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輔國大將軍
顧蕊回到自己歇的偏殿,一頭扎到那柔軟的大床上,只覺得這幾個時辰簡直是度日如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這虎狼窩裡何時能吃得去,更不知道陸凌風能否救出她爹。
雖說臨走時,陸凌風讓她放心來著,但這個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她家,她能放心到哪裡去?
不多時,太後宮里來人叫顧蕊,顧蕊捏了捏額角,打起精神去見太后。
太后打發了身邊伺候的人,開門見山問顧蕊,「太傅的病情如何?」
顧蕊忙答道,「太傅上了年紀,病體虛弱,一時難以見好!」
她沒敢吐露實話,畢竟還不摸太後到底哪邊的,如今在深宮中,她可是如履薄冰一樣,絕不能多說一個字!
聞言,太后就點點頭,「的確如此,希望太傅他老人家能挺過這關!」
聽見這個話,顧蕊就飛快地抬頭看了她一眼,心想太后是希望太傅病好的吧?
但太后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又道,「皇帝這幾日身子大好了,金櫻子膏吃得差不多了,眼下還繼續再吃嗎?」
顧蕊想了想,道,「換個方子吧。」
太后愕然,「這個方子吃著挺好的,大有成效,為何要換?」
「回娘娘,皇上的身子有了好轉,接下來就該固本培元了。」顧蕊恭敬答道。
在太后的示意下,顧蕊就開出麻黃桂枝湯來。
太后又把太醫叫來,把方子交給他們看,他們看后卻大驚失色,堅決阻止太后給皇上用這個湯藥,聲嘶力竭諫道,「娘娘,麻黃怎能給皇上用?皇上有遺尿之症,而麻黃欣溫,入肺、膀胱二經,故而能利尿消腫,這豈不是雪上加霜?」
顧蕊沒吭聲,太后捏著那方子也遲疑了,「這麼說,這方子適得其反?」
「正是,娘娘明鑒!」兩個太醫重重地磕下頭。
「那,該用什麼方子?」太后似乎也對顧蕊的方子不滿了,嘀咕了一聲,「這是梁王帶進宮裡來的,難道醫術不行?」
兩個太醫面面相覷,忙道,「皇上的身子已見大好,還需用補中益氣湯。」
太后曼聲道,「即如此,你們且去擬來。」
兩個太醫忙下去開方子。
太后卻轉過臉來看著顧蕊,笑道,「每次你們意見都相左,不知是太醫們醫術太差還是你醫術太高明!」
這話很難答,顧蕊不過是梁王強行帶進宮裡,意欲加害皇上的,沒有立場去詆毀太醫們的不是,何況,太醫們的醫術也並不見得不好,只不過是他們用藥更為小心罷了。
「太醫們的補中益氣湯無功無過,並無害處!」顧蕊忐忑答道,希望太后能不再試探她。
太后聽了不再多說什麼了。
之後,顧蕊就告辭出去,也不知道太後到底用的什麼方子,說實在的,皇上的身子大好,不論用她的方子還是太醫的方子,都沒什麼大礙。
當然,她不知道的是,梁王很快就從太醫嘴裡得知了顧蕊開的是麻黃桂枝湯,而且還是和病症反其道而行之的方子,他心裡十分高興,知道是自己的敲打起了功效了。
如此甚好,先讓皇上身子好得七七八八,這樣太后就不疑心了,之後再神不知鬼不覺地用完全相反的葯,這樣就能殺人於無形了。
這個小姑娘,還是很聰明的嘛!
梁王這頭得了信兒,就放下心來,而顧蕊的待遇也好了許多,不僅小桃能進來伺候她,每日的伙食也是山珍海味應有盡有。
小桃嘰嘰喳喳的不知這裡頭的艱險,每天都嘻嘻哈哈有說有笑的,把顧蕊吃不了的美味佳肴都一掃而空。
顧蕊也不忍心點破,這丫頭能這麼高興一天是一天吧,誰知道還能高興幾天?
若是梁王見皇上安然無恙,或者皇上出了事兒,頭一個饒不了的都是她,那跟著她的丫頭護院都難免一死,還是那種死得誰都不知道的死。
她心裡很是愧疚,小桃這丫頭隨便跟著誰,雖說不能一生衣食無憂,至少也能安穩度日吧,不像跟了她,還要忍受身死的危險,真是嗚呼哀哉!
隔幾日,太傅府里傳來消息,說是太傅他老人家已經快不行了,家裡亂成一團,已經預備後事沖沖了。
太后把顧蕊叫過去就是一頓責備,「知道你醫術高明才叫你去給太傅他老人家看的,誰知沒幾天就越發厲害了。是不是你沒用心?」
顧蕊苦笑,哪是她沒用心?她十分用心了好不好?誰知道擋不住太傅病入膏肓啊?
不過她百思不得其解,她的葯就算不能立竿見影,但也不是催命的毒藥啊?怎麼這麼快就不行了?
聯想到在太傅府內見到陸凌風,顧蕊直覺這事兒不簡單。
但太后既然這麼說,她也不敢辯駁,只得老實縮著頭聽著。
晚上睡覺的時候,她還心不在焉的,翻來覆去一直睡不安穩。
三更梆子過,她迷迷糊糊剛有了睡意,忽聽窗欞發出砰地一聲響,似乎有什麼東西擊打在上面。她一個機靈清醒過來,翻身坐起來。
在宮裡的這幾日,她一直十分緊張,從未睡過一個踏實覺。
小桃在羅漢塌上已是睡熟了,她苦笑了下,凝神靜聽,果然,又響起一聲物體擊打在窗欞上的聲響。
顧蕊這下子不再懷疑自己的耳朵,忙爬起來,連鞋都沒來得及穿,光著腳跑到窗前,隔著窗紗往外頭看,堪勘和一張黑乎乎的人臉撞上了。
她驚嚇之餘,剛要掌嘴大喊,又下意識地捂住了嘴。
那黑乎乎的臉似乎沒想到驚嚇到她,見她那情形,忙一把扯下臉上的黑布,顧蕊這才認出來,正是陸三公子派給她的護院甲。
拍著胸口長長地吁出一口氣,顧蕊才手腳發軟地打開窗戶,甲歉意地望著她,壓低嗓門道,「驚擾姑娘了,還望姑娘見諒!」
不見諒又能怎樣?
顧蕊翻了個白眼,很大度地擺擺手,緊盯著甲,知道他這時候來肯定有什麼消息。
果然,就聽甲神秘兮兮小聲道,「姑娘,顧先生找到了。」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呀!
顧蕊頓時臉泛笑容,連聲問,「在哪裡?我爹身子可好?有沒有受委屈?」
甲忙伸出一指噓了聲,「還沒救出來,就在上次梁王帶姑娘去的那所院子里。」
顧蕊不免失望至極,面上就沉了沉,笑容就像退潮的海水一樣,但好歹找到了人在何處,她也就穩住神,問,「是三公子找到的?」
甲遲疑了下,好像才反應過來,忙道,「正是。三公子怕姑娘惦記,先讓我來告訴姑娘一聲,既然找到了人的所在,很快就能救出來的。」
顧蕊點點頭,回想陸凌風曾說過讓她放心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三公子求了陸凌風的。
她總覺得這兩個人之間有什麼關係,不然,怎麼陸凌風什麼都知道,還滿口大包大攬的?
之後的兩天,顧蕊什麼信兒都沒得到,既見不到陸凌風,也看不到陸三公子那兩個護院,只能天天呆在屋子裡,忐忑不安。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很不好!
三天後,太后又匆匆把顧蕊叫過去,這一次,她見到了滿面笑容的太後娘娘!
不為別的,只是因為皇上已經活蹦亂跳地站在顧蕊面前了。
「朕已經大安了,聽母后說,都是顧姑娘你的功勞……」皇上人小鬼大,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樣,聽得顧蕊直想笑,但卻不敢笑,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回話。
「都是皇上洪福齊天,吉人自有天相!」
她把既體面又得體的詞兒想了想,發覺也就這倆應該不會出錯。
皇上聽了之後顯得很高興,到底還是小孩子,一會兒就綳不住了,看著顧蕊就問東問西的,嘻嘻哈哈的說笑個不停。
顧蕊也陪著他玩耍了一回,看得皇太后開心不已。
足足玩耍了半個多時辰,小皇帝才意猶未盡地被皇太后叫過去喝葯,他戀戀不捨地看了眼顧蕊,道,「顧姑娘,你明兒還過來跟朕玩!」
顧蕊忙答應了,卻見皇太後跟她招手,她忙小碎步過去,附耳聽訓的模樣,顯得很乖巧的樣子。
皇太后這才慢慢道,「輔國大將軍病了,卧床不起,太醫們去了好幾撥,都沒有起色,這不,求到哀家這裡……」
顧蕊抬頭看了眼皇太后,這是要她出診的意思啦?
只是這宮裡,不是梁王殿下說了算嗎?她能出得去?
皇太后顯然看出她內心的擔憂,嫣然一笑,「能不能出得去,哀家的確說了不算,不過,輔國大將軍想必有辦法,你且先收拾收拾吧。」
顧蕊答應著,退了出去。
天黑后,太后那邊派人過來接她,說是去輔國大將軍府。
顧蕊驚訝極了,這位輔國大將軍還真是厲害,竟然從梁王殿下的眼皮子底下把她給帶出宮了?
早知道如此,就該抱這位輔國大將軍的大腿了。
她心裡很希望快點兒見著這位傳說中「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輔國大將軍了,聽說這人少年新貴,又是有名的冷麵將軍,想來應該是個相當高冷的人!
輔國大將軍府離宮中並不遠,坐了轎子不出半個時辰就到了。
到了輔國大將軍府,轎子徑直抬進去,一直到了二門方才停下,顧蕊下了轎子,被一個小廝帶進了輔國大將軍的卧房。
當她一踏進輔國大將軍的卧房,那小廝一句話都沒說,直接出去把門給關上了。
室內一個丫頭、小廝都沒有,顧蕊放眼看去,只有一扇屏風,後面帳幔重重,應該就是輔國大將軍的床了。
顧蕊四處看了眼,沒見著一個人影,她納悶了一陣,站在當地不敢四處走動:也許這是一個局呢?萬一有人就等著她探頭探腦給她扣個什麼帽子呢?
自打被梁王給軟禁在宮裡,顧蕊幹什麼去哪裡都小心翼翼的,畢竟她遇到的人個個都是位高權重的,她只能裝傻充愣,伏低做小,才勉強保住小命。
眼下這位神秘的輔國大將軍還不知道是什麼心性呢,她還是謹言慎行地好。
這麼想著,顧蕊就直直地站在那裡,靜靜地等著。
半晌,那帳幔后忽然發出悉悉簌簌的聲音,慢慢的,那兩道紗帳被人給挑開了,一隻手——一隻遒勁有力的手,伸了出去。
屋內的光線有些暗,她看得毛骨悚然,勉強定住心神,捂著嘴巴免得自己發出尖叫聲。
紗帳慢慢拉開,那隻手就那麼直直地指向她站的方向,然後就不動了。
顧蕊好半天才緩過神來,見那隻手不再動,才乍起膽子定睛細看,那隻手像是只男人的手,古銅色的皮膚,有些粗糙,也很大。
可能是輔國大將軍了。
顧蕊穩穩心神,繼續站那兒。
可那隻手的主人卻喊起來,「還站那裡做什麼?不是來給本將軍看病的嗎?」
顧蕊遲疑著,什麼意思?叫她到床跟前去嗎?
她一步一步地往屏風後頭挪,挪了好半天才走到床前,那隻手還豎在那裡,彷彿在向她發出一個邀請。
顧蕊離那隻手一尺遠的距離站住了,不敢再往前。
「進來。」那隻手的主人似乎很不滿意他們之間的距離,沉聲命令著。
顧蕊卻死活不肯往前再進一步,如今的她,可是個女人啦,雖然不是什麼國色天香的人物,可好歹也面容清新可人,萬一在這封閉的空間里,發生點意外之事,可就麻煩了。
那隻手的主人顯然是沒有耐心再等下去了,竟然一探身子把顧蕊給扯進紗帳里。
顧蕊發出一聲尖叫,旋即就跌進一個溫暖寬敞堅實的懷抱。
那隻手緊緊地箍住她的纖腰,讓顧蕊動彈不得,她只得貼在這人的胸膛里,聽著他砰砰的心跳聲,自己也慌亂得不成樣子。
「大將軍,您這個,這個樣子,我怎麼給您看病?」顧蕊驚嚇得臉兒都白了,小聲央求著這位輔國大將軍。
不是說他病得不輕,都卧床不起了嗎?剛才扯她那力道,可是不輕啊。
若這樣都能卧床不起,顧蕊真不曉得什麼叫生病了。
「嗯,不急。」輔國大將軍從胸膛里發出一陣笑,震得顧蕊臉上的肉都跟著亂顫了。
都卧床不起了,還能不急?
這人是嫌活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