死,他一定發現了。」

「什麼!」魏如意驚得要做起來,卻被樓衍繼續按住了。他望著這洶湧的海浪和微涼的風,幾乎能想象得到,在京城的今夜,將會發生的事。

京城,皇陵。

陳言袖的棺槨剛要送進皇陵時,忽然有人提出:「這雨太大了,天色也晚了,現在打開陵墓,皇陵內必然會被雨水浸濕,不如將棺木暫停在一側大殿,等明日雨小些了再放進去吧。」

領頭的人聞言,也遲疑了一下。

那人又勸道:「公公,如今天色這樣暗,萬一咱們送娘娘棺木下去時,誰腳滑了,驚擾到了娘娘,可如何是好?」

領頭的公公想了又想,看著提議的人也是禁衛軍的人,既然他們都這樣說,強行下去勢必危險。

權衡再三,這太監立即就答應了。

一行人抬著棺木就去了一側的大殿,停放好后,大家也都散開了準備下去休息,只留了十來個禁衛軍看守著。

就在人全下去了以後,急促的馬蹄聲忽然響起。

所有人都警惕起來,這大半夜的,哪裡來的馬蹄聲響?

等到馬蹄聲停下,不知是誰忽然喊了聲『皇上』,殿里所有人都顧不上別的了,立即冒著大雨就全跑了出來跪下行了禮、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姜宴沒理他們,只寒聲道:「靜妃的棺木呢?」

「在大殿理……」領頭的人想解釋,但姜宴並沒有要聽的意思,提步便直接往大殿里而去。

「皇上,您這是怎麼了,要不然奴才去給您拿換洗的衣裳來,您別著了風寒……」領頭的瞧見姜宴渾身都濕透了,臉色也蒼白的厲害,不由擔心道。

姜宴沒出聲,看了眼面前停著穩穩的棺木,看著棺木一角略有些鬆動的木丁手心開始緊握起來。

「來人,把這棺木給朕打開。」姜宴忽然道。

花落,屋子裡的氣氛頓時冷凝下來,尤其是借著黑暗躲在大殿某個角落的人。

沒有人敢違背姜宴的意思,畢竟看他如今不尋常的舉動,也知道肯定是發生什麼了。

很快有人拿了工具來,開始撬開這棺木,但卻有人心裡犯嘀咕,這棺木怎麼好似有人打開過一般,明明之前釘得那樣緊,現在卻輕輕一撬就鬆動了。

就在這幾人準備打開棺木時,姜宴抬手壓住,寒聲道:「所有人不得冒犯靜妃,全部給朕退下!」

眾人趕緊手忙腳亂的退到了外面,姜宴這才盯著棺木許久,微微顫抖著手,慢慢打開了棺木。

等看到棺木里時,他終於死了心,換換合上了眼睛,任由酸澀翻湧,只騙自己是雨水滴落下來了。

「皇上,這棺木可有不對勁?」太監緊張的問道。

姜宴親自將棺木合上,聲音微微嘶啞,望著面前的黑夜許久,嘶啞的嗓子才艱難的說出了話:「沒事。」

話落,暗處的人終於鬆了口氣,看著被他抱在懷裡已經慢慢清醒過來的人,越發小心的將她抱緊了些。

「今晚就將棺木葬下去,葬在左室。往後靜妃一定要與朕同穴而眠的,若是沒有他,那琉璃斑斕的牢籠里,便只剩下朕一個人了。」姜宴輕輕說完,便緩步往外而去,似乎這黑夜也要將他一點一點吞噬般,大殿里的燭火也脆弱的搖曳著彷彿隨時要熄滅。

黑暗裡,烈染感受到懷中人身體微微的顫抖,烈染知道她對姜宴余情未了,知道她還不忍心,卻只能將她抱緊了些,輕聲道:「袖,已經走到了這裡,沒有回頭路了。」

陳言袖心痛至極,可她也忍下來了,直到外面一陣陣焦急的呼聲傳來,她才看到面色蒼白的姜宴已經倒在了地上,尊貴的龍袍也早已被雨水浸透,但他沒有暈過去,他眼睛睜開著,朝自己看來,他知道自己躲在這裡,可他沒有說出來。

陳言袖只覺得一瞬間,心裡對姜宴築起的高牆開始瓦解了,她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錯了,她不是一早就做好了姜宴會三妻四妾的準備才嫁過去的嗎?她不是早就知道,姜宴坐上皇位以後,一定會用感情來換江山穩固的嗎?

可就在她要出去時,烈染第一次動手,將她打暈了。

大雨里,姜宴覺得雨水的寒意穿透了骨子,他知道言袖一定就在附近,可終究,他沒等到他出來。

他想,或許是他的確不配吧。配不上如意,也配不上她。

雨聲瀟瀟,棺木伴著不斷匯聚的水流被抬入皇陵。靜妃已死,塵埃落定。

樓衍淡淡望著黑夜,又是一道浪花,讓他的思緒也慢慢收了回來:「陳言袖只要徹底離開,就不會再有事。但相比較於她,陳有才就性命堪憂了。」

「怎麼可能……」魏如意幾次掙扎,都被樓衍摁住了,也乾脆放棄靠在了他懷裡,反正堅硬的胸膛靠起來,還是挺舒服的。

「莎慕已經決定嫁給扶桑大王子,你可知道扶桑大王子是什麼樣的人?」樓衍問魏如意。

魏如意搖搖頭:「只聽說他前四人妻子都死於非命。」

樓衍嗯了一聲:「傳聞他極其喜好虐殺,幾任妻子事小,扶桑皇室的幾位年輕有為的皇子,扶桑朝中的忠義大臣,幾乎全部死於他手,他是一個以虐殺為樂的人,之前想擄走你大概是因此,如今忽然冒出來的陳有才,更是他感興趣的目標。」

「如今他知道有才哥哥的存在了嗎?」扶桑開戰在即,若是大王子知道了的話,勢必會以此為籌碼,所以他也絕不可能放過有才哥哥的!

樓衍點頭。

魏如意立即道:「那我們要先去扶桑……」

「來不及了,現在我們任何一個人去扶桑,都是羊入虎口,唯一的辦法,就是迅速跟扶桑的人結束即將到來的這場戰爭。」樓衍望著魏如意道。

魏如意見他把話繞到了這裡,火氣又蹭的一下竄了上來:「這就是你一直把我撇在一旁,從不跟我說的原因?」

「我不想你擔心。」

「所以你情願與我和離,把我遠遠的推到別的男人懷裡?」魏如意咬牙。

樓衍忽然語塞,他的確處處想著為她好,卻從未考慮過她是不是願意接受。

望著她倔強的眼神,樓衍輕聲道:「往後所有事,我都告訴你。」

魏如意更氣,咬牙切齒要跺腳的那種,不過這次是氣她自己怎麼就這麼沒骨氣,這麼心軟,他三言兩語,她心裡就一點也不怨他了!

但現在這些都不是重點,她要想辦法,幫衍哥哥和兩位舅舅,迅速的擊退扶桑,把有才哥哥救回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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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鸞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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