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斷袖
「這幾日,江上風浪大,我大哥就讓我在家裡歇幾日,趁這功夫,我給你們送些米面過來。」他一邊說一邊指著地上幾個麻布袋。
顧仲書坐在炕上感激不盡,「倒是讓你們一家破費了,這些日子,家裡並不缺吃的,以後就別麻煩了。」
陳老六忙笑道,「多虧了小睿,我侄兒才撿了一命,我哥說你們一家就是我們一家的恩人,以後就當親戚走動了。」
顧仲書客氣地跟他寒暄著。
顧蕊心裡卻翻騰開了,這一個兩個的都喊她「小睿」,幾個意思啊?
他們有這麼熟嗎?
陸凌風眸光悠悠地盯著陳老六半日,對他喊顧蕊「小睿」感覺十分不舒服。小睿也是他想喊就能喊的?
他算個老幾啊?
他手裡拎著個牛皮紙袋子,裡頭裝著幾個燒餅和肉包子,見陳老六坐在吃飯桌前的長椅上,他幾步上前,把那牛皮紙袋子往桌上一墩,道,「小睿現在能賺錢了,不缺吃的。」
一句話,怎麼聽怎麼陰陽怪氣的。
顧蕊撇撇嘴,不曉得這傢伙犯了什麼毛病。
陳老六人家是客人,他不好好地招待,在人家跟前瞎晃悠啥?
「哎,你先去灶上燒壺水吧。」顧蕊見狀,就拉了他一把,小聲說著。
陸凌風一聽就來火了,「我賣給你家了?」
這傢伙牛勁兒上來了,顧蕊有些頭疼,卻還是連哄帶勸地把他往門外推,悄聲貼著他耳根道,「好大哥,你就是我們家一員,說這話可就見外了。我這不是瞧著來客人了嗎,家裡人手不夠,咱一家人幫個忙不行嗎?」
「這還像句人話。」也不知哪句話戳動了這煞神的弦,他竟然欣欣然地去了灶房。
顧蕊傻眼了,難道是那句「咱一家人」嗎?
反正這煞神也是難伺候,她索性不理了,回到屋裡跟陳老六繼續聊天,說起江南的行程來。
「……那邊正是梅雨季節,一連下了十幾日,溝里河裡都滿了。」陳老六侃侃而談,眉宇間對江南的天氣十分不滿。
「這不好嗎?起碼水多你們的船行得快啊。」顧蕊不解地歪頭看他。
「快的確快,只是那邊起了瘟疫……」陳老六說到這裡下意識地揮揮手,好似那瘟疫一直隨著他來了一樣。
「什麼瘟疫?」顧蕊一聽這個來精神了。
陳老六蹙眉道著,「我也說不上來,每日里都要死人,官府已經把得了瘟疫的人都隔離開了。有的地方一個村裡人都染上了……」
「這麼厲害?」顧蕊顯然也沒料到,先前見陳老六雲淡風輕地說著,還以為小打小鬧呢。看來,這瘟疫很嚇人了。
「可不是,幸虧我們回來得早,不然……」陳老六話沒說完,就打住了。
一屋子的人也都面色大變地住了嘴。
這意思大家都聽明白了,陳老六一行人這是不幸中的萬幸啊。
良久,陳老六才透出一口氣來,道,「如今夏日雨水多,也不知道這病會不會傳到咱們這地方來?」
顧蕊點頭,「就看官府治療得力不得力了。」
的確,夏日雨水多,容易引發水災,瘟疫這東西最喜水多。
陳老六坐了一會子,陸凌風就把水燒開了。在顧家帶了這麼些日子,他除了不會做飯,燒水倒是會了。
顧蕊一臉欣慰地看著這個出師的徒弟拎著水壺進來,忙去接了,朝他擠眼,「大哥辛苦了,晚上做紅燒肉你吃。」
陸凌風本來看著陳老六坐在那裡閑聊,心裡就不舒服,好在顧蕊的話,讓他十分熨貼,也就勉強沒吭聲。
顧蕊忙給陳老六泡了一碗蒲公英茶,遞到他手裡,「這是我採摘的,清熱去火,你將就著喝一碗。」
陳老六接過來道了謝,剛抿了一口,就聽陸凌風在一邊嘟囔,「我忙活了半日,也沒人給我泡一碗。」
陳老六奇怪地看了眼陸凌風,不置可否,咂巴了下嘴。
顧蕊哭笑不得,趕緊又給陸凌風沖了一杯蒲公英茶,畢恭畢敬地端過去。陸凌風撇了她一眼,傲嬌地接了。
顧仲書看著這兩個年輕人有些奇怪,不曉得這麼大的人怎麼忽然不懂事了?似乎有些爭風吃醋的味道。
好不容易把陳老六送走,陸凌風又粘著顧蕊道,「說好的做紅燒肉的。」
「好,知道了。」顧蕊答應著,把那一千兩的銀票拿給顧仲書看,細細地和他說著這幾日發生的情況。
顧仲書感慨不已,「這麼大手筆的人家,非富即貴,沒想到竟然在這麼個小鎮上落腳,可見人生百態,世事無常。」
他文謅謅地發表了一番感慨,又問顧蕊,「你打算怎麼花?」
顧蕊抬頭環視了下四周,道,「雨季來臨,這屋子要翻修一下,免得漏雨。再給陸大哥蓋間住的屋子吧?」
她徵詢地看著顧仲書,陸凌風在一邊並沒有插嘴,不過卻心花怒放。
小睿這孩子,心裡是惦記著他的。
顧仲書點頭,「翻修一下是必要的,這屋子咱們也是暫時住,就不用大動干戈了,其餘的你存著,留作……」
「咳咳,」詠梅在他旁邊忽然咳嗽了兩聲,顧仲書就把「嫁妝」兩字給吞回去了。
他也是老糊塗了,怎麼當著陸凌風的面兒差點泄露了秘密?
他們家還躲避著仇家呢,可不能讓別人也牽扯進來。
陸凌風聽得莫名其妙,這有頭沒尾的算是什麼意思?莫非有什麼事兒瞞著他?
不過人家的家事,他也不好打探,只得罷休。
「顧先生,小睿年紀不小了,這筆銀子還是留著娶媳婦吧。」他不動聲色地建議著。
顧仲書尷尬地笑著,「是啊,該娶媳婦了。」
顧蕊苦笑,忙把燙手的山芋扔出去,「大哥比我還大,娶媳婦也得你先來。」
「我嘛,還不急。」陸凌風把玩著手裡的粗瓷碗,笑嘻嘻撩了眼顧蕊。他總不能說他是個斷袖啊?
可一提到娶媳婦,他心裡就十分不舒服,想想就覺得接受不了。
他知道自己這次真的病了,快病入膏肓了。剛才陳老六不過和顧蕊說笑幾句,他都覺得自己心尖跟被人戳了一刀似的,這不是斷袖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