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肚子飽了,心裡就不空了

第七十二章 肚子飽了,心裡就不空了

武寧侯幾乎絕望,看到身邊的小廝們畏畏縮縮的,氣得大喊:「趕緊把她拉開!」

小廝們這才手忙腳亂的上前來把桃花夫人拉了起來,可桃花夫人望著武寧侯眼裡卻流出了淚來:「信哥哥,穿紅袍……」

武寧侯整整衣衫,沒好氣的看她,又看到跟在她身後的幾個侍女,才忍住了嘴裡要罵的話,道:「送夫人回府去,下次看住了,別再出來瞎鬧。」

桃花夫人聽到要送她回去的話,如同受了刺激一般驚恐起來,不住的扯著武寧侯要躲起來:「我不回去,我要嫁給信哥哥,我不回去……」

「別鬧了!」武寧侯的衣衫被她拽亂,人也狼狽的被她扯來扯去,再也忍不住朝她吼出了聲來。

桃花夫人被他吼得愣住,臉都白了,卻囁嚅了下嘴唇,只小聲央求:「信哥哥別生氣,我會乖的……」

「你回去,別在這裡鬧!」

「我要嫁給你……」

「嫁我?你清白早毀了,你拿什麼嫁給我?」武寧侯吼她。吼完,察覺到旁人的目光,才忍住怒氣道:「皇上賜封你為桃花夫人,你就好好在你的府里修身養性,別出來胡鬧了,趕緊回去吧。」

桃花夫人的眼淚緩緩流出來,控制不住的口水這會子好似也控住了,小意的扯著他的衣袖,如少女般晃了晃:「信哥哥,你答應娶我的……當年的事,我反抗了,不是我願意的……而且我來做續弦的,好不好……」

她的話斷斷續續的,但不知情的人也能聽出個大概來了,紛紛看了眼武寧侯,露出幾分譏諷。

知情的人也都同情的看了眼桃花夫人,紛紛告辭了。

等到人都走了,武寧侯才忍無可忍的讓人把桃花夫人給拉出去了。

魏如意被陳定拉出來后,只讓檀兒照看著些她的情況,才跟嚴肅著臉快步往前走的陳定道:「舅舅,如意知道你們因何反對我與國師。」

「你還小……」

「舅舅,如意不小了,娘親這麼大的時候,已經嫁來侯府了。」魏如意拉著他道。

陳定看著她認真的樣子,不知說什麼好。

魏如意只又道:「舅舅,如意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每一步如意都想的很清楚,絕不會後悔的,反而若是此生不能嫁給他,如意才會後悔一輩子。」

「可是他……」

「忠也好,奸也罷,我只知道,我要嫁的是他,無關其他。」魏如意異常堅定。

陳定從未聽女子說出過這樣出格的話,可從魏如意嘴裡說出來,意外的,他居然不覺得她是個放蕩女子。

他只心疼她,生母被休后再無聯繫,生父又是這麼個唯利是圖的,如今他們陳家接納了她還好,以前沒接納的時候,她一個人怎麼過的?

陳定看著她,半晌,才輕聲問她:「如意,你可想清楚了?我還聽魏祈章說,樓衍可能活不長了。」

二哥……

魏如意被失望縈繞,卻是堅定的看著陳定:「不論活幾天,此生如意只嫁他,他若死了,如意就替他守寡,每年替他點長明燈,清明替他燒紙錢,絕不後悔。」

「你……」陳定看她還這樣堅持,也遲疑起來。說她年紀小有可能被騙,可她現在卻冷靜的厲害,沒有半分被沖昏頭腦的樣子,但說她已經懂得情愛,又不大可能。

這奇怪的感覺讓陳定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陳言袖過來時,已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爹爹,如意是個主意大的,您現在是勸不動她的。」

「言袖,怎麼連你也……」

「國師雖然不見得是個大忠臣,但他不是個壞人,起碼待如意不是。」陳言袖道。如意對樓衍的感情,她能感覺到,很強烈,她雖然也不大懂男女之間這些事,可她相信直覺,直覺里,如意跟樓衍,很般配。

陳定見她也這樣說,笨拙的不知說什麼,憋了半晌,終是長長嘆了口氣:「罷了,你不願去見你外祖父,我便替你說說。」

「多謝舅舅,外祖父身子不好,還請舅舅這段時日多讓他在家中休養才是,外面這些事都是小事,如意自己能應付的。」

陳定看著她揚著小臉一臉自信的樣子,忽然就想起那日在巷子口,看到她把三個男孩子打得叫姑奶奶的樣子,不由笑了起來,搖搖頭,拍拍她的肩膀才獨自里去了。

魏如意看向陳言袖,陳言袖也朝她眨眨眼:「有件事,我覺得你可能需要知道。」

「何事?」

「之前我在薔薇園……」陳言袖將遇見謝媽媽跟魏祈章的事兒說了,才道:「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謝媽媽那會兒看起來很緊張。」

魏如意心思略沉了下來,二哥如今是要做什麼?

「時辰不早了,胡小姐先前扭了腳,我讓人送她去馬車上了,我剛好有事要處理,就順道送她回家吧。」陳言袖怕覺得難堪,只找借口要離開。

「她沒事吧?」魏如意急道。

陳言袖笑著搖搖頭:「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這侯府的事,還真不少呢。」她別有深意的朝武寧侯的方向看了眼。

魏如意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她會一點一點讓武寧侯嘗到眾叛親離從高處墜落的滋味的!

回到南風院,知雨和謝媽媽都回來了。

「小姐,姑爺沒跟榮王爺入宮,自己回金府去了。」知雨道。

謝媽媽也跟著道:「桃花夫人已經被侯爺送走了。」

魏如意微微點頭,檀兒從外間走來,身後帶著披著斗篷的小夭。

魏如意讓人關好房門,小夭便跪下行了禮:「小姐。」

「這次的事情辦得很利落。」

「多謝小姐誇獎,這次除了大春二春,國師大人的侍衛阿忠大人也幫了不少的忙,不過他不讓奴婢提前告訴小姐,怕亂了小姐的計劃,所以奴婢才……」

「無妨,阿忠是自己人。」魏如意淺笑著,阿忠的忠心有目共睹的,倒是接下來的事要怎麼辦。她沉思片刻,才道:「你先回去,繼續盯著外面的動靜。」

「是。」小夭立即應下。

魏如意看她離開后,才盤算了下自己的計劃,又把僅剩的銀子拿出來數了數,不到一千兩了……

「小姐,您數銀子做什麼?」檀兒不解問她。

「因為小姐我現在缺銀子用。」魏如意一邊想一邊就說出了聲,檀兒忙道:「奴婢還存了幾十兩……」

魏如意瞥她一眼,幾十兩,現在的情況下,不夠塞牙縫啊,還是得趕緊把來福樓開張營業才好,而且之前父親說要讓自己執掌中饋,還有娘親曾留下的那些嫁妝鋪子,她也得想辦法拿回來才行。

「謝媽媽留下,你們都先出去守著。」魏如意道。

知雨和檀兒對視一眼,很快離開了。

待她們走了,魏如意才跟謝媽媽道:「媽媽可是有事瞞我?」

謝媽媽沒想到她說這個,當下便跪了下來。小姐是察覺到二公子的事了嗎?可二公子說,若是自己說了,小姐也會有危險……

「我信任媽媽,可媽媽不信任我。」魏如意端坐在一側看她,話語間,氣勢已經出來了。

謝媽媽只把頭俯得更低了些,才道:「小姐,奴婢實在是……」

「媽媽有話直說就是,若是與我有關的,就更要說。若有難處,除了我能幫你,沒有其他人,明白嗎?」魏如意又道,語氣已是軟了些。

謝媽媽替聽著她溫軟的聲音,終是再也忍不住,將魏祈章的事都說了出來。

「二公子不許奴婢說,奴婢也擔心傷了小姐,所以才一直瞞著,小姐罰奴婢吧。」謝媽媽愧疚的磕了個頭,魏如意只難過的垂下了眸子,原來二哥他早就變了……

屋子裡安靜的厲害,空氣都好似流動的利刃般往魏如意的心裡刺痛著。

她起身扶起謝媽媽,語氣略冷了些:「往後再不可如此。」

「奴婢明白。」

「下去歇著吧,交代知雨辦的事,讓她不要耽擱了。」魏如意語氣雖然涼,可更多的是酸楚。

謝媽媽擔心的看了她一眼,才退了出來。

關好房門,看到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院子里的魏祈章,嚇住,忙要行禮,魏祈章只涼涼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謝媽媽張張嘴,到底沒出聲。

魏如意倚在暖榻邊,單手撐著頭,看著窗戶外忽明忽暗的燭火,看著黑夜上那一閃一閃的星星,擦去眼睛滑落下來的淚,暗罵自己哭什麼哭,二哥說不定……也只是為了自己好,而不是真要幫雲氏算計自己呢?

魏祈章從南風院出來,心思異常的複雜。

黑衣人從暗中出來,低聲道:「我們接近不了南風院,她身邊有高手保護。」

「樓衍的人。」魏祈章冷冷說完,才道:「武寧侯如何了?」

「送走了桃花夫人,把自己關在了書房,派人連送了幾封投靠的信出去,都被人送回來了,看起來像是走投無路了。」黑衣人道。

魏祈章想起今日發生的種種,遲疑了下,還是問道:「這些都是如意的計劃?」

「不確定。」

「不確定?」

「嗯,四小姐從頭至尾都沒單獨去安排過什麼,倒是她的下人來來回回,今日那丞相府的瘋女人和桃花夫人的出現,雖然看起來都是國師的手筆,可其中隱約也有四小姐安排在府外的那個名叫小夭的蹤跡,不過我們沒有明確證據。」

魏祈章記得小夭,當初如意從宗廟裡帶回來的丫環,他也查過這個丫環,良籍,身份背景十分乾淨。

「繼續查,另外……安排人接下武寧侯的信,萬不可讓他真的投靠榮王。」魏祈章提起榮王,戾氣湧起,榮王此人的陰毒,若是只針對武寧侯就罷了,可他一開始的目標就是如意,他想用如意控制樓衍和自己。

回頭看了眼燭火幽幽的南風院,他眼底的戾氣才終於退散了些,手裡利刃已現:「準備好了嗎?」

「準備妥當了。」黑衣人陰冷一笑,魏祈章掃了底下的人一眼:「今晚,再不可失手!」

說罷,直接帶著人出去了。

當夜,寂靜的京城裡,又染上了一抹鮮血。

第二天一早魏如意就被檀兒給搖醒了:「小姐小姐,出大事了!」

「什麼大事?」魏如意打了個哈欠,想了想,事情她安排的很妥當,雲丞相就算被定罪,應該也沒這麼快才是。

檀兒只急得不行:「是桃花夫人昨夜自盡,聽說皇上震怒,認為桃花夫人自盡和昨天侯爺羞辱了她有關,方才下了聖旨,直接褫奪了侯爺一等侯的爵位,降為從四品的糧草官了。」

魏如意也有些傻眼?桃花夫人會因為幾句話就自盡?不可能的,她雖然身有殘疾,卻絕不是輕易尋死之人,更別說因為武寧侯的幾句羞辱就自盡了,她當年身為堂堂郡王唯一遺孤,也是清楚的知道她是被武寧侯設計毀了清白的,那時候都沒自盡,如今怎麼可能呢。

「更衣!」

魏如意說完,就從床上跳了下來。

等她匆匆趕到前院的時候,武寧侯聽說吐了口血暈過去了。

她沒心思管武寧侯,讓人準備了馬車就往桃花夫人的府邸趕去了。若真是自盡,豈非是自己害了她?

魏如意如今已經愧疚的不行了,她並非想牽扯進來桃花夫人的,只是想借她的手讓武寧侯斷了續弦的心思,更斷了對娘親的想法,順便也替她報了當年武寧侯害她之仇。

她的心高高的懸著,直到趕到桃花夫人的府邸,才發現宮人已經將裡外圍得嚴嚴實實了,屋檐飄著白綾,不許任何人進去弔唁。

「聽說是自盡啊,自己割斷了喉嚨,血流了一地……」

「哎喲,那真是造孽哦,以前被人毀了清白一輩子嫁不了人就可憐了,如今還被人羞辱……」

「嘖嘖嘖……」

路人一聲聲的感慨魏如意都覺得像是對她的譴責,真的是自盡嗎?不管怎麼說,都是自己害了她,如果不是自己把她牽扯進來,她不會死的……

魏如意腦子裡嗡嗡的響,不知是誰在狠狠撞了她一下,她身子一晃便無力的往一側跌去,直到跌倒一個溫暖的懷裡。

樓衍看著面色蒼白滿眼是淚的人,抬手,憐惜的替她擦去眼淚:「是被人所殺,與你無關。」

「可若不是我……」

「是我帶她出來的。」樓衍輕聲說著,將她扶起。

灰暗的天空開始慢慢飄起細雨,樓衍解下自己的斗篷系在她身上,才道:「這件事,我會派人調查,不必擔心。」

「衍哥哥……」魏如意望著他,現在他就是自己全部的勇氣了,她不想害無辜的人,可無辜的人還是因她而死。

樓衍看著她滿眼的愧疚和自責,抬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別哭,不怪你。」

越是這樣的安慰,魏如意卻越想哭。

樓衍讓人帶她去了馬車上,才朝人群某處看去,那裡,魏祈章正冷冷看著自己。

樓衍淡淡與他對視著,兩人誰都沒走近,卻都知道對方的目的。

「尊上,怎麼辦?」

「查出證據,不必告訴如意。」樓衍淡淡說完,沒再管魏祈章,轉身回了馬車上,看魏如意立即撲過來,才有些不自然的抬手撫上她柔軟的長發,直到她哭夠了,馬車才停下。

「帶你去個地方。」樓衍說完,朝她伸出手。

魏如意抽著鼻子,看著他寬厚的手心了,將手放了過去,緊緊握著。

樓衍也緊緊握著她的手,帶她下了馬車。

出來,魏如意才看到這裡竟是一個不曾來過的巷子,穿過巷子,進了某個無名的院子,才看到裡面的布置。

諾大的府宅,沒什麼房子,只有成片的竹林和清泉,曲水流觴,幽幽的古琴聲輕柔而緩慢的緩緩傳來,走過竹子做的小橋,穿過面前的竹林,才到了後院。

後院是一大片湖,湖面上只有一個沒有廊橋連接的茅屋。茅屋僅有兩間。

有小童子撐了船來,笑看著樓衍:「尊上帶來夫人來。」

樓衍沒有否認,牽著魏如意上了船,小童子才撐著船去了湖心的茅屋裡。

「喝茶?」

樓衍忽然問她。

魏如意點點頭,樓衍指了指一旁的藤椅讓她坐下,才親自擺了茶具出來,取水,點火,煮茶……全是他自己來做,動作不疾不徐,修長白皙的手指提著紫砂壺,動作優雅,幽幽茶香傳來,有一股讓人寧靜的力量。

茶煮好,樓衍給她倒了杯。

前世,魏如意沒有來過這個地方。說樓衍前世不愛自己嗎?也不是,可能是時機未到吧。

樓衍他好像還藏著好多好多的秘密。

「不喝?」樓衍看她望著自己出神,冷淡問她。

「喝。」魏如意淺淺笑起來,端起茶盞,捧在手心朝著湖面看去。

細雨如幕,落在青翠的竹林里,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風裡還帶著些許泥土的芳香和雨水的濕潤。

茶壺安靜的煮著茶,紅泥小爐的火一點一點跳躍著,一切都好像停了下來。

「有些事,並非提前安排,就能避免。」樓衍終於開口,魏如意的動作卻頓了下來。

樓岩看了眼她:「如果你不想以後再發生這樣的事,就要想的更多,想的更遠,也別輕易相信人,包括你身邊的人。」

魏如意心口微疼,她也猜到了是誰,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一個上午,魏如意都跟樓衍坐在這兒看風景。

魏如意問他:「國師大人藏了許多的秘密。」

樓衍鳳眸微黯:「你也藏著許多秘密。」

「等我嫁給你的那日,我會把我的秘密都告訴你。」魏如意認真看她,前世的事,她不想瞞他,前世犯的錯,她也會承認,不論到時候他是要罰還是要恨,她都認,只要他這輩子能平安順遂。

樓衍看著她眼裡那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憂傷和痛楚,不知為何,心裡好似也有點酸疼,一股並不屬於他的酸疼。

他收回眼神來,緩緩起身,轉身去屋裡拿了折傘給她:「雲丞相一事還未解決,這裡你願意來,便隨時來。」說完,提步而去。

魏如意看著他站在那一葉扁舟上的身影,淺灰色的輕紗外袍隨著素白的衣袍隨風飛起,手執青色的折傘,煙雨蒙蒙,人如畫。

她的衍哥哥,從來都是這樣護著她的。

從別院離開,檀兒問魏如意是不是回侯府,魏如意想了許久,還是讓馬車去了來福樓。

來福樓里,方伯正在熱情的炒菜,姜宴提著個白玉酒壺癱在後院里一個人喝悶酒,魏如意來時,他才坐起身來:「如意,你怎麼來了?眼睛還紅紅的,偷偷哭了?」

「誰哭了,雨水飄到眼睛里去了。」魏如意坐在他對面,方伯端了香噴噴的菜來,飢腸轆轆的魏如意拿了米飯,也不跟姜宴講什麼尊卑就開始大快朵頤了。

這一吃,就連吃了四碗白米飯。

姜宴看她悶頭吃飯,放下酒壺,撐著桌子傾身看她:「餓死鬼投胎啦。」

「差不多吧。」她是鬼投胎,倒不是餓死的。

魏如意吃飽,又叫方伯盛了滿滿一大碗的湯來,等湯也喝完,心裡的悲傷才都被壓下去了。

果然,肚子飽了,心裡就不空了。

檀兒可還記得魏如意一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見她這樣,暗暗心疼,也沒敢多提。

「七皇子,您要的菜來了!」

姜宴身邊的小廝身上圍裙還沒解開呢,跑過來一瞧,之前的幾個菜碟子都空了,可他家主子的飯碗都還沒動呢。

他不由有些氣,上前挪開那些殘盤,把剛端來的菜擺在姜宴面前,笑眯眯道:「殿下,您嘗嘗,是小的親自打的下手切的菜。」

檀兒瞧著自家小姐還眼巴巴呢,嘴唇一珉,上前便將殘盤往一側推了推,跟魏如意道:「小姐,您還餓不餓,奴婢再給您盛碗飯來?」

魏如意看著滿臉擔憂的檀兒,笑眯眯的剛要說不餓,這小廝就急起來:「你家小姐怎麼這麼能吃,我家殿下還沒吃呢!」

「這可是我家小姐的酒樓,殿下餓了,去別處吃就是!」檀兒也氣,沒見她家小姐傷心呢嘛,還跟她家小姐搶吃的,不是人!

小廝氣急:「你不講理!」

「你才仗勢欺人!」檀兒反駁,扭頭就把菜端到了魏如意跟前,小廝氣不過,又把菜盤拉了回去。

姜宴跟魏如意對視一眼,啞然失笑。

魏如意讓檀兒摸了摸她撐得圓鼓鼓的肚子,檀兒這才退讓了一步,倒是小廝頭一次被個小丫環氣成這樣,下不來面子,偷偷躲到廚房哭去了。

「蘭宇自小跟著我,沒吃過什麼苦……」姜宴尷尬的摸摸鼻子,自家小廝被個丫環氣哭,這說出去,也太沒面子了。

檀兒方才也是護主心切,自然不敢跟姜宴發脾氣,忙低頭認錯。

魏如意瞧見她跟蘭宇方才的爭執,心裡的鬱悶散了不少,起了身敲敲她的腦袋:「小丫頭不懂事,下次再不帶你出來了。」

檀兒又是一番認錯,姜宴摻和說了幾句,魏如意這才饒了檀兒。

吃飽了,她也就不再多留了,只讓方伯好生招待姜宴,就出門去了。

等她走了,姜宴望著面前這盤已經冷了的菜,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吃了起來。

魏如意回到侯府,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了武寧侯。

不過武寧侯身體底子好,並未氣出內傷,只大發了一頓脾氣后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里。

從武寧侯處出來,檀兒還道:「侯爺……不,老爺看起來憔悴不少。」

「往後會更憔悴。」魏如意淡淡說完,腳步已經停了下來,看著前面的人,沒有說話,直接往另一條岔道上去了。

魏祈章看她如此,上前幾步拉住她:「如意,你當真要與二哥生分了嗎?」

魏如意掙開他的手,轉頭看他,眼眶微濕:「如意不想傷害二哥,可二哥,如意也不想你變成與以前完全不一樣的人。」

「如意,二哥沒變,二哥還是你的二哥,會疼你寵你……」

「不。二哥的疼寵已經變了,如意要的是以前把如意當親妹妹的二哥。」魏如意聲音微噎,抬頭看著他無措的樣子,轉身離去。

魏祈章看著她與自己疏離的樣子,看著她滿眼對自己的失望,心好似刀絞一般的疼。

他的如意,只屬於他的如意,終究還是厭棄了他嗎?

「少主,夫人讓您立即去雲府。」有黑衣人閃出來。

「我知道。」魏祈章面容冷沉。

樓衍要除雲家,那他也必須除了樓衍這塊絆腳石!如意,二哥會讓你明白,二哥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魏如意回到南風院,知雨已經回來了。

「小姐,姑爺這幾日好似沒去打攪三小姐。」知雨跟在魏如意一側道。

「他約莫是想等著看雲家的下場,在雲丞相被定罪前,三姐姐就得被接出來。瑞王那裡如何?」魏如意問她。

知雨說起這個,才壓低了聲音道:「小夭姐姐探聽到了,瑞王最近去花樓去的格外頻繁,好似在安排著什麼,就是姑爺已經許久不去花樓了……」

魏如意一聽,便知瑞王必是在花樓給金成涵設了陷阱,金成涵估摸也是知道自己得罪了瑞王,成了縮頭烏龜不敢出門了。

想了想,她才道:「讓小夭透個消息給瑞王。」

「什麼消息?」

「花樓里有位花魁,名叫姽嫿,是金成涵還沒嘗到嘴裡的心頭寶,若是此刻傳出有人要替她贖身,金成涵一定會耐不住的。」魏如意道。

知雨雖然聽得小臉緋紅,還是立即應下去辦了。

當夜,花魁姽嫿要被贖身的消息就傳到了金成涵耳朵里。

金成涵這幾日已經被悶壞了,自從被魏如意踢了那一腳后,他好幾天不敢想女人,更別說還要防著瑞王不敢單獨出門了,可一聽到姽嫿的事兒,他就有點坐不住了。

「公子,聽說拍賣的人,是外地來的一個客商,姽嫿姑娘這被拍賣了,可就再回不來京城了。」一旁的小廝也跟著慫恿道。主子不出去,他也就撈不到油水,成日的悶在府里,他都快悶壞了。

金成涵也猶豫起來,姽嫿那個女人,他砸了那麼多銀子進去還沒嘗過,居然就要被人贖走看了,怎麼想都不甘心!

他看了看殷勤的小廝,想了想,還是咬咬牙:「拿斗篷來,咱們出去要小心點。」

「是,小的這就去辦。」

二人換好衣裳,鬼鬼祟祟的從后角門出了來,見四下無人,才悄咪咪的走了。

等他們一走,轉角的巷子里便出來一輛馬車,直接停在了金家門口。

金家的人一瞧,趕緊去回稟了。

魏如意站在金府門口,看著慌慌張張去回話的小廝,端莊的走了過去,溫柔笑道:「我來接三姐姐回府。」

小廝們現在可不敢怠慢她,她及笄禮上國師親自送上那血玉簪子的事兒早傳遍京城了,妥妥的未來國師夫人,得罪了她,豈不是得罪了國師?

魏如意就這樣氣定神閑的往門口站著,小廝們連滾帶爬的去稟報了,沒多會兒,金老太爺親自從床上爬了起來。

金家曾抓著武寧侯的把柄沒錯,可如今沒武寧侯了,就一個京城一抓一大把的從四品,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武寧侯拿捏不住這個女兒,要他的把柄都沒多大用了。

金老爺出來時,魏如意一句廢話沒有:「我來接三姐姐和侄兒回去小住,如果金老爺不介意,現在就讓他們出來吧,我在這裡等著。」

金老爺一聽,心裡一個咯噔:「魏小姐,這麼晚了,便是要接,也等到明日……」

「明日?也好,我請國師大人一道來接。」魏如意柔婉一笑:「就是國師大人最近心情不大好,總說什麼私鹽案的,也不知會不會牽扯了姐夫……」

金老爺面色一滯,他就知道魏如意來沒安好心。

可現在雲家還不知怎麼樣呢,把魏輕水接走了,萬一樓衍再查私鹽案,不顧及魏輕水這層情面了怎麼辦?

他心思一轉,只笑道:「大人倒是可以走,只是這晚上更深露重,孩子還小,怕是不便。」

「放心,我帶來的嬤嬤經驗豐富的,定不會讓我的寶貝侄兒凍著的。」魏如意說完,看了眼謝媽媽和她身後帶著的婆子:「還不去請三小姐和小公子出來?」

金老爺見謝媽媽身後那一群身材高大的婆子,魏如意這哪裡是來請人的,分明是來搶人的!

她越是如此,金老爺越覺得蹊蹺,乾脆往門口一站,笑道:「魏小姐既然來了,不如先去裡面坐坐喝喝茶。」

「金家是什麼茶,有魏家的好嗎?」魏如意依然優雅的笑著,這金老頭,怕是沒聽過她刁蠻霸道的名聲。

金老爺一口痰堵在嗓子里,臉都繃緊了。

魏如意眉梢微挑,睨了眼謝媽媽,謝媽媽帶人便進去了。

金老爺的臉色也不如方才好看了,甚至帶著幾分威脅:「輕水是我金家的兒媳,金家不開口,她哪裡也不能去。」

「金老爺與其在這裡跟我掰扯,不如去看看姐夫還在不在房間里,若是不在,可就壞事兒了,我來時,還瞧見瑞王殿下氣勢洶洶的帶著一群人呢,也不知去哪兒,要見誰。」魏如意道。

「瑞王殿下……」

金老爺忙讓下人去找金成涵,沒多會兒下人就慌張跑了回來:「角門的說,公子出去了。」

金老爺腿都有些軟,他金家出息的兒子可就這一個,他還指望這個兒子將來光耀門楣呢。

「快去找,快,找到以後立即給我綁回來!」金老爺又道。

「若是找不到,也可以來問問我,我興許知道。」魏如意笑看著金老爺,金老爺只緊繃著臉沒說話。

不一會兒,魏輕水就出來了,懷裡還抱著才睡熟的孩子。

她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左眼還有淤青,身子更瘦的不行,瞧見魏如意,眼淚一下子就落出來了:「如意,你怎麼來了……」

「我來接姐姐回家。」魏如意看她如此,知道必是被金家這些白眼狼給虐待了,這些薄情寡義的,也不想想當初金家是靠了誰才有今日榮光的,竟然轉臉就做出這等下作事!

魏輕水想上前,金老爺卻看了眼身邊的小廝,小廝會意,直接去把人給攔住了。

魏如意目光微寒:「金老爺這是何意?」

「夜裡露水重,輕水,你到底是我金家的兒媳,沒有半夜出門,還帶著孩子的吧。」金老爺只看向我魏輕水。

魏輕水嘴唇微白,娘親說過,讓她決不能被金家休了的。

魏如意見狀,看向謝媽媽,謝媽媽朝她點點頭,直接吩咐道:「送三小姐上馬車!」

婆子們強勢的擠過來,金老爺都被擠得狼狽的往後一個趔趄。

他大怒:「魏如意,我告訴你,別以為有樓衍撐腰,你就能為所欲為!」

魏如意眉梢輕佻:「檀兒,把這話,原原本本送到國師府去。」

檀兒應下就要走,金老爺看她來真的,嚇得趕忙叫人攔住了檀兒。

知道他說不過魏如意,只扭頭看著魏輕水:「輕水,你要走,就不怕我金家休了你嗎?」

「我……」以前的魏輕水不怕,可現在,有娘親的話……

「你休一個試試!你敢休,我就敢來打散了你這把老骨頭,我看看是我的拳頭硬,還是你的骨頭硬!」魏如意冷冷一句,看向魏輕水:「三姐姐,你信我,現在跟我回魏家,父親病了,你作為女兒,當侍奉床前。」

魏輕水見她朝自己眨眨眼,目光微緊。

金老爺還是頭一次被這樣威脅,可想起前兩日自己兒子還是跟榮王一起去的魏府,都被魏如意打成了那個樣子……

這個魏如意,真是個無法無天又潑辣的很的!

「輕水,涵兒怕是要出事,你不能這個時候走啊。」金老爺看硬的不行,乾脆來軟的。

可偏偏魏輕水恨極了金成涵,聽他這麼說,忽然也明白了魏如意刻意趕著來接自己的心意。

她心一橫,抱緊了孩子沉聲道:「女兒侍奉重病的父親,是為孝道,請恕兒媳不敢不孝。」說完,直接往前而去。

金老爺還要攔,謝媽媽帶著人往他面前一懟。

金府的下人也跟著沖了出來,將魏如意圍了個嚴嚴實實。

魏如意淺笑,扶著魏輕水和孩子上了馬車,才朝金老爺笑道:「夜深了,我相信金老爺不會希望大晚上,驚動各位貴人的。」說完,看了眼謝媽媽,謝媽媽這才帶著人都退了出來,駕著馬車就走了。

金老爺不甘心看著,猶豫著,直到馬車看不見了,還沒做出決定來。

魏如意說的貴人,他懂,一個國師樓衍,一個老太妃,聽說安長公主也與她交好,更別提還有一個陳家!

他看著人離開,氣得猛拍自己大腿幾下,才怒道:「都出去給我找,今晚一定要找到公子,把他給我拖回來!」

下人們趕忙出發了,金成涵這會子才剛到花樓呢,還不知正有個大陷阱在等著他,只吩咐身旁的人:「帶了多少銀子?」

「夫人的嫁妝銀票都帶來了,還有兩萬兩,加上夫人那些首飾和古玩,典當了的話也能有個一萬多。」小廝嘿嘿笑道。

金成涵冷哼一聲:「夫人那些嫁妝可都是名貴之物,一萬兩,你還想蒙我?」

「這……爺,您這麼些年,七七八八都用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能當一萬兩,那已經是看著您的面子了。」小廝忙解釋道。

金成涵想起魏輕水,只鄙夷冷嗤:「三萬不夠,你回去找她再要些來,她肯定存了私房錢。」

「夫人若是不肯……」

「她敢!她要是不給,就是不遵夫道,看我不休了她!」金成涵格外有氣勢道。

小廝自然笑嘻嘻應下,很快出去了。

等他走後,金成涵才百無聊賴的喝著酒,等著今晚的拍賣了,倒是沒想過拍賣沒等來,會等來瑞王。

瑞王出現在酒樓的時候他就想跑了,卻被早盯著他的瑞王給抓了回來。

「金公子,晚上來尋樂子,怎麼也不請本王了?上次的事,本王被父皇斥責還罰了一年俸祿不說,還被文武百官嘲笑,這可都歸功於你啊!」瑞王陰鷙的看著嚇得不敢出聲的金成涵,直接讓人堵了嘴,悄悄拖走了。

小夭在外盯著,見事成,也立即回去稟報了,只是她沒想到,她今天的行動全部落在了有心人的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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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鸞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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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肚子飽了,心裡就不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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