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他回來了?
城東一處私人的園林宅院之中,青竹連片,翠柏成行,蔥蔚洇潤。
園林道路曲徑通幽,碎石鋪成的羊腸小路,綿延蜿蜒上竹林深處,步移其中,一步一景,景色繚亂繁雜,卻不覺厭煩,至盡頭處,綠水引入眼帘,屋舍點綴其中。
觀此中美景,亦可知園林的主人是個雅人,造景別緻淡雅,然則淡雅之中透著炫目。
淡妝濃抹總是相得益彰,足可見主人家的功底之身。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先決只要當是修身,很顯然,這家主人懂得修身。
但見一位著青袍青衣的男子端坐鏤空的廊道之上,木質鋪成的廊道下面流水緩緩飲一壺濁酒,嘗一碗清茶,乃人生快事也。
此刻間,書童邁著輕緩的碎步走來,主人家不喜匆忙慌張,萬事皆不必驚慌,天塌了個子高的人頂著。
走路要輕緩,說話要慢條斯理,書童言道:「先生,子嬰公子來府求見,請見否?」
主人端起茶杯,至嘴邊抿了一口,清茶的苦味順著喉嚨進去胃府,於喉嚨處留下一線清苦的味道,泉水甘甜,與苦味相得益彰。
主人家淡然道:「請入堂內。」
「是。」
書童緩慢的後退,退至半途才是轉身背離主人,此乃規矩,不可聞言便轉身就走。
……
子嬰入堂內后,心中略顯浮躁,他得到消息后便是匆忙趕來。
子嬰坐立難安,如坐針氈,腦袋左搖右晃,不時看向門外,片刻鐘過去后,恍如隔世,道:「你家先生為何遲遲不來?」
「先生正在修身,請公子稍等片刻。」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修身,人家都一把火燒了長生殿,還修個屁身,要是命沒了,我看他拿什麼修身。」
子嬰少見的罵人,而被挨罵的書童卻也不怒不燥,看上去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挨了罵連個反應都沒有,子嬰只覺得他們全都是傻子,一點兒人情味都沒有。
對,沒有人情味,在園林院落之中,是不允許有人情味的,他們只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服從命令。
就算國破家亡,也要處若不驚。
正此刻,聽到外面爽朗的笑聲,道:「公子罵下人又何用?事已至此,抱怨終歸是解決不了任何事,何不靜心下來,喝杯茶,免得讓自己太惱火。」
子嬰忙站起來,走出門外相應,道:「本宮可沒先生那般胸襟,更不做處事不驚,本宮只知道敵人打到了門前,若再不拿起武器鬥爭,怕只會敗的一敗塗地。」
「長生殿被人燒毀,煉丹爐也被打翻,我們之前的努力就這麼白費了,先生可是知道嗎?」
別看他每日修身於小園之中,可知曉天下事,倒是與那諸葛孔明有些相似。
「你可知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真正的強者不需要外出,便可知天下事。」主人家說道。
長生殿一把火被燒了的事情,他早已是知曉,況且這把大火燒了足足三天三夜,他的眼睛有不瞎,如何看不到城北郊外的滾滾黑煙。
「先生既然知曉此事,您為何不急?」
相比之他的淡然,子嬰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焦急的亂跳,長生殿可是他主持修造的,而今父皇對他這般器重,就是為了讓自己督辦長生不老葯的事情。
卻如今,長生殿被毀,諸多藥材皆是被燒成了灰燼,且讓他如何不急?!
「木已成舟,事情已經發生,急有什麼用?」主人家倒顯得淡然輕鬆,絲毫沒有大局將亂的危機感。
「公子,你可知道你最大的缺點在哪兒嗎?你最大的缺點便在於不能處事不驚,相較之,扶蘇勝你太多。」
子嬰如何不知自己的缺點,可人性使然,哪裡是想改就能改的?
「先生之言,本宮銘刻在骨。」子嬰先是拱手作禮,而後又是說道:「觀先生坦然,定是有了應對之策,此次前來還請先生指點迷津?」
「公子之急,無非是不明縱火者為何?可否?」
「然也。」
子嬰連忙點頭,「先生妙算,正因不知縱火者是誰?一旦父皇怪罪下來,本宮恐難當責罰?這些年來,本宮好不容易討打父皇歡喜,可不想因為這把火而失去父皇的恩寵。」
這七八年來,始皇帝膝下子嗣眾多,其中以扶蘇和胡亥二人最受寵愛,子嬰見了便是只有羨慕嫉妒的份。
熬了這麼多年,胡亥造反,扶蘇失勢,子嬰瞅准機會趁勢上位,他潛伏了多年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可不想要就此將所有的殊榮讓給其他人。
正因兄弟眾多,其他人才會忌憚自己現在的地位,要是自己失去恩寵,那麼自己將會跟扶蘇一樣,成為了一位沒權沒勢的皇子,整日縱情山水,那可不是他想要的。
「此事不過爾爾,何言苦惱?將來公子若登帝位,愁容事更多為此小事寢食難安,將來又如何執掌一方社稷?」
真正的帝王,有著可吐納天下的豪情壯志,有著能裝下萬民的胸懷,有著不拘小節的秉性。
很顯然,這些公子子嬰全都沒有,他更想是一位臣子,沒有帝王的大局觀,更是做不到帝王的大局胸懷。
「先生莫要說風涼話,本宮匆忙來此,可不是為聽先生說教,乃是求得先生妙法,救本宮於水火之中。」子嬰說道。
主人家沒有急於答言,而是從袖口出掏出一根竹簡,竹簡長三寸二尺,其上刻有小篆文體。
子嬰接過後,觀竹簡字樣,登時心中大喜,道:「原來先生早有謀算,方才是本宮唐突了。」
「公子之急,早在預料之中。」那人哈哈大笑。
喜悅之後,子嬰再次陷入陰沉之中,他面帶愁容,新問題緊隨而至,道:「先生,這上面只說了縱火者的名字,恐此這三個字難以讓父皇信服啊。」
主人家持有反對意見,他不敢苟同:「相信我,公子只需將這三個字說給陛下,我敢打賭,陛下一定不會責怪於你。」
「真的假的?拓跋毅?這三個字可是有什麼說頭?」
對於子嬰而言,拓跋毅的確是沒有說頭,可對於始皇帝來說,這三個字可是無比的震撼。
因為知曉蒙毅沒有死的人只有他一個人,當然現在卻不止他一個人,而始皇帝恰是知道蒙毅的另一個名字便是「拓跋毅」。
如果讓始皇帝知道蒙毅回來了,他一定會大為震驚的。
主人家不語,僅是道了一句:「公子若不信我,又何必來找我呢?我可是知道公子背後有著一位高手相助,既是如此,你去找他就是,找我來尋妙法而又不相信,竹籃打水一場空。」
子嬰見他有些怒意,連忙道歉賠禮,道:「先生息怒,並非本宮不相信你,只是區區三個字,實在讓本宮心有顧忌啊。」
「若你心中還有疑問,何不找來天師問一問?我可知道你與天師素來交好。」
「先生連這個都知道。」
主人家做出一副老態模樣,嫣然道:「我雖閉門宅院中,卻可知曉天下事,若非公子有恩於我,否則你和天師陷害扶蘇的事情早已公之於眾。」
子嬰心頭一震,這件事除了天師和自己,他可沒有跟任何人提及過,先生是如何知道的?難道他真如外界傳言的那般,可預測未來?
天師那些手段都是騙人的,他可知曉的,可先生的消息又從何得來?
「先生說的哪裡話,扶蘇王兄乃我輩之楷模也,本宮又怎會陷害他呢?先生莫要胡說。」子嬰矢口否認。
料定他如此,那人不再糾結於此,道:「哈哈,方才僅是胡說,公子不要在意,不過經此這般,公子應該放心了吧?」
子嬰當然放心了,連他的秘密都知道,更是說明了此人的高明之處,不愧是有著「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張良,張子房。
「本宮心寬,那便是告辭啦。」
張子房擺手不再出門送行,待子嬰走後,從屏風後面走出來一個人。
那人見了張子房后,旋即行禮,言道:「多謝三師叔幫忙。」
「哼!五年啦,原以為你死了,想不到又回來了,蒙毅,這可是你欠我的。」張子房說道。
「三師叔說的是,學生記住了。」
蒙毅笑著說,他也是萬萬沒想到,自從小聖賢庄被毀之後,伏念、顏路相繼被殺,唯有三師叔子房逃走,以為他浪跡天下,不曾想,卻蟄居咸陽城,還成為了咸陽城有名的算命先生。
命運這東西,有時候是真的好玩。
「蒙毅,你真的要跟公子子嬰宣戰嗎?」
「不是跟他,而是跟袁浩。」
「那袁浩神出鬼沒,沒有人真正見過他的真面目,除卻秦王政,無人知曉他的尊榮。」
「不管他是人是鬼,我一定會抓住他的,而子嬰便是要除掉的第一個。」
……
另一邊,嬴紫蘇來到了城南聚賢堂,找到了扶蘇,她見面第一件事就問道:「王兄,他是不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