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父母前塵
先帝有五子,今上王鈞行四,非嫡非長。生母不受寵,家室亦不顯。可說是五子中距離皇位最遠的。也因此,他並不熱衷朝堂,時常流連宮外一走數月。
朝中斗得天翻地覆,他閑雲野鶴自得其樂。隨著鬥爭形勢嚴峻,第三、第五皇子相繼殞命。剩餘的兩位兄長互相捅刀子之際並沒有忽略這透明小弟,刺殺追到宮外一波接著一波。多虧當時的賀蘭家主賀蘭峰與他交好,多次救助保得一命。
沒想到兩位皇子一個暴斃,一個爆出殺人證據,群臣當即尋回王鈞入主東宮。可以說,這皇位幾乎是天上掉下來的。
孟寧說的簡單,何來聽完插嘴問道:「那麼我娘呢,她是什麼情況?」
孟寧瞅她一眼,疑惑的神色一閃而過,隨即道:「今上入東宮前,遊歷期間偶遇在外歷練的鷹宓長老,互生情愫。同時或許也是為了向幾位兄弟表明態度,兩人私下成親了。」
「用成親表態?」
「四大家族沒有明令禁止,但互不通婚已有百多年,其間但凡有違例者,皆算作自絕於家門。」
孟寧目光再動,思量片刻,或許她久居山上,與世隔絕,不懂這些也不難解釋。
何來很想再問問為什麼,可一來這跟她的身世來歷關係已經遠了,二來孟寧的反應她看在眼裡,自己的問題可能有點白痴。或許有很多本地常識她這個外來人口不懂,說多錯多,當即決定只問關鍵的。
「可是你剛剛說過,很多人刺殺他。」
孟寧:「對,今上表明了態度,卻仍沒能置身事外,可見爭鬥之慘烈。傳言鷹宓長老失蹤,便是被失勢王爺的餘孽暗害。不過如今只要證明了你的身份,這種說法或許會有改變。」
何來眨眨眼睛,願聞其詳。
「當時今上進宮繼位,因為禁忌與鷹宓長老分別。她獨自一人在外有可能被害,也可能躲起來避世。如果能證明你是她的女兒,至少說明她在生下你之時安然無恙。因為分別之時,今上並不知道有你。」
何來嘖嘖兩聲:「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我父母分開八九個月之後我才出生,若是有人要報復我爹對付我娘,將近一年的時間沒動手,一年後大概也就放棄了,是這個意思嗎?」
孟寧微笑點頭,她雖然很多事情不知道,但思路清晰,是個聰明人,大概是之前沒有人好生教授。不過也對,山匪能懂些什麼!唉,可憐……
「可是我娘為什麼不要我了,」何來忍不住替原主問一句,「她回去了?」
孟寧搖頭:「自然沒有。當年先帝再無其他子嗣,別無選擇才迎了今上還朝,而鷹族並不缺少子弟,無論如何是回不去的。鷹宓長老是個有骨氣的人,不然當時就隨今上回宮了。她不肯入宮,自然也不會回鷹族。」
「然後把我扔在路邊,自己走了?」
「這個要問將你養大的山匪,可是據我們查知,你的養父一個多月前病故,其他人均不知情。」
何來歪著頭,忍不住鬆一口氣,沒人知道最好,省得她哪裡露出破綻被人懷疑換了瓤子。她此時的擔心實屬多餘,與她一起長大的眾山匪都被她騙過了,更別提這些剛剛見面的人。
「那麼,我爹原本不知道還有我這麼個女兒,你們就憑著這個紋身便斷定了,這也太隨意了吧?也許我只是跟鷹家有關呢。而且這個看起來也挺簡單的,也許是我養父幫我刻上去的。」
孟寧笑了笑,拿起她的手腕,拂開衣袖露出那個鷹族特有的圖案:「誰敢隨意紋這個,被發現了就等著懸在山崖喂禿鷲吧。」
何來一哆嗦,覺得自己又問了個愚蠢的問題。還有個問題她很想問,但此時只能憋在肚子里。她的母親鷹宓年紀輕輕便是長老了?既然離開家族了,鷹族現在找自己幹嘛?
這個問題可以問。
「可是你們一時間好多人來找我,不只是因為我是他們的女兒吧?」
孟寧笑了笑:「這個問題我暫時不能回答,日後再說。」
說一半留一半最可恨了!何來雙手抱在胸前,瞄著孟寧:「你們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孟寧搖搖頭:「別想那麼多,你好生休息,此時還不到入宮的時候,你需要好生準備一番。這裡是天澤書院,是聖上的心腹之地,你大可放心。」
「要待到什麼時候?」
孟寧想了想:「此時臨近中州試,最快也要那時候吧。」
中州試何來倒是略有所聞,是高考性質的全國選拔考試。三年一次,比的是功夫,生死不論,贏了的平步青雲。
「今日晚了,你好生休息。明日我請幾位師妹陪你在書院中走走,認認路,只要不出門,隨處可去,後日便同我們一起讀書吧。」
孟寧說完便要告辭,何來隨口問道:「賀蘭勤會參加中州試嗎?」
孟寧腳下一頓,回道:「會,但他不比試,他是上次的勝者,今次的主考之一。」
何來扁扁嘴:「看來這中州試也不過如此嗎。」
孟寧訝異,賀蘭勤做了什麼讓她有如此判斷?
「我聽他叫你師兄,所以你更厲害些嘍?」何來毫不知道自己正給人心窩子插刀。
「他喚我一聲師兄,是因為曾拜入天澤書院修習琴道,入門晚而已,並不是本事不如我等。」
「哦,原來如此。我也覺得你們都比他差遠了,還奇怪呢。」
孟寧一噎,無話可說,替她掩上房門走了。
一個腳步聲遠去,但很快又有細碎的腳步聲靠近,他們留了人看守她。
哼,說的她好像尊貴無比,不還是被當犯人對待!何來一時氣悶,重重坐在床沿上琢磨對策。人在屋檐下,要低著頭找出路。
鷹綽如願在天黑前住進賀蘭勤隔壁,賀蘭家的侍女訓練有素,不聲不響幫她點滿一室蠟燭,鋪了床,焚了香,還提來了熱水讓她洗漱。
鷹綽乾笑著:「你們退下吧,我自己來。」
侍女們含笑退出,幫她關緊房門。
一牆之隔就是賀蘭勤的寢室,她還真有點下不去手脫衣。這個決定似乎有點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