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終章
為了抵禦玄獸攻擊，姬夜歡身體里的靈力已經所剩無幾，甚至還受了傷，而九歌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何沒有受傷？」九歌走到姬夜歡面前，聲音裡帶著明顯的愉悅：「最初我也好奇，為何銀蛟的攻擊對我沒有任何傷害，現在我知道了，是因為它。」
九歌托起姬夜歡的左手，那枚白色小球懸浮在她掌心，絲絲血液從手心的傷口處被吸走，融進小球里。
小球呈瑩潤的乳白色，鮮血融入其中，旋轉間竟看到隱隱血色。
那是一條比絲還細的血線，姬夜歡瞳孔微微一縮。
「真沒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九歌感嘆道：「本來是不抱希望的，但是在那般緊急的情況下，我不願拱手相讓，只能放手一搏。」
「你控制了它？」姬夜歡聲音冷然。
那時因為有十七攔著九歌，而小球很快就要到手，姬夜歡便鬆懈了些許，沒想到就被九歌鑽了空子。
九歌道：「多虧這小東西生出了靈智，否則我還真拿它沒辦法。小夜兒，你還不知道這小東西是什麼吧？」
不等姬夜歡說話，九歌便自顧自道：「別小瞧這麼個小東西，這是輪迴之境的核心，收服了它，就收服了輪迴之境，收服了輪迴之境，就掌控了裡面的一切。」
因為九歌控制了小球，銀蛟便錯以為九歌是輪迴之境的主人，所以並未傷害他。
「那麼為什麼要收服輪迴之境呢？你應該知道是宮璃玥幫你擋了雷劫吧？他為什麼能替你擋雷劫呢，這在外面可不行。」
姬夜歡手握成拳，緊緊盯著九歌。
九歌心情頗好地欣賞她眼底怒火：「因為，輪迴之境是一處獨立空間啊，獨立於外界一切的存在，這裡自成一片天地，擁有自身的法則，就算是天道也不能過多干預呀。」
姬夜歡瞳孔微震，她從未想過，輪迴之境竟是如此特殊。
難怪能讓所有人趨之若鶩，連九歌這樣的人都想要得到。
聽了他的話，姬夜歡反而冷靜下來。
如此說來，只要收服了輪迴之境，就能操控其中法則，宮璃玥只要還身處輪迴之境中，哪怕只有一絲殘魂存在，就極可能還有救。
「可惜這小東西認人，大概是當初你爹做了什麼手腳，所以它只要姬家人的血。」九歌聲音里有一絲心疼，「現在它被我控制正心有不甘呢，只有讓它徹底吸飽才能被收服，委屈小夜兒了。不過小夜兒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只是多放一點點血而已。」
話雖如此，九歌卻不滿足當前小球吸收的速度，在姬夜歡兩隻手腕分別劃出一道傷口，隨後操縱小球飛到半空，兩股血液源源不斷注進其中。
姬夜歡冷眼看著。
九歌曾說過他對血靈絲的控制時間只有一刻鐘，只要她能堅持到小球脫離控制，結果如何還不一定。
這般想著，姬夜歡便靜下心來，打算調動靈力阻止血流速度。
然而身體里空空如也，一絲靈力也無，任她如何做也無法阻止血液流進小球中。
很快姬夜歡便感到身體開始發冷，心跳加快，呼吸變得急促。
此刻她靈力用盡，身體受制，如同砧板上的魚一般，任人宰割。
「原本心頭血效果是最好的，可我不忍小夜兒受傷，便退而求其次了。」
姬夜歡晃了晃腦袋，視線開始模糊，雙腿發軟，有些站立不穩。
「小夜兒，你怎麼了？臉怎麼這麼白？你……」九歌伸手攬住姬夜歡差點倒下去的身體，低聲道：「很快就好了，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好。」
姬夜歡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看到九歌近在咫尺的臉，紫色瞳眸中分明寫著擔心。
姬夜歡笑了一下，低喚：「九歌。」
九歌低下頭。
姬夜歡在他耳邊輕道：「你真讓我噁心。」
隨後用盡全身力氣把他推開。
這一推輕飄飄的，九歌身體紋絲不動，反而是姬夜歡，踉蹌著倒退兩步，直接摔倒在地。
九歌臉上的笑全部收斂，陰沉著臉看她，完全沒有要伸手的打算。
姬夜歡躺在地上，看著遼遠的天。
失血過多並不會要了她的命，卻讓姬夜歡再次感受到被人掣肘的無奈和不甘。
回想她的一生，短短數十年，卻是什麼都體驗了一番，平淡有之，精彩有之，轟轟烈烈有之，少有遺憾和不甘。
唯遺憾沒有救回雲無悠，不甘沒有親手殺了九歌。
至於宮璃玥，他補足了她生命中缺失的最重要的一塊，可這一塊，卻在她不曾察覺時，悄然離開。
或許，現在離開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應該還能追上宮璃玥。
眼前一切都變得昏暗時，胸前忽然升起一股暖流，包裹住她漸漸陷入沉睡的意識。
衣襟里的戒指微微顫動，從她衣袍中飛出，戒指立在半空，戒身上散發出幽冷白光，光芒照耀處，空間開始震顫，裂開一道人高的裂縫。
有人從其中走出。
來人一襲白衣，眉目清朗，一雙淺藍色的眼如沾染了冬日最冷的寒冰。
熟悉的幽冷氣息傳到鼻端，姬夜歡睜開眼，朦朧中看到對方熟悉的輪廓，她輕輕笑起來，抬手撫摸他的臉。
她的手指冰涼，夜珏緊緊握著她的手，給她輸送靈力。
她在看他，眼中卻黯淡無光，她的生命在緩緩流逝，身體漸漸變冷。
血早已經止住，她的意識卻不清醒，像是已經放棄了求生的意志。
「在想什麼。」
夜珏的聲音很冷，平靜得沒有一絲波動，手指卻微微顫抖。
姬夜歡看著他不說話，只是笑，直看得夜珏眼裡冒火，才道：「你去下面先給我暖好床，我……」
夜珏打斷她，聲音彷彿結了冰：「我還沒死。」
姬夜歡暗淡的眼中忽然閃過一道亮光，用力捏了捏他的臉，是真的，還挺有彈性，沒想到這麼冷的一張冰塊臉，竟然還很好摸。
姬夜歡又摸了兩下，確定眼前的人還活著，便鬆了手，垂眸引導身體里的靈力走遍全身，很快發冷的身體就變得暖和起來。
「剛才在想什麼。」夜珏並不打算輕易放過她。
姬夜歡舒展著身體，感到身體不再軟綿綿，她的思維也終於完全清醒：「人在腦子不清醒的時候，總喜歡胡思亂想，你別在意。」
那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因為某個特定場景某個特定因素才會觸發，並非她的本意。
夜珏看著她的眼睛，她的眼裡一片清澈淡然，絲毫看不出有什麼不好的想法。
然而剛才她生命流逝的那一幕那麼真實，到現在仍心有餘悸，夜珏猛地把她抱進懷裡，力度大得彷彿要把她揉碎融進身體里。
姬夜歡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九歌攥著手中的小球，緊緊盯著他們，紫眸中隱隱泛出血絲。
「噁心，噁心，哈哈哈哈。」九歌大笑起來，表情猙獰：「我就讓你看看，什麼是不噁心！」
九歌雙臂伸展開，乳白色小球在他身前急速旋轉，帶起一陣陣疾風，高速的旋轉令空間震蕩不止，很快便出現無數裂縫。
夜珏迅速把姬夜歡護在身後，看著對面狀若發狂的人，冰藍色眼眸中浮出淺淺戾氣。
姬夜歡察覺到他的意圖，忙拉住他道：「你想幹什麼？」
夜珏冷聲道：「他傷你。」
「不急於一時。」姬夜歡表情凝重：「現在輪迴之境被九歌掌控，我們若是在此處與他硬碰硬，必定得不償失。」
兩人說話的短短數息時間，就見有人從空間裂縫中接二連三地掉下來。
這些空間裂縫佔據了極寬極廣的範圍，粗看過去有數百道，片刻間便有上千人從裂縫中掉進了輪迴之境。
然而這還沒完，從裂縫中掉下來的人源源不斷，很快，不僅是宮殿廢墟旁邊，連四周曠野都堆滿了人。
突然掉下來的人都很懵，一些后掉下來的砸到前人，就被無情地送上一拳一腳，被偷襲之人順手反擊，一時間叫罵聲此起彼伏，場面嘈雜又混亂。
姬夜歡看著越聚越多的人，有一種輪迴之境開啟之時熱鬧場景重現的感覺。
仔細一看，其中大多數人還真的是在煉丹師比賽時出現過的，包括八大勢力的家主以及其他前來觀看比賽的靈師，自然也有煉丹師工會的正副會長和其他煉丹師們，幾乎集齊了整個雲洲大陸上有頭有臉的人物。
「他是如何把這些人集中到一起的？」姬夜歡很是疑惑。
除非有極為重要的大事，否則各家家主以及其他重要人物怎麼可能會全部聚在一起？
夜珏道：「輪迴之境三日，外面一時。」
姬夜歡驚訝了一瞬，不確定地問：「真的？」
輪迴之境竟是這樣的寶地？
姬夜歡酸了，思索著如何從九歌手中把輪迴之境搶回來——既然最初輪迴之境召喚的人是她，核心小球吸收的也是她的血，那麼她與輪迴之境肯定有一些淵源，要搶回來也不是不可能。
姬夜歡把各種搶奪辦法暫時壓下去，思緒回到當前：「也就是說，他們在這之前還聚在比賽場地，沒有離開？」
那可剛好，方便被九歌一鍋端。
夜珏點頭。
「可他到底想幹什麼？」姬夜歡摸了摸下巴：「難道是想把他們集中到這裡一網打盡？可是完全沒有必要啊，雲州大陸這麼個小地方，九歌應該看不上，他完全沒有必要除掉這些人。再說，這些人大多都有一定實力，不可能都束手就擒，就算九歌掌控了輪迴之境，也難以把他們全部殺掉。」
所以九歌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看著如下餃子般不斷掉下來的人，姬夜歡道：「能不能先離開這裡？」
只有離開輪迴之境，他們才有勝算。
夜珏緊了緊牙關，片刻后沉聲道：「我試試。」
說罷他拿出戒指，向其中灌注靈力。
姬夜歡看得清楚，夜珏用的正是在進輪迴之境前給她的那枚，也是這枚戒指，把夜珏帶了進來。
戒指被灌注靈力后飛到半空，戒身散發出幽幽白光，光芒所過之處，空間開始微微震動，但又很快恢復平靜。
姬夜歡微微皺眉。
若是可以，她絕不會選擇和九歌在輪迴之境中對決，不管輪迴之境究竟是不是有九歌說的那般玄妙，在九歌掌控輪迴之境的情況下，他們肯定會吃虧。
夜珏又試了兩次，依然是徒勞，便搖頭道：「不行。」
另一枚用以打通空間壁壘的戒指留在了外面，夜珏就是憑藉這兩枚戒指強行闖進輪迴之境，現在無法使用相同的辦法再離開，極有可能是被九歌操縱的原因。
「能不能從那些縫隙中出去？」姬夜歡指著其中一道掉人下來的空間裂縫問道。
「不能。」夜珏道：「那些通道只能進不能出。」
「這樣啊。」姬夜歡點頭：「既然不能出去，那就只能打一場了。」
夜珏早就有這個打算，聞言也不多說，只叮囑姬夜歡小心，而後把戒指留給她，旋即飛身而出。
夜珏速度極快，只一眨眼便飛到九歌面前，長劍直指對方面門。
九歌也不說話，雙眸中血氣翻滾，血靈絲射出，纏住迎面而來的長劍，雙方直接打了起來。
姬夜歡有些擔憂，從一開始，夜珏和九歌的打鬥就沒有分出過勝負，兩人應該實力相當，若是她去幫助夜珏，或許會有一定勝算。
只是以宮璃玥的高傲，怕是不能接受二打一。
正思慮間，一堵冰牆忽然自夜珏身後出現，擋住了兩人交戰的餘波，也隔絕了姬夜歡的視線。
姬夜歡只能把心思收回來，她立在半空，遙遙看著下方人群。
在最初的混亂之後，人群已經開始有意識地朝各個方向聚攏，在宮殿廢墟外形成數個方陣，沒有找到歸屬的其他人零零散散站在一起，紛紛議論起眼前的遭遇來。
「東方兄可看出什麼來了？」季無方問旁邊的東方御道。
東方御身上還有傷，連傷都沒來得及治就莫名其妙進了這處莫名其妙的地方，此刻是一肚子窩火。
聽了季無方的問話，東方御壓下心中火氣，客氣道：「只略微看出一些。季兄可知這是什麼地方？」
季無方轉頭四處看了看，隨後靠近東方御壓低聲音道：「這裡不會是輪迴之境吧？」
東方御表情凝重地點頭。
季無方的心隨之微微提起來：「那位把我們弄進來，究竟有何目的？」
只要不是傻子，都不會覺得九歌把他們弄進來是為了撿寶貝。
東方御搖頭，低聲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難道季兄不好奇為何那麼多人能進入輪迴之境？」
輪迴之境每一次開啟都限制五十人，而現在，眼前密密麻麻的人海，別說五十，五千人都不止。
季無方道：「我曾聽說輪迴之境是一處極為特殊的寶地，但是究竟如何特殊，也不得而知。」
東方御雙手負在身後，看著周圍越來越多的人：「現在咱們八大勢力一大半核心人物都進了這裡，若是有人設了陷阱要把我們一網打盡，我們還得小心才是。」
平素八大勢力雖然明爭暗鬥不斷，但在真正面臨外來危機時，卻會團結起來一致對外，否則由八方勢力掌權的場面也不會一直持續到現在。
兩人說話間，見一道白影掠過他們，與那緋衣男子打在一處，頓時覺得心定了大半。
不管那位的目的是什麼，只要兩人互相牽制，對他們就不會有太大影響。
加之在這裡實力已經不受限制，他們這麼多人聚集起來，對方想要動他們，也得掂量掂量。
「快，快看，那是什麼東西！」
正鬆口氣間，一名季家弟子突然指著一個方向驚恐大喊道。
季無方最是看不慣手下人遇事慌亂，不由喝道：「慌什麼慌！」
那名弟子卻完全沒有鎮定下來，仍舊驚恐無比：「家主你快看，就在那邊！」
季無方皺眉順著他所指方向看過去，只見那片廢墟動了動，一個人形物體從廢墟下爬了出來。
那人衣衫襤褸，頭髮凌亂沾滿灰塵，臉上身上遍布血跡，左臂斷了一半，目光看上去有些獃滯。
他搖搖晃晃地走向人群，斷掉的手臂處還在向下滴血。
其他處的廢墟下也爬出不少人，各個都灰頭土臉，或多或少受了一些傷。
姬夜歡看著分散走向各個方陣的四十餘人，挑了挑眉。
救沐修景的時候，她分明沒有感受到這些人的任何氣息，此刻為何會好好地從廢墟里爬出來？
季無方盯著最先爬出來的那人片刻，忽地抬手打了尖叫的弟子一掌：「蠢貨，那是你家少爺，還不快去把他接過來！」
季無方這般說著，自己卻率先邁開腳步，幾步迎上了向他走來的季雲揚。
「我兒，你怎麼如此狼狽？是誰欺了你，告訴爹，爹定把他大卸……」
話未說完，季無方瞳孔忽然放大，怔怔然低下頭。
季雲揚右手成爪，五指生生插進他的小腹。
他沒有用武器，也沒有殺氣，竟是讓季無方毫無防備就中了招。
此刻季無方才看到季雲揚的眼睛，純黑色，沒有眼白，黑得瘮人。
「雲揚，你……」
「家主？家主！」後方的季家弟子看到前方的動靜，不由打算出手。
「住手！」季無方一掌把季雲揚拍飛出去，捂著受傷的腹部吞服了一粒丹藥，「你們去看看，少爺究竟怎麼了。」
兩個侍衛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
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季雲揚突然跳起來，直接在離得較近的侍衛脖子上咬了一口。
「啊！」侍衛捂著被咬掉一塊肉的脖子大聲慘叫，血流如注，怎麼也止不住，不多時便沒了呼吸。
另一個侍衛嚇得愣在原地，反應過來后急忙逃跑，季雲揚追上去，被兩道靈力絆住腳。
侍衛驚險逃脫，只有後背被劃了一道傷口。
破開的衣衫下，能看到傷口處一絲黑線游轉了兩圈，鑽進他的身體里。
突然的變故讓原本逐漸安靜下來的人群再次變得混亂，那些從廢墟下爬出來的人無一例外都對親近的人發起了攻擊，不幸受傷的人也在不久后失去理智，就連已經死掉的靈師都爬了起來，加入戰局。
「這都是些什麼怪物！」無數人在心中吶喊。
他們雙目無神，眉心一條黑線，看上去獃滯，卻瘋了一般地攻擊人，就算斷了手腳都似察覺不到疼痛般，依舊鍥而不捨地想要殺了旁人。
姬夜歡看得直皺眉。
季無方是靈皇境界，而季雲揚只是靈王，相差整整一個大境界，就算是偷襲，也不可能那麼容易讓季無方受那麼重的傷。
「桀桀桀桀。」
粗嘎難聽的笑聲在身側響起，姬夜歡側身一匕首劃過去，卻是劃開了一片黑霧。
黑霧散開成兩半，又很快凝聚，形成一個披著黑袍的成年男子身形。
「你我實力相當，我對你沒有惡意，你現在實力又沒有完全恢復，不如省點力氣去對付他。」黑袍人抬起手臂，遙指那片冰牆，「在這裡有誰是他的對手？」
姬夜歡沒有再攻擊，也沒有掩飾敵意。
黑袍人也不在意，看著下方人群嘿嘿笑道：「是不是很好看？」
姬夜歡不理會。
「只可惜他們的速度太慢，才一百多人……」
姬夜歡漠然看向黑袍人：「你是不是真的認為我沒有辦法殺了你？」
這個黑袍人身上明顯有著與下方那些神情獃滯的人一樣的氣息，顯然他們的異常與黑袍人脫不了干係。
「你當然有，你的火焰能焚燒世間一切邪惡污濁之物。」黑袍人咧嘴道：「但是要想殺我，你少說也得去了半條命，所以你不會。這裡是輪迴之境，你要留著後手安全離開這裡，豈會為了這些小小的螻蟻損耗實力？」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黑袍人想到便止不住笑。
人類就是愚蠢。
姬夜歡淡淡一笑：「你好像很了解我？」她看向下方：「被你控制的就這麼些人，他們能對付得了這裡數千靈師？」
最初的混亂之後，人群已經鎮定下來，各處都撐起了靈力罩，把被控制的人隔絕在外。
黑袍人道：「只憑他們當然不行，我還有殺手鐧。」
他轉過頭，兜帽下的臉暴露在姬夜歡目光下。
那是完全由黑霧形成的一張臉，沒有五官，黑霧凝結的嘴角大大咧開，彎曲成詭異的弧度。
不詳的感覺瞬間降臨，姬夜歡正準備出手，卻在此時，鎖龍塔里傳出夜凰的聲音：「小夜子快進來，十七不對勁，我壓制不住他了！」
姬夜歡目光驟然冷凝。
黑袍人嘴角弧度咧得更大，無聲笑著，對她做著口型：「我的，殺手鐧。」
姬夜歡猛然抽出一條長鞭，小火苗隨之蔓延其上，火鞭帶著戾氣，猛地抽在黑袍人身上。
黑袍瞬間化為灰燼，黑霧迅速散開，向周圍彌散，粗啞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桀桀桀桀，你若是殺了我，他也活不下去。」
姬夜歡冷冷看他一眼，精神力探進鎖龍塔，此時夜凰已經變出本體在鎖龍塔里盤旋，企圖阻止十七破壞鎖龍塔。
兩人的打鬥威力極強，本就已經受損的鎖龍塔承受不住，幾次劇烈顫抖后最終徹底破裂，十七如掙脫枷鎖般從中飛出來，渾身黑霧繚繞，如同從地獄里走出的惡魔。
他的雙眼雖有眼白，卻比其他人更黑，隱隱有黑霧流動，如極淵深不見底，彷彿照不進一絲光。
夜凰和沐修景摔在地上，沐修景臉色蒼白，夜凰看上去也極為狼狽。
鎖龍塔破碎，姬夜歡也受到影響，腦中刺痛，胸中氣血翻滾。
夜凰用最快的速度和姬夜歡解釋道：「沐修景身上有邪物，雖然已經被我用最快的速度去除，但十七還是受到了影響。」他指著十七手上的劍，沉聲道：「那把劍裡面的東西，極可能已經控制了他的身體。」
十七的劍，被與黑袍人同源的黑霧侵蝕，那黑霧是什麼無人知曉，只知是邪物，能侵蝕人大腦，控制其身體。
從最初，那些黑霧就想要佔據他的身體，但十七意志堅定，不僅沒有讓對方得逞，反而被他利用，增強了實力。
此時十七身受重傷，沐修景身上的黑霧便成了導火索，給了劍里一直蠢蠢欲動的黑霧佔據十七身體的機會。
姬夜歡攥緊手中長鞭，緊緊盯著十七。
一開始十七隻是一個小小的侍衛，姬夜歡也沒有把他放在眼裡，但一路行來，十七一直陪在她身邊，一直在盡心儘力幫她，她早已經把他當成是生死相交的同伴。
此時他的身體被這噁心的東西佔據，姬夜歡心中怒火怎麼也壓制不住。
「哈哈哈哈，本座終於出來了！」黑霧十七張開雙臂大笑：「幾千年了，本座終於重見天日了！」
姬夜歡臉色很冷，以長鞭指著他：「現在，馬上，滾出他的身體！」
十七轉過身，似是這時才看到姬夜歡，露出驚訝的表情：「就是你？」
十七臉上向來少有表情，姬夜歡看得皺眉，又聽對方道：「聽聞有人叫你邪尊？」
姬夜歡冷聲道：「離開，或者死。」
「現在的小傢伙都這麼狂妄了？」十七走近了一點，但又似乎因為忌憚小火苗不敢靠得太近，「當年本座殺了數萬人，血洗了一片大陸才得到邪尊這個稱號，你這個小傢伙憑什麼？」
「憑我能殺了你！」姬夜歡右手凌空一甩，火鞭如蛇般飛出，黑霧不閃不避，竟是直接用手抓住了火鞭另一端。
『呲呲』的聲音響起，十七的手心瞬間被烤熟。
「嘶，真疼。」黑霧十七裝模作樣道：「若是他醒過來看到自己的身體被燒成這樣，不知道會不會對你因愛生恨？不過他沒有機會了，他醒不過來了，哈哈哈哈，這具身體永遠都是我的了！」
他完全不用靈力護體，任由十七的手掌被烤焦，姬夜歡咬牙，猛地收回火鞭，用傳音詢問夜凰：「十七是不是有可能還活著？」
夜凰道：「有可能。較好的情況是他的意識依然保留，只是被壓制在一隅，想要出來非常困難，壞的情況就是他的意識被完全吞併……」
姬夜歡打斷他：「只要有蘇醒機會就好。」
「為何要把攻擊收回去，捨不得了？哈哈哈哈，還真是一對痴情人。」十七緩緩拔出劍：「這小子對你的執念太強，連本座都控制不了，只要你死了，本座就再也沒有後顧之憂。」
正準備攻擊時，黑霧又忽地轉向另一邊，看到下方的場景，目光變得危險：「沒用的東西，給本座滾出來！」
很快，另一團黑霧在他身側凝聚成人形模樣，正是剛才無比囂張的黑袍人，見了十七卻是點頭哈腰道：「尊主，小人……啊！！！」
恭敬的聲音突然變成慘叫，十七抓著他的頭一把擰下：「一刻鐘之內，若是還沒有收拾好，你也不用存在了。」
他把那顆霧氣凝成的頭顱放在嘴邊，輕輕一呼氣，頭顱便化為霧氣從他的七竅鑽進去。
只剩下身體和四肢的黑袍人瑟瑟發抖，應了聲『是』便再次散開，無聲飄向人群中。
姬夜歡道：「夜凰，去阻止他。」
夜凰點頭，正欲飛過去，一道凌厲劍光破空而來，在夜凰身前留下一道深深的溝壑。
「你們好像看不起本座。」十七握劍，再次劈向夜凰。
斜地里一條火鞭射出，飛速纏上大劍，姬夜歡冷聲道：「快去，不用管這裡。」
夜凰知道事情的緊急，也沒有廢話，直接飛身過去，卻再次受到了阻止。
是季無方。
身為靈皇強者，季無方的攻擊力自然不差，夜凰被他纏住，一時半刻脫不開身。
另一邊，姬夜歡用火鞭纏住十七的大劍，借力飛身靠近，隨後急速吐出幾個字。
「封！」空間封印。
「破！」破開防禦。
「定！」定住身形。
連續三字言靈換得片刻近身的機會，甫一靠近十七，姬夜歡便怒喝道：「十七！」
十七身體微微震了一下。
「快醒過來！你難道想一輩子躲在陰暗不見光的角落裡？醒過來！」
十七目光凝滯一瞬，又很快被黑霧覆蓋，咧嘴露出邪惡的笑：「別白費力氣，他醒不過來。」
重劍猛然劈砍過來，姬夜歡急退，劍上黑霧蓬勃，剛才她所站之處全部被黑霧吞沒。
十七緊隨而上，一劍一劍接連揮出，姬夜歡連連閃避。
「怎麼不還手？你放心，我沒有防禦，這具身體完全對你敞開，你只要輕輕一劍，就能把它捅個對穿，哈哈哈哈！」
姬夜歡毫不理會他的話，一邊躲避劍氣，一邊道：「十七，醒過來，不要被他控制，醒過來！」
黑霧嘖嘖道：「真是感天動地的情感，明知不可能，還要一遍一遍嘗試，我都快要被感動了。」
姬夜歡繼續喝到：「十七，醒過來，我需要你！」
十七的劍幾不可查地頓了頓，隨後越來越快，劍影織成一張網，姬夜歡身處其中，即便處處小心，依舊被劍氣所傷。
姬夜歡不甚在意，只要十七重新恢復對身體的掌控，局勢就能重新穩定。
很顯然，十七對她的話有反應，而黑霧除了一開始的殺招，後面的攻擊雖凌厲，卻也不致命，給了姬夜歡機會。
接下來姬夜歡沒有再躲，小火苗包裹全身，手持噬魂匕擋住重劍攻擊，衝到十七面前，在他耳邊喝道：「十七，你若任由他控制你的身體，你以後將永遠沒有站在我身邊的資格！」
如同一聲驚雷響在耳畔，十七身體猛震，目光片刻恢復清明。
「公子。」十七低聲喚道。
姬夜歡眼帶驚喜：「十七，你……」
忽地她的聲音卡在喉嚨，十七握著她的手，把噬魂匕深深插進自己胸口。
「公子，殺了他……不要讓他做……傷害公子的事。」
姬夜歡猛地鬆開匕首，雙手放在傷口下，想要讓他胸口流出的血流回去：「我，我有辦法救你。」
「不……不要，公子，殺了我……」十七試圖把她看得清楚一些，目光卻漸漸暗淡下去，他緩緩閉上眼，身體向後倒去。
「十七！」姬夜歡連忙接住他，「別睡……」
十七突然睜眼，眼底黑霧繚繞，姬夜歡心生不妙，再想躲避已經遲了。
一掌狠狠打在姬夜歡胸前，即便有小火苗護體，姬夜歡也受傷慘重，身體倒飛出去。
「哈哈哈哈，以為這樣就能消滅我？簡直痴心妄想！」黑霧雙手舉起重劍，冷笑道：「剛才是我輕敵，現在，你沒有機會了！」
重劍劈下，空間震蕩，瀰漫的黑霧吞噬了周圍的空氣，攜帶著死亡氣息，轉瞬便至姬夜歡身前。
姬夜歡撐著受傷的身體堪堪躲過，還未穩住身形，又是一劍斬下。
這一劍比之前一劍威力更強，劍身周圍撕裂開無數細小的空間裂縫，而姬夜歡身體仍舊處在半空閃避的狀態，根本無法再躲，只能硬接這一招。
卻在這時，一道透明冰牆突兀出現，擋在姬夜歡面前，蘊含著黑霧近乎十成威力的攻擊劈在冰牆上，冰牆轉瞬破裂。
卻沒有攻擊落在姬夜歡身上。
「噗……」夜珏的身形在冰牆后凝聚，他擋在姬夜歡身前，硬生生扛下了這十成十的一擊。
黑霧嘖嘖兩聲，對隨後而至的九歌道：「你也有失手的時候。」
九歌看他一眼：「記住你的身份。」
兩人打鬥激烈時，夜珏突然分心，被九歌擊中，現在又硬扛下黑霧的致命一擊，便是實力再強，此刻也受傷頗重。
姬夜歡把夜珏扶起來，夜珏道一聲『無事』便把她護在身後。
此刻局面變成了二對二，但夜珏身受重傷，姬夜歡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
另一邊，夜凰被數名靈皇圍攻，數千靈師表情獃滯地望著她。
姬夜歡孤立無援。
敵人卻毫髮無損。
其中一個還擁有掌控一切的輪迴之境。
姬夜歡從夜珏身後走出來，淡淡道：「這一切，都是你們計劃好的吧？」
夜珏看她一眼，姬夜歡笑著捏捏他的手，表示無妨。
「你們早就已經聯合起來，你把我引進來，又設計讓我和夜珏分開，目的就是用我的血來收服輪迴之境。」
姬夜歡看向十七：「而他，大概就是你留的後手，為了以防萬一，即便你沒有收服輪迴之境，你也可以利用這些傀儡，打一場漂亮的翻身仗。」
十七咧嘴無聲地笑，卻是一個字也沒說。
「可惜，你算漏了一點。」姬夜歡笑了。
九歌心中忽然升起不詳的預感。
姬夜歡看著九歌道：「我突破靈皇境界，是你算計好的嗎？」
九歌突然想到，姬夜歡當年一人獨戰數千靈師時，似乎也只是靈皇境界。
「知道為何連天道都三番兩次想要剷除我嗎？」姬夜歡緩緩上前一步。
夜珏想要拉住她，卻發現身體動不了。
九歌和十七同時察覺到危機降臨，想要阻止她，卻是動彈不得。
十七表情惶恐，大喝道：「你對本座做了什麼，快放開本座！」
九歌也急道：「小夜兒，不管你要做什麼，現在馬上停下，我放你出去，現在就放你出去！」
姬夜歡理了理衣袍，隨後盤膝而坐，用噬魂匕在左手掌心劃出一道十字。
掌心攤開向下，鮮血從手心滴落，滴進身下的土裡，姬夜歡輕聲念道：「以身為基，以血為媒。」
身前身後同時傳來兩道急切喊聲：「不要！」
姬夜歡淡淡一笑，左手緩緩按在地上：「毀天滅地！」
那一瞬間，什麼都看不到，整個天地只剩下璀璨奪目的白光，鋪天蓋地，淹沒了一切。
白光散去時，輪迴之境已經不復存在。
所有人都被扔回煉丹師比賽場地，夜珏抱起姬夜歡，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宮殿。
十七陷入昏迷，無人知曉他還能不能醒過來，也無人知道他醒過來之後到底還是不是十七。
九歌因為輪迴之境的消失受到反噬，威力過大幾乎要了他的命，還傷到了根基，能否再修鍊回來也無人知曉。
其他人都清醒過來，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可怕的夢。
夢裡是一片黑暗血腥，他們的手腳都不受控制，周圍所有的一切都是敵人，直到一道白光強勢闖進夢境，噩夢醒了，他們才再次活過來。
所有人都對那一場戰鬥保持緘默，八大勢力損失慘重，盡皆閉關開始休養生息，其間偶爾有一些沒有眼白只有黑眼珠的人出現，也被悄無聲息地除去。
……
兩年後。
蘇漠和君若離等人完成了與姬夜歡的約定，便結伴前往雲州大陸。
他們的落腳處在曾經季家所管轄的區域，蘇漠找了家茶館，準備打聽些事。
恰好旁邊的大嗓門在大聲道：「哎，姬家終於要招護衛了，我等這一天都等了一年了！」
另一人問道：「是嗎？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
大嗓門道：「好像是明天開始。」
「我也老想去了，聽說姬家小姐容顏傾城，驚為天人，可我等連一睹芳容的機會都沒有。若是能有幸進入姬府謀得一差半職，老夫是死也無憾了。」
「不僅如此，聽聞夜歡小姐還曾經救了八大勢力的很多人呢，若是沒有她，八大勢力很可能已經全軍覆沒了！」「對對對，夜歡小姐可厲害了，人美心善，能見她一面，真的是死而無憾啊。」
「姬家，夜歡小姐？」蘇漠一臉問號，「我知道老三是長得帥，當得起容顏傾城驚為天人這些詞，但老三什麼時候變成女的了？」
「他們說的應該就是……唔，公子吧？」君若梓也一臉問號。
君若離思索片刻道：「不管是不是，先去看看再說。」
「對，去看看。」
他們來到姬府外，門口兩名守衛把他們攔在外面。
蘇漠咳了一聲，不太抱希望道：「咳咳，那個，能不能通報一下，說靈武大陸的蘇漠和君家兄妹前來拜訪。」
見他們都還算老實，守衛倒也沒有直接趕他們走，轉身進去通報了。
很快，就有人從府里走出來。
蘇漠三人看過去，頓時笑了。
這不是葉昶檸，浮笙，還有喬敘他們么。
而他們身後那位，一身紅衣，身形玲瓏有致，絕美的臉龐上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眼底帶著淺淡笑意，盛著三月陽春的暖光。
蘇漠瞪大了眼。
君若離和君若梓一愣之後，同時歡呼著跑了過去。
遙遠處半空中，一身紫色長裙的女子與一身月牙白長袍的男子並肩而立。
「仙君，她過得很好。」
男子站了許久，點點頭，兩人如來時一般，無聲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