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王家子瑜
轉眼便到清明。
似乎是為了呼應這節氣一般，放晴的天空又下了雨，無端地讓人覺得壓抑。
葉朝漓站在梧桐樹下，樹葉深深，嚴嚴實實的將她兜頭蓋住，而目光之所盡處，便是頗有幾分暗沉的天色。
「清明啊。」葉朝漓咬下手中最後一口青團，便見到街角處有一輛馬車緩緩而來，她便收起了心中的點點愁緒，彎起了眉眼。
「葉小姐。」馬車還未近，一個歡快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一個人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揚起了一抹朝氣蓬勃的笑容。
「阿旭。」介於阿旭的熱情洋溢，葉朝漓也揚起手揮了揮，「怎麼是你，不是王家的馬車嗎？」
待得近了，葉朝漓看到了阿旭臉上薄薄的一層汗與他不知為何紅得和紅蘿蔔一樣的兩頰。
「葉小姐，您不是讓我家閣主來接您嗎？」阿旭擠眉弄眼，眼中滿滿全是揶揄之情。
「額……」而說話間，那輛馬車已經到了兩人跟前，於是葉朝漓也就閉口不言，微微踮起腳尖看向那遮得嚴嚴實實的馬車。
在葉朝漓好奇和阿旭期待的目光下，卻是一個未能預料到的人下來了。
來者是一個身著玄衣的男子，衣衫上綉著蒼勁挺拔的翠竹；玄色和青色交相輝映，顯得整個人有一種蒼翠鬱郁的感覺，即使是不看面容也讓人覺得清冽逼人。
葉朝漓呼吸微微一滯，難道又是一個絕世美男子么？
她咽了咽唾沫。
再看去，他動作之間行雲流水，拂袖撩袍之中透著優雅，低頭斂眉之間透出一截白皙的猶如白天鵝的脖頸，待他站定之後，輕輕地撫了撫衣袂上的灰塵，然後抬起頭來。
時間似乎有些凝滯，葉朝漓呼吸猛地一收，「是他！」
若是說那日顧九卿的眸子讓葉朝漓覺得似曾相識，那麼這個人的眸子簡直就是如出一轍吧。
眉飛入鬢，鳳眸輕斂，眸光流轉間猶如星子瀲灧墜落；然而他的神色安然寧靜，薄唇微抿，看向人的時候自帶一種貴族的優雅嫻靜。
若是說顧九卿是蹁躚如夢的妖魅，那麼這個男子便是九天下凡的上仙。
「葉小姐？」男子又抿了抿唇角，眼眸中掠過一絲疑惑，轉頭去看馬車。
正當此時，顧九卿撩起車簾，正欲下車，抬眉時正巧對上葉朝漓震驚的面龐，又氣又覺得好笑。
「子瑜兄，你這殺傷力不減當年啊。」顧九卿挑了挑眉，跳下馬車，一把拍到玄衣男子的肩上，「陌上公子人如玉，葉小姐莫不是看傻了嗎？」
說話間，顧九卿朝著葉朝漓打了個響指。
葉朝漓眨了眨眼睛，終是回過神來，忿忿地看了眼顧九卿，「你管我！」
嘟了嘟嘴，葉朝漓不再理會顧九卿，反而走到玄衣男子的身邊，「這位公子是？」
「王亦瑾，葉小姐可以叫我子瑜。」王亦瑾微微一笑，沖著葉朝漓行了一禮。
「子瑜……」葉朝漓喃喃地念了兩遍，「說來不怕你笑話，我總覺得我們之前見過呢……」
「噗……」還未等葉朝漓說完，顧九卿便「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惹得葉朝漓怒目而視。
「那個……葉小姐……呵呵，搭訕的手段也太低級了吧，哈哈……」說完他又擠眉弄眼地看向王亦瑾，「子瑜魅力不減當年呀，還記得擲果盈車的盛況嗎？」
葉朝漓難得沒能懟回去：呸，誰搭訕，你搭訕，你全家搭訕！
「哪有？」王亦瑾唇角含著一抹溫潤的笑容，「我與葉小姐也是一見如故呢，就像是多年不見的朋友。」
他語氣溫和，言辭懇切，顧九卿一張臉生生憋得通紅，最後在葉朝漓快要噴火的目光中曖昧地點了點頭，「那什麼，別耽擱了，我們快走吧。」
說完，他便「唰」的一下竄上馬車，緊接著整輛馬車不住地抖動起來，厚重的車簾下傳來陣陣笑聲。
葉朝漓巴掌大的笑臉氣得通紅，一隻眼睛微微虛著，顧九卿，你給我記著！
似乎沒有感受到葉朝漓的怒氣一般，王亦瑾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他微微側身，給葉朝漓讓出一個通過的通道來。
「葉小姐，今日麻煩你了。」
葉朝漓稍微平復了下心中的憤懣，然後微微屈膝，提裙上了馬車，緊接著王亦瑾也跟著進去了。
馬車在微雨中緩緩而行，唯餘下原本一臉興奮的阿旭苦了一張臉。
這叫什麼事兒嘛，明明是閣主先遇到葉小姐的，怎麼葉小姐更喜歡王公子呢？
平心而論，閣主的顏值更高些好吧？
阿旭看向站在「彼岸花開」下的玄機，見她一雙美眸依然緊緊地看著已經遠去的馬車，不由得咬了咬牙。
「姑娘，你覺得誰更好看？」
「啊？」玄機本在出神，被這樣驀然一問，罕見地露出一抹傻傻天真的表情來。
「我是說，我家閣主和王公子，誰更好看？」阿旭抬手扶了扶額角，閣主說葉小姐找了個「傻丫頭」，看來是真的了。
「啊……都，都很好看。」
「我是說誰更好……」
「顧，顧公子……」
「嗯，小姑娘很有眼光。」
得到滿意的答案，阿旭很是欣慰，見玄機仍是一副呆呆傻傻、不知所措的模樣，便突然心生憐惜。
「你快回去，你穿的這麼少，雖說如今已是春日，這樣的雨天還是有幾分寒冷的。」說著，阿旭走上台階，在兩棵高大的梧桐樹驚恐欲絕的目光中拍了拍玄機的肩頭。
「你瞧，衣衫都濕了，快進去吧，今日沒你的事兒了。」說著，他感受著手心傳來的寒意，愈發覺得這是一個傻丫頭，便嘆了口氣，一用勁兒將玄機推進了屋中。
而一臉懵逼的玄機，在阿旭膽敢拍上自己肩頭的時候便目瞪口呆了。
誰能告訴她，這個傻小子是哪裡跑出來的？
那位顧公子，怎會有這樣愣頭青的手下？
強忍著心中要錘人的衝動，玄機面無表情地任由阿旭將自己送到屋中，然後眼睜睜地任由他颳了刮自己的鼻頭，揚長而去。
沉默，沉默是今日的主題。
在風雨中的梧桐樹恨不得能縮成一個質點，瘋狂在心中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然而此次，玄機僅僅是安靜地看著阿旭的背影消失在微雨中，然後拍了拍肩頭，輕輕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