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太傅府
不過顧蕊著實有些氣悶,既然信不過她,何必叫她過來?
但人家是太后,她哪敢表露什麼?
見太后打發宮人去煎藥,顧蕊就告辭回去,誰料太后卻喊住了她,「顧姑娘請留步!」
顧蕊愕然,叫她留下來還有什麼用?
皇太後面色凝重地看了她一眼,揮手叫身邊的一個大宮女,「你去門口守著。」那宮女忙答應著去了,顧蕊才覺得事情有些不簡單。
她忙屏氣凝神站在那裡,等著太后發問。
「昨兒晚上,梁王殿下,是不是單獨跟你說什麼了?」太後面色冷冷,聲音清清。
顧蕊沒想到太后沒問皇上的病,直接就問梁王說了什麼。
心砰砰不可抑制地跳著,她勉強定了定心神,才回道,「回娘娘的話,梁王殿下囑咐小女要好好給皇上治病!」
這句話,她一點兒都沒有摻假,梁王可真是這麼說的,一字不差!
「果真?」太后顯然信不過,喃喃道,「梁王會這麼好的心?」
顧蕊猛然抬頭,望向這個面容恬靜明麗的貴婦人,莫非她已經察覺到梁王的野心了?
只是后一句話她不敢回答,梁王好不好心可不是她這等小民能置喙的,不過前面那句,她倒是可以接一接。
「梁王殿下果真是這麼說的。」顧蕊心想,他的確是叫她給皇上治病的,只是治得好治不好還是另一碼事。
太後面色冷了冷,忽又問,「方才那兩個太醫開的方子,你覺著如何?」
顧蕊忙道,「方子也不算錯,就是療效慢了些,皇上可能會受幾天罪而已。」
說來皇上這病也算不得大病,多喝幾天薄荷水也許就好了。
「這麼說,你還有更快的法子?」太后妙目微閃,靜靜地看過來,看得顧蕊頭皮有些發麻。
「口含一味硼砂,好得更快。」不管太后信不信,顧蕊還是實話實說。
「你說,哀家該信你呢,還是該信他們?」太后倏然拔高了嗓門,嚇了顧蕊一大跳。
這話有些難答,想來太后對梁王也有防備,她又是梁王帶來的人,先前雖然用金櫻子把皇上的尿床給治地差不多了,但誰知道這會不會是一個誘餌?
治病的時候用得著她,好了說不定把她當擋箭牌了。
想想,顧蕊也為這一對孤兒寡母覺得難過。
誰讓老皇帝死得早,小皇帝又太小呢?
如今一不小心就被人給生吞活剝了,身為一國之母,這太后看著富貴無比,其實日子也不好過呀。
「娘娘,不管您信不信小女,小女都不會害皇上。」過了一會,顧蕊盯著那兩道威嚴的目光,抬頭對視上,一字一句說道。
太后一直和她對視著,顧蕊絲毫沒有退縮,足足有一頓飯的功夫,她終是嘆了一口氣,「罷了,只要對我兒的病好,誰的人,又有什麼要緊的?」
到底還是一顆慈母之心佔了上風。
顧蕊感動,眼眶微微有些濕潤,想把梁王的陰謀說出來,但到底還是咽下去了。
她也不敢保證太後會信,更不敢保證太後有收拾梁王的法子。萬一弄不好,太後為了自保,把她給推出去呢?
宮廷政變,牽一髮而動全身,一個不小心可就是挫骨揚灰,她這等小人物,還是走一步看三步吧。
退出太后的寢宮,顧蕊滿腹心事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想來想去,覺得還是要找甲乙兩個人商量商量。
於是她叫來那個梁王派來伺候她的小太監,問道,「我想見見我的護院和丫頭。」
那小太監怔了怔,露出幾分為難,「姑娘,你也知道,他們都被安置在別的地方了,不能隨便見的。」
這小太監長得眉清目秀,說話柔聲柔氣的,一點兒脾性都沒有,他為難的樣子讓人不忍拒絕。
但顧蕊是鐵了心要見甲乙和小桃的,畢竟這關乎到她的生死。就算我為魚肉,她也不想坐以待斃,被人剁了。
「不讓我見我怎麼知道他們是否還活著?」顧蕊板起臉,冷若冰霜,「梁王殿下可是答應過我不傷他們性命的,如今你攔著不讓見,是不是梁王殿下已經把他們給殺了?」
小太監連連搖手,「沒有啊,姑娘。梁王殿下說到一定會做到的,昨兒後晌午我還見著有人給他們送飯來著。」
顧蕊一聽這話,心裡暗喜,這麼說,還是有辦法見著了?
「這不過你的一面之詞,我怎敢相信?你要是不讓我見,我就去找梁王殿下,或者找太后問個清楚,想必太后她不會不管的吧?」
顧蕊一副不讓見就把梁王的陰謀嚷嚷的人盡皆知的樣子,徹底嚇壞了這小太監。萬一顧蕊什麼都不管,真的魚死網破,到時候梁王還不得怪他沒把事情辦好?
這麼想著,他只好妥協,「好好好,姑娘少安毋躁,我這就把人叫來。」
顧蕊心裡舒了一口氣,心想著這就是心理戰了,誰堅持得久誰就能勝利!
不過面上她還得故作矯情,「快點,晚一刻我就去找太后。」
小太監掉頭就要往外頭跑,卻在轉過身子那一刻,忽然想起什麼,又停下來囑咐顧蕊,「等會兒人來了,姑娘見一面說幾句話,就讓他們趕緊走,可好?」
看在他還算乖巧的份上,顧蕊就答應他,「好好好,我知道了,定不會叫你為難!」
小太監才放心地去了,過不多時,就把甲乙和小桃三個人領進來。
小桃一見顧蕊,就兩眼淚汪汪地撲過來,「姑娘,你還好嗎?」
顧蕊忙安慰她,「我這不全須全尾的,好得很啊。」
她和甲乙兩人交換了下眼神,當著小太監的面,她不好問這兩人是否送信出去了,只得暗含隱喻,「也不知道家裡如何了,鋪子里的生意是不是受損了?」
甲乙兩個一瞬間就明白了,點點頭道,「姑娘放心,臨來的時候我都囑咐了。」
顧蕊頓時放下心來,暗嘆這倆人還真是個角色,她說得這麼隱晦,他們都能懂,只是可惜了跟著她進宮,被困在這裡了。
見過甲乙兩人之後,顧蕊鬆了一口氣,當天該吃吃該喝喝,暫時安心了一把。
第二日一大早,太后又把她叫過去了,這一次,她面色還算比較不錯,一見面,就微笑著道,「昨兒用了你說的硼砂,皇上的喉嚨好了。」
顧蕊低頭回道,「皇上吉人自有天相!」這話她也是看了很多小說才學到的,酸溜溜的,但聽者應該會高興的吧?
果然太后喜滋滋地點頭,「皇上自然洪福齊天,不過也虧得顧姑娘你的醫術高明!」
這話顧蕊可不敢答,只好含糊地彎腰。
不過今兒太后叫她並不專為皇上的喉嚨好了一事,而是另有其事,「太傅年紀大了,這些日子身子很不好,聽說連太醫們都束手無策,讓他們家準備後事了。」
顧蕊愕然,這跟她有關係嗎?
太后頓了頓繼續說下去,「哀家看你用藥大膽精準,比那些太醫們鬼多了。」
這話到底是褒還是貶?
顧蕊苦哈哈地望著太后,不敢接話。
「今早太傅上摺子,想請你過去給他瞧瞧,不知你意欲如何呀?」太后說完,就拿眼看向顧蕊。
顧蕊心裡那個汗呀,還問她意欲如何,她能如何?如今她就是人家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的份兒,哪裡有置喙的權利?
「這個,得看娘娘和梁王殿下的意思吧?」她不忘了把太后也帶上,其實她是否能出宮,不還得看梁王殿下的臉色嗎?估計太后在這深宮裡也得被梁王給轄制吧?
太后見她如此說,忍不住噗嗤笑了,「你這丫頭,倒是個鬼精靈。」
怎麼鬼精靈的,顧蕊不敢問,太后也不說,她只好悶在心裡。
用過早膳之後,就有一乘軟轎停在顧蕊住的偏殿門口,梁王殿下親自來接顧蕊,「顧姑娘,太傅可是三朝元老,如今身子骨不濟,你可要好好給他看看。」
「是!」顧蕊冷淡地答道,一個字都沒多說,上了軟轎,被人抬出宮去。
一路上也不知道經過多少地方,反正聽見喧鬧的吆喝聲,顧蕊就知道已經出宮了。
又走了幾柱香的功夫,轎子停下來,顧蕊下了轎子,梁王親自帶著她進入一處府邸,顧蕊知道,這就是太傅家了。
「太傅今年七十有三,老邁多病,家裡人把後事都預備下了。」在邁入正院門檻的時候,梁王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麼一句話,聽得顧蕊也是一頭霧水。
這是什麼意思?老邁多病,是不是就不用再治了?後事都預備下,這是讓她走個過場的嗎?
她心裡揣摩著,到底還是沒有問出來。萬一問出來,梁王直接說叫她看著辦,豈不為難死她了?
醫者仁心,本來是該竭盡全力治病救人的,如今被這個該死的王爺給挾持,成為殺人的利器了。
顧蕊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她頗有些後悔,不該太出名了,被梁王給盯上了。
人怕出名豬怕壯,之前她一直不明白前半句話什麼意思,如今算是徹底明白了。
她不動聲色卻又揣著一顆砰砰亂跳的心,進了太傅的內室。
還沒進屋子,就聽見一陣悶咳,破風箱一樣,聽上去似乎要把心肝肺都給咳出來一樣。
看樣子,這老太傅病得不輕啊?
老太傅的夫人親自出來把顧蕊和梁王迎進去,顧蕊行禮之後,才看到臨窗的一盤大炕上,正躺著個老態龍鐘的老頭子,正是太傅他老人家。
太傅夫人也是上了年紀的,精神還好,舉止很是優雅,先是叫人上了茶,又不緊不慢地給梁王行禮,道,「倒是有勞梁王殿下了。」
梁王也就客氣了兩句,坐下來之後慢慢品茶,看著顧蕊上前給老太傅把脈。
少時,顧蕊就放下手來,那老太傅昏昏沉沉的,也看不清是誰給她把脈,直哼唧著。
還是太傅夫人見狀忙擦了把眼角,道,「還請梁王和大夫外面說話。」
於是顧蕊跟著梁王去了外間,太傅夫人又叫人上了茶點,這才坐下說話,「老爺年後就一直身子不爽利,後來就腹瀉,反胃,大便黏液膿血,人就躺下起不來了……」
梁王乾笑著安慰,「老太傅這是年邁多病,都是人之常情,夫人別太過憂心了。」
話雖如此,但直接說出來還是有些傷人。顧蕊腹誹著,這位梁王是太過得意忘形了不把太傅一家放在眼裡,還是覺得自己已經大權在握,不必依仗一個腳跨進棺材里的人了?
太傅夫人果真好修養,竟是半點不快也沒露出來,「殿下說得何嘗不是?只是身為親人,看著他如此難受,未免難過傷神!」
顧蕊暗自點頭,覺得這位老夫人說話滴水不露,四兩撥千斤,她很是敬佩。
於是她就把老太傅的病直說了,「老太傅這是慢性痢疾,氣滯血瘀,痰濕交阻,盤根錯節,十分頑固。」
「太醫們也這麼說,用了多少黃連,又是解毒,又是除濕,依然不見效。」太傅夫人摸了把淚,神情哀哀欲絕。
「這黃連乃是治痢良藥,都不管用嗎?」梁王接過話頭說完,又瞟了眼顧蕊。
顧蕊神色自若,接道,「這頑固痢疾盤根錯節,非斧斤之葯不能斬除。如今換一種葯,用大黃試試吧?」
話一出,屋內的人都愣了。
太傅夫人連連擺手道,「老爺瀉得都快沒氣了,還能再瀉嗎?大黃可是虎狼之葯啊!」
饒是這位老夫人修養高深,還是面露怒色,顯然對顧蕊很有成見。
梁王嘴角倒是不可抑制地翹了翹:這姑娘,還挺聰明,把他的話聽進去了。
這大黃用的好,最好一兩劑就把這老頭兒送去西天更好!
於是,他語調輕快地向太傅夫人道,「老夫人,老太傅如今這副樣子,太醫們也束手無策,不如就讓顧姑娘試試吧?」
言下之意,就是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太傅夫人猶豫不決,畢竟太傅現在還有一口氣,不忍心當死馬醫啊。
正僵持著,就聽內室一陣慌亂,一個婆子匆匆地跑出來,「夫人,老爺又,又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