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淘汰出局
崔承譽有些微赧然,一貫清潤如水的眼睛里好似被湖邊的微風吹得迷了眼睛,殷青筠這副牙尖嘴利的模樣他還是第一次見,不知該作何反應。
是羞惱地呲回去?可崔家的家訓第二條便是與人為善,不得口角。
還是微笑揭過?
若就此忍下了......殷青筠向來記仇,她日後豈不是逢人就要笑話他一次。
湖面微波粼粼,像是太陽灑下了一把琉璃碎渣一般,鏡湖中央建了小亭游廊,一些少男少女在廳中欣賞風景。風輕輕漾著湖邊的垂柳飛舞,時不時飄來幾點絮毛,殷青筠抬起扇面擋住口鼻,垂頭道:「起風了,崔公子,青筠身體不適就先行告退了。」
三四月的天氣哪哪兒都好,特別是鏡湖旁的風光,平日里許多姑娘們都愛到這兒游湖作詩,偏那時不時飛來的柳絮毛有些討厭。殷青筠也討厭,她不喜歡那種毛茸茸的東西。
崔承譽還未從剛才的苦惱中回過神,殷青筠便施施然福了福身,轉身就要走。
崔承譽道:「殷姑娘留步。」
殷青筠回頭睃了他一眼,眼中無甚情緒,清越的嗓音里只有十足漠然和冷淡,「崔公子還有別的事?」
崔承譽頓時心裡升起一分煩躁,眼裡卻是極柔軟,盛著上好的琥珀似的澤色笑意盈盈,「殷姑娘耳旁落了一簇柳絮。」
殷青筠聞言放下小扇,青嵐走到她的耳側瞧了瞧,果然是有一簇細小的柳絮毛毛,青嵐替自家姑娘摘下,復又站到她身後去,對著崔承譽謝道:「多謝崔公子提醒。」
殷青筠卻是隻字不提。
崔承譽笑了笑,眼裡的溫潤澤色越發軟膩了起來。殷青筠背部陡然起了一些雞皮疙瘩,捏住小扇向他點了點頭便走了。
崔承譽望著她窈窕少艾的背影,清潤如玉的面龐上揚起一抹淡笑。
殷青筠回了大廳,裡頭的人正玩得興起,流渠中的酒壺停在一個姑娘面前,小廝為她倒了滿滿一杯,她接了:「大佛寺中粉桃飛,鏡湖亭外賽玉舟。」惹得那些好風流的公子哥連連發笑。
張衍也笑:「鄒姑娘,你這桃花、舫舟跟水搭不上邊兒啊。」
桌旁的幾人都依聲附和,張衍才接著道:「咱們要求的,可是以水為題作詩,你這算犯規了啊,出局。」
那被喚作鄒姑娘的女子生得像水仙似的清純嬌嫩,面上浮起一層羞紅,不服輸道:「俗話說花需水養,有水才能划舟,怎麼就跟水沒有關係呢。」
張衍攤攤手,「你這是什麼歪理。」
張衍今日是壽星,大家都恭維著他,見他這番作態,就曉得鄒姑娘被淘汰了,這時就需要找個人頂上了。朱家公子指了指站在顧雁婉身旁的殷青黎,笑道:「殷二姑娘可否賞臉?」
殷青黎今日是緊跟著殷青筠一起來的,可一直沒人注意到她,只能看見殷青筠被眾星拱月般受人喜愛,如今有人注意到她了,頓時面上一喜,往前走兩步好讓人看見她一身羅裙珠翠的模樣。
她拿喬婉拒道:「青黎才疏學淺,怕是會壞了大家的雅興......」
顧雁婉是剛才鄒芳喜的上家,見她出局雖有些惋惜,但聽得朱二郎提議殷青黎上場時面色一頓,歪著頭看了朱開誠一眼,那其中有些輕蔑的意思。
在場誰不是家族中的翹楚寶貝,個個玲瓏心思,都有些不贊同。
朱開誠尬然輕咳一聲,忙向張衍求助。張衍的視線往廳中的人堆里看去,除了坐著正在玩的,其他人倒也都是出身顯赫,文筆卓然極會作詩,他最後將視線落在了殷青筠身上,嘴角一咧,笑道:「殷二姑娘既然不願意上場,殷家大姑娘來頂上唄。」
殷青筠低頭撥弄著腕子上的玉鐲,圓潤的指甲上反泛著素光,略一沉吟,隨後漫不經心笑了笑,「那恐怕要讓世子失望了,我這幾日喚了咳疾,一人獨坐著就好,免得染給了你們。」
張衍也不強求,他反正不過是隨口問問想膈應她一下,只是聽到她說她近日喚了咳疾時,眼睛一亮道:「我母親也有咳疾,最近求了宮中太醫調配了些方子,我改日回府後差人給你送去。」
殷青筠罥煙眉稍彎彎如月,扯了下嘴角,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張衍隨後叫了個玩得不錯的公子哥去頂上了,才接了一次酒壺,就又被淘汰了。
朱開誠幾人被掃了興兒,「邵元兄,你能不能認真點兒,那元字和車字一點兒都不逼韻,你怎麼想的?」
那人和鄒芳喜是對兄妹,不過兩人的性情南轅北轍,這個哥哥看著是個隱忍沉默的性子,被人叫出局了也沒有妹妹半分的強詞奪理,安安靜靜地繼續回另外一頭和其他人吃酒去了。
殷青筠隨意瞥了一眼,圍著大廳擺了四方的桌案,她瞥見其中一張案旁有兩個熟悉的側影。蕭桓正撐著桌子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手舞足蹈好不歡快,但蕭祉面無表情,只低頭顧著喝酒。
蕭祉竟然又回來了?
青嵐扯扯她的衣袖,指了指對面那兒還空著的桌案,「姑娘若是累了,不妨坐坐吃些小食墊墊肚子。」
殷青筠垂下眼瞼點了點頭。
她今早起得晚,為了趕時間一點東西都沒吃,現下還真的是有些餓了。
殷青筠剛坐下,立即有小廝端來酒水小食,她叫小廝把酒水撤下去,只留下了糕餅點心。青嵐將一疊桃酥端近給殷青筠,笑道:「姑娘竟然不喝酒了,實在是令青嵐有些吃驚。」
殷青筠放下扇子,撫上茶壺的瓷青色的柄和蓋,襯得玉手芊芊如玉細膩,執壺倒茶,動作優雅嫻靜,一些笑鬧的公子哥紛紛將目光投過來,少數沒見過她的人還詢問身旁的好友。
好友答:「她你竟然不曉得?」
「我同她不熟,為何要曉得。」
好友抿了口清酒,笑道:「殷姑娘可是京城中少見的貴女,家世顯赫不提,人也極妙。」
「那這麼一抹嬌艷的顏色,可有婚配?」
好友手一抖,杯中酒水險些灑出來,壓下頭瞪他一眼,「你小子莫動了不該有的心思,她可是陳皇后的親侄女,身份貴重著呢,可不是咱們這種人家能攀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