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

到魏府時,蓮心才匆匆整理好臉上的情緒,盡量不叫旁人看出她哭過,但魏府的人都知道蓮心背著一個不顧貞潔的罵名來照顧魏祁章,是有多辛苦。

「如意,魏公子就在房間里。」蓮心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些,不會嚇到魏如意,但下一秒魏如意便拉住了她的手,柔聲道:「一定不會有事的,蓮心,你放心。」

「如意姐姐……」蓮心感受到魏如意拉著她時手心的溫度,也感覺得到魏如意的關心,她覺得又好似看到了希望,重重點了點頭,才跟魏如意一道往裡去了。

樓衍沒進去,就在院子里樹蔭底下站著。

魏府的人瞧見他也來了,更是一句閑話也不敢說,對蓮心無不是恭恭敬敬的。

阿忠走過來,道:「尊上,已經照您的吩咐傳話下去了,這幾日無極閣便會將這段時間魏府的信息送來。」

「那幾個太醫也查查,如若沒問題便罷。」樓衍道。

阿忠立即應下。

很快魏如意便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因為魏祁章除了有可能自己意志上不想醒來以外,還中了毒,只不過著毒藥的劑量很低,尋常大夫也難以察覺。

「如意姐姐,魏公子能醒來嗎?」蓮心見魏如意不出聲,有些緊張道。

「先別急。」魏如意取了隨身所帶的解毒丹藥來,叫人給魏祁章服下,而後才跟蓮心道:「蓮心,你幫我去南風院內閣左邊的小抽屜里拿一個藥瓶來。」說完,魏如意怕蓮心以為自己是故意要支開她,又起身在她耳旁低聲道:「那裡是個暗格,平素無人知曉的。」

「是。」蓮心看著魏如意胸有成竹的樣子,也不多想,轉身便快步出去了。

待她走後,魏如意才打髮屋子里的人都下去了。

魏如意走到魏祁章床邊來,看著躺在床上的他蒼白的臉色,心裡說不出的複雜。

「二哥。」魏如意輕輕喚他,魏祁章的手指略略動了動,但沒醒。

魏如意知道,二哥心裡一定是還有一個解不開的結。

魏如意沿著床榻邊坐下,望著他淺笑:「我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弄壞了父親一直珍藏的金硯,父親氣得要動手打我,那時候還是二哥出來幫我背了這個黑鍋,結果被父親一頓打得差點沒醒過來。那時候我就想,二哥當是這世上最勇敢的人。」

魏如意沒有刻意去看他,而是彷彿陷入了過去的回憶當中。

她喃喃道:「三姐姐那時候總說,彷彿我才是二哥的同胞妹妹,還嗔怪二哥處處偏疼我,不過三姐姐也好,二哥也好,在魏府里,只有你們待我是真心的好,這樣的恩情,如意一輩子也不會忘。」

魏祁章的眼睫毛微微顫了顫,魏如意沒有察覺。

她想起曾經年少的時光,笑容又深了起來:「二哥,你知道今日蓮心去找我嗎?她剛去的時候,那單薄的身子,我還以為她舊疾又發了,直到我看到她苦苦強撐著笑容來求我,而後忍不住崩潰大哭,我想她應該是知道二哥待我的心思的。」

魏祁章微微顫動的手指停下,卻依舊沒擋住魏如意接下來的話。

魏如意知道,魏祁章心裡的結,這麼久以來,她一直都小心翼翼的不去觸碰,不去挑開,卻沒想到這結不但沒有因為她的視而不見而消失,反而化成了膿。所以如今,就算是痛,也要挑開這個化作膿瘡的結。

「二哥,如意感激你這麼多年的照顧,事到如今,一切都已塵埃落定。你的心思我知道,蓮心也知道,但我想,蓮心她沒有責備的意思,我也沒有。二哥永遠都是二哥,是如意最親的人,是永遠替如意擋著風雨的人。」

魏如意說完,魏祁章的眼角終是滑落熱淚。

魏如意見狀,沒有再繼續往下說,也沒有再做停留。

她起了身來,語氣帶著幾分雀躍:「念念如今又胖了,我想著,今年得空了,我們一起去看看三姐姐吧,江南風光甚好,以前你不是一直跟我說江南水鄉么,如今若是你願意,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說罷,魏如意才轉身往外而去,身後的魏祁章已然是睜開了眼睛。

魏祁章眼中含淚,但他這一次,終究沒有再做挽留,只是看著魏如意慢慢拉開緊閉的房門,看著外面的陽光落在她身上,渡上一層淺淺的光。

蓮心的聲音在外響起,似乎在焦急的跟魏如意說這些什麼,魏祁章覺得耳朵里好似灌了水,所有的聲音都漂浮著讓他聽得不真切,但蓮心紅著眼睛提著裙子匆匆跑進來的樣子,他看得清清楚楚,這幾個月日日在他耳旁響起的溫柔聲音,他也還記得。

「魏公子,你醒了——!」蓮心努力忍著不讓自己哭,她撲倒床邊來,看著醒來的魏祁章,整個人都手足無措起來。

她害怕魏祁章生氣自己找來了魏如意,她也害怕,魏祁章醒來后告訴她,他根本不想看到她……

可這一切的緊張害怕,都被魏祁章溫和的笑打散了。

他的眉目變得疏朗起來,不再如曾經一般,含著戾氣,含著隱忍不發的銳利,只有溫和,溫和的就好似如今秋日裡的陽光,和煦溫柔。

「蓮心。」魏祁章輕輕喚她。

蓮心立即上前來哽咽著道:「我在呢魏公子,你別擔心,你不會有事了,如意姐姐她們也都平平安安的,我這就去跟如意姐姐說……」蓮心要轉身出去,卻聽到她做夢都曾日日惦記的一句話如夢幻般飄了來:「你願意嫁給我嗎?」

蓮心腳步僵在原地,側過身望著魏祁章,她以為她是太期盼了,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幻覺,但魏祁章依舊溫和的笑著,看著她輕輕的笑:「就在這個秋天吧,這樣的天氣我很喜歡,我們成婚吧。」

蓮心確定這真的是魏祁章的話后,眼淚再也忍不住,上前伏在魏祁章身上便大哭起來,沒有任何隱忍壓抑的痛快大哭。

魏祁章聽著她的哭聲,抬頭輕輕望著潔白的帳頂,讓眼底的酸澀慢慢消散,心底的結也終究是開了,但這一輩子,他想他能做的,唯有不辜負蓮心,僅此而已了,其他的,就隨著夢一起深埋心底吧。

魏如意站在外面,聽到裡面的哭聲,也知道事情告一段落了,從裡頭出來,便看到了站在垂花門外樹蔭下的樓衍。

樓衍今日還是一身黑色的綉暗紋廣袖華服,黑髮用玉冠挽起,五官多了份堅毅,那鳳眸還是往昔般的清冷,臉上的疤痕已經去了大半了,剩下的,只要再調養一段時間,也能去除。

「看夠了,就跟為夫回家。」樓衍早察覺她的目光,淡淡轉身道。

魏如意輕哼:「我現在可是無主的鮮花,樓大人個別亂說話,萬一被人誤會了,我嫁不出去……」

魏如意話未說完,不知哪裡跑出來一隻肥貓,從地上躍起,四隻軟綿綿的腳便帶著它笨重的身體蹬著魏如意的背就躍上牆頭去了。

魏如意整個人不受力的往前撲去,下一秒就被樓衍一隻手給接住了。

「姑娘屢次三番投懷送抱,難道想嫁的人不是我么?」樓衍看著她微微憋紅的臉,含著淺笑淡淡問道。

魏如意勉強站穩起來,扭頭就看到方才蹬自己的罪魁禍首……咦,那不是胖橘嗎?

還有它身邊那隻跟它恩恩愛愛的黑貓……現在連貓都成雙成對了……

「娘親還在等我們,回家。」樓衍順勢拉著她的手,便領著她往外去了。

涼爽的秋風吹過,金色的陽光灑在路面上,還能看到蜻蜓在花間飛來飛去,魏如意覺得,一定是今天天氣太好,所以她的心情才會這般愉悅的,跟別人可沒關係。

胖橘那雙褐色的大眼睛盯著魏如意的背影慢慢消失,才喵嗚一聲,乖乖給旁邊的黑貓順毛去了,殊不知兒子隨爹,千里之外的美男子也正乖乖的給別的貓順毛。

二師父坐在小院里,看著牆頭上跟別的貓勾勾搭搭的美男子,淺笑:「媚兒,沒想到我們還有機會坐在這裡說話。」

拂媚沒說話,她摘掉了總是戴著的黑紗,露出左邊臉上那塊猙獰的疤來,似乎在盤算著什麼。

二師父也不會覺得被怠慢,只看了眼她,笑起來:「要是我們還能年輕了幾十歲就好了。」

「既然過去了,何必再去想。」拂媚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

有人端了茶水來,是上等的龍井。

二師父看了眼,笑得越發開心:「你還記得我愛喝龍井。」

拂媚沒說話,只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沒有任何猶豫的喝了下去。

二師父手心微微一顫,似乎懷疑這茶水,但看拂媚已經變得平靜的目光,沒有再說話。

「沈肆死了。」拂媚喝完,輕輕道。

「我知道,我此番來,就是為了此事。雖然見不到他最後一面,但看你還在這裡,我想他一生的心愿應該也了了。」二師父笑道,笑容裡帶了幾分自嘲,又有幾分不甘心,可最後還是全部變成了豁達和釋然。

拂媚只眺望著遠方,彷彿在回憶著什麼,等到空氣似乎都寧靜了下來后,她才終於開了口:「人世間還真是苦。」

「媚兒……」

「到死,沈肆也只是用這樣一個借口安慰我。你知道嗎,當年他給我下毒,我其實都不那麼怨恨的。」拂媚淡淡說著,神色十分平靜,彷彿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一般:「若不是後來他又放了我一條生路。你知道嗎,這麼多年我像一隻老鼠一般東躲西藏,可我原以為報仇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動力。」

拂媚說完,二師父已經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

拂媚卻只是釋然的笑:「可我直到如今見到他,我才明白,我一直沒有選擇死,是因為我還愛他。」拂媚轉頭看著二師父,自嘲:「你說我是不是很傻?」

「媚兒,你是不是……」

「不過罷了,如今他也死了,我心裡的枷鎖也終於開了。」拂媚說完,嘴角已經溢出了黑血。

二師父急著要站起來,但看到拂媚平靜的眼神,又強忍著心底的情緒,坐了回去。

拂媚靠在椅背上,望著遠方:「終究一開始錯的是我,我之所以沒死,也是知道你一定會來。」

「那你為何還要如此?」二師父顫聲問她,拂媚卻是涼薄淺笑:「因為我沒有選擇原諒。我原諒不了他,也原諒不了我自己,但我們這一輩子,終究是毀了。所以也罷,他死了,我也死吧,就當是兩清了。等你來,是想告訴你,你不欠我的,你還活著,那就好好活下去吧。」

拂媚說完,已經慢慢閉上了眼睛。

二師父的手幾次收緊鬆開,最後還是沒有伸出去拉住拂媚的手。一切註定無法挽回,那就不必挽回了吧,都放開手,給她、也給自己一個自由。

「美男子,走了。」二師父起身,太陽已經西斜了,他輕輕喊了一聲,美男子便矯健的躍了過來跟在了他的身邊。

夕陽把他已經佝僂的身影拉得老長,長的好似看不到盡頭一般。

秋天的風是帶著桂花香氣的,小小院子的長條桌上,也擺滿了金黃色的桂花酥,清亮的茶湯里,再抓上一小把的桂花,飄香四溢。

陳雲釵坐在桌子旁,看著奶娘抱著念念,魏如意跟樓衍兩一個鬧一個笑,也淺淺的笑了起來。

青兒待她是有幾分疏遠的,畢竟從記事開始,娘親就不曾親近過他,甚至來這處院子都來得極少,所以如今就算過來,也還是悶頭吃飯,心裡盼望著卻又不敢去跟陳雲釵說話,直到一隻素白的手捏著一塊桂花酥到他跟前來。

「嘗嘗娘的手藝。」

溫柔的聲音,讓青兒微楞了下,抬起頭對上陳雲釵慈愛的目光,立即反應過來,接過她遞來的桂花酥便塞進了嘴裡吧唧吧唧的嚼了幾口就咽了下去,忙不迭道:「好吃。」

話落,青兒便因為吃的太急而嗆得差點哭了起來。

陳雲釵眼眸含笑,輕輕給他拍著後背,魏如意坐在一旁看著,也跟著笑了起來。

夕陽落下,又是一日過去,接下來的兩天青兒天天往陳雲釵這裡跑,陳家的氛圍也一下子好了很多,直到第三天,魏如意和樓衍要帶著念念一起入宮。

皇宮的城門還是朱紅的顏色,這幾天傳出姜棣在天牢里自盡的消息后,魏如意也知道,姜宴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優柔寡斷的七皇子了。

御花園內,秋天的花開了滿園,但姜宴只是一個人站在偌大的湖畔,宮人們都遠遠退開著,四周除了些微的風聲,就什麼聲音也沒有了。

「皇上,到了。」蘭宇走過來低聲道:「已經照您的吩咐,讓靜和公主和國師大人分開在兩處等候了。」

姜宴望著平靜的湖面被風吹起褶皺,也里也泛起些許的漣漪來,轉身往左邊的樓閣而去。

到時,還能聽到魏如意正在跟宮女說笑的聲音。

姜宴腳步停了停,便看到了魏如意。她將黑色的髮髻全部盤了上去,簡單的飛仙髮髻,只簪著素雅的流蘇步搖,稍稍一動,步搖便也輕輕搖晃起來。

胭脂紅的梢紗長裙,承托得她的肌膚格外的白皙,眼眸還是那般的明亮,性子也還是那般的活潑。

「皇上。」

裡頭有宮女發現姜宴,愣了下,趕忙垂眸行了禮。

魏如意也趕忙回頭,便看到了姜宴深深望著自己的目光,不過更多的,她看到的是懷念。

姜宴沒有生氣,淺笑著走進來,見魏如意起身行禮,不知為何,竟覺得有些難過:「如意,你我算是兄妹,不必如此客氣。」

「多謝皇上。」魏如意道。

姜宴負手望著面前的人,心裡的思緒紛雜,數不清的感情湧上來,讓他自己也分辨不清著到底是什麼感覺,但唯有一點他知道,他不可以傷害她們了。

「見到你們相安無事,我才放心了。」姜宴讓宮人們把這閣樓六角的門全部拉開了,才將宮人全部打發了出去。

魏如意看他坦坦蕩蕩,也微微鬆了口氣。

「多謝皇上關心,這一路能平安無事,也多虧老天爺保佑。」魏如意得體道。

「跟我說話,也要這樣疏遠嗎?」姜宴眼底劃過一絲受傷,說完,只指著一旁的座位:「坐下吧,我可是與你一起翻過屋頂拿麻袋把皇子套頭打過的人,你的性格我還不了解么,這樣拘謹著,你難受,我也難受。」

姜宴笑著說罷,便先坐了下來。

魏如意雖然不知道姜宴的真正目的,但看他如此,倒也放鬆了些跟著坐了下來。

魏如意看著他的神色,雖然含著笑,可渾身總好似籠罩著一股若有似無的孤寂,淺淺笑道:「現在北燕事事安定,皇上可以不必那麼操心,得空了,也該好好歇歇。」

「嗯。」姜宴應下,轉頭笑看著她:「得空了,你跟小衍也多進宮來走走,我一個人也不會那樣無聊。」

「皇上後宮佳麗三千,也會無聊么?」魏如意問他。

姜宴眼眸微動,笑她:「許你美男三千,拿走樓衍一個,你會不會覺得寂寞?」

魏如意喉嚨一哏,難道姜宴今日特意叫她來的目的,是為了……

「如意。」姜宴看她的目光,便已經知道她肯定猜到了,也不再兜圈子:「她還好嗎?」

魏如意也沉默起來,該怎麼回答?不管說好不好,那就是明確承認了言袖姐姐如今不僅活著,還要忘了他開始新的生活,若是這樣子,姜宴能接受嗎,會不會想方設法把言袖姐姐找回來?

可若是裝傻,姜宴也不傻,他不會不知道言袖姐姐必然去了南邊,若是自己裝傻不答,姜宴必要以為自己是故意瞞他。

魏如意沉默起來,姜宴便已經知道了答案。

「她的想法,興許我一輩子也不會接受。」姜宴淺淺笑著,垂眸膩著面前茶杯里的茶,看著茶葉慢慢浮起又掉落下去,才輕聲道:「所以接下來,你們一定要照顧好她,不要再讓我看到她,否則下一次,我不知道我是否還能放手。」

「皇上……」

「如意,一個人活著,太寂寞了。」姜宴緩緩起了身,溫柔的看她:「所以出現在身邊的人,我都想儘力抓住,但我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勉強。」

魏如意沒有接他的話,姜宴也知道,魏如意不會接,就像那一年在開滿了鮮花的山坡上,他問她願不願意嫁給自己時那樣,用沉默拒絕自己。

「聽聞有才也出事了。」姜宴道。

魏如意點點頭:「莎慕過世了。」

「陳堅將軍已經替陳有才遞了請辭的摺子,我會批下去的,讓他好好休息吧,待何時像再入朝為官了,隨時來找我。」姜宴道。

魏如意感激他的體諒,姜宴朝前頭看了看,笑道:「太后在前面等你呢,去陪她說說話吧,我去見小衍,今兒晚上替陳將軍備了宮宴,你們都留下來用晚膳吧。」說罷,姜宴便轉身走了。

魏如意看著他的背影離開,心裡感慨他如今的沉穩和成熟,但既然他想要如今這個位置,這些失去是必然的,如今都經歷了,往後去任是刀山火海,總也不會再害怕了吧。

「如意。」

「臣女見過太後娘娘。」魏如意聽到太后的聲音,立即轉了身,卻看到了太後身邊一個被人小心翼翼扶著的女人,看得出來她十分小心的護著肚子,想必是懷孕了。

魏如意想起這些,越發的心疼言袖姐姐。

「這位便是靜和公主啊,果然百聞不如一見。」皇后看到魏如意的臉和姜宴離開的背影時,眸光都微微涼了一些。

魏如意又重新行了禮。

太后溫和的看著她:「看到你們都平安無事,哀家也就放心了,前陣子柔嘉太妃還說想見見你,得空了,你也去宗廟走走。」

「是。」魏如意乖順的應下,本打算就這樣度過一日也無妨,卻聽其中一個宮妃道:「早聽說靜和公主醫術了得,現在既然來了,不如替皇後娘娘探探脈吧,之前因為靜妃過世,皇後娘娘也傷心了好一陣呢。」

魏如意心中微微涼了一些,便聽皇后道:「哪有這樣麻煩靜和公主的,再說了,我倒是不累,就是皇上累壞了,得空,靜和公主替皇上看看才好。」

「娘娘言重了,臣女才學淺薄,哪裡敢張狂到敢給皇後娘娘請脈,太醫院眾位太醫醫術皆在臣女之上,臣女便不在此班門弄斧了。」魏如意淡淡的拒絕。

皇后的面色略有些尷尬,暗暗攥緊了手帕輕輕咳了一聲,便聽其中一個妃嬪道:「靜和公主怎麼這樣謙虛呢,當初太後娘娘的病都是您給看好的,如今您拒絕,莫不是因為靜妃娘娘的事,而遷怒到了皇後娘娘身上?」

太后聽出她們著咄咄相逼的意思,臉色不大好看起來:「行了,皇後身子無礙,何必叫靜和在此替她探脈?」

太后的話一出來,在場的妃嬪們全部變了臉色,趕忙屈膝行禮。

皇后看到太后竟然如此偏心著魏如意,臉色也白了白,道:「母后,是臣妾的錯,若是臣妾今兒不來就好了,您別怪幾位妹妹。」

太后看著她驚惶的模樣,又看了眼她的肚子,只輕輕皺了皺眉,倒也沒再多說,只跟魏如意道:「我們去御花園坐坐吧。」

魏如意應下,離開時,皇后落後一步,魏如意也故意落後了一步,等著太後走遠了些,才上前行了禮,道:「皇後娘娘是不是對臣女有所誤會?」

「公主這是哪裡的話,難道本宮方才哪裡做得不好,竟叫你這樣誤會了么?」皇后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她。

魏如意嘴角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諷刺,難怪言袖姐姐不願意留在這後宮,且不論姜宴是否愛她,便是皇后加上這群妃嬪們的勾心鬥角,估計也叫言袖姐姐心煩。

魏如意卻不似旁人,她既沒有想著巴結皇后,也不怕姜宴會猜疑樓衍和陳家,抬頭便目光灼灼的望著皇后,淡笑:「是娘娘誤會了臣女,不過娘娘放心,今兒的事,臣女會跟皇上說說的,娘娘既然擔心這孩子,就該好好休息,皇上總還有其他的妃嬪們可以伺候。」

「你敢……」

「對了。」魏如意微微一笑:「前兒還聽衍哥哥說,定國公想著告老還鄉呢,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若是定國公不要這爵位告老還鄉了,那皇後娘娘在這後宮可更要步步為營了。」

皇后沒想到魏如意這麼膽大,還這麼不把她放在眼裡!

她后槽牙暗暗咬緊,卻是得體的微微一笑:「靜和公主考慮周全,本宮多謝公主的提議了。」

「娘娘客氣了,臣女既是柔嘉太妃的義女,又是皇上的義妹,理應多給體貼皇兄皇嫂的。」魏如意膽小者說罷,朝前面停下腳步朝這兒看過來的太後方向看了眼,笑:「太後娘娘在等著呢,皇後娘娘,咱們趕緊往前去吧,別叫太後娘娘等急了。」

皇后攏在袖子里的手死死緊握,但她笑裡藏刀,魏如意更加擅長刀上淬毒!

「聽說靜妃妹妹跟公主的關係一向很好。」皇後轉過身往前走,走了每幾步便低聲淺笑:「只是可惜了,靜妃妹妹年紀輕輕就死了,還是自盡而亡,皇上都沒按照慣例多停幾日呢……」

「那又何妨,靜妃娘娘的棺木可是放在陵墓左室呢。」魏如意微笑。那個地方,可是皇后才能下葬的地方,孰輕孰重,誰還看不出來?

皇后的額頭微微沁出細汗來,拳頭也緊緊握著,待走到太後跟前時,忽然腳步一歪,便捂著肚子倒了下來。

「娘娘,娘娘——!」

周圍的宮女瞬時亂做一團,太后也著急起來,可看著冷眼站在一側的魏如意,忽然明白過來,一定是皇后誤以為宴兒對如意有別的心思、如意又是言袖的妹妹,所以才會設計這一出的。

皇后捂著肚子臉色微白,卻沒有等來太后質問誰,只聽太后淡淡道:「你們這些下人怎麼連皇后也扶不住,彩霞,讓內務府把皇後身邊的人全部撤換了,其他人立即送皇后回宮休養,待胎兒平穩了再出來吧。一切以皇嗣為重。」

「母后……」皇后沒想到太后居然會這樣說,但太后只警告般看了她一眼,皇后便立即閉上了嘴。

魏如意就在一側站著,說來,這位皇后的心思還真的很多,一步一個陷阱,只可惜,手段太嫩了些。倒是幾十年後,說不定是一個強勁的對手,只可惜自己那時候應該不會再入宮了。

皇后的這場風波,很快傳到了姜宴耳朵里,姜宴聽到時,不僅是難堪,還有難以壓抑的憤怒。

「聽聞李德忠最近查獲了一樁私鹽大案?」姜宴寒聲問。

「是。」回話的人立即應道。

姜宴面色緊繃著道:「吩咐下去,擬下賞賜的聖旨,另外,李嬪入宮也有一段時日了,側封為嘉妃,原來的德妃冊封為德宜貴妃,按貴妃禮賞賜。」

底下的人都明白,皇上這是要打壓皇后了,應下后立即就跑出去了。

樓衍就坐在一側,看著處事果決的姜宴,道:「內宮之事,耗費心神。」

「但又不得不娶。」姜宴自嘲的說罷,看向樓衍,他還是以前的模樣,只不過臉上多了幾道淺淺的傷疤,渾身的氣勢越比以前更強。

「小衍,老太妃留下的遺召,你可曾看過?」姜宴問他,屋子裡的氣氛瞬間緊張起來。

樓衍神色未變,淡淡問他:「見過又何妨,未見過又何妨?」

姜宴輕笑:「因為那遺召中,接任皇位的人,乃是……」

「秦家早已亡了,秦霂言雖活著,卻早已離開北燕,現在只有樓衍。」樓衍毫不介意的戳穿他掩藏在內心最深處的陰暗,冷淡道:「如今這個位置,也並不是人人都想要的。」

姜宴見他拆穿,也沒有強行遮掩,不過卻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回答我。小衍,繼續回來做國師吧,我給你的只會比父皇給你的更多,你依舊可以做你權傾朝野的大國師,誰也不敢招惹。」

「國師……」

「是啊,難不成你還想著離開京城不成?離了京城你能去哪裡?」姜宴問他,端著茶盞的手已經慢慢握緊。

樓衍眸光淡淡,既不覺得失望也不會傷心,當初推姜宴到如今這個位置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會有今日了。

「好,我答應你。」樓衍莞爾,姜宴也輕輕一笑,鬆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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