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就跟此時此刻,有那麼一點,異曲同工。
明明死掉也才沒多久,為什麼我卻覺得已經過了很久了呢?好像很久都沒有再次見證別人幸福一般。對了,就是上上個禮拜嘛,才辦完那對年輕小夫妻的婚禮,啊啊——記得月底本來還要幫一對老夫婦辦一場婚禮呢,記得他們是年輕得時候沒有錢,才在老的終於可以享清福的時候,要替他們的愛情,隆重的辦一場婚禮,以及去他們第一次的蜜月。
糟糕,真糟糕。我就這樣死了,誰來策劃他們的婚禮呢?有沒有辦法弄到最完美呢……
搖了搖頭,我一邊爬下了屋頂,一邊抬頭看著蒙蒙的月亮偷偷的躲在雲的背後。
「就算沒有我,還有愛姐、安安、心情……那麼多優秀的人……」
只是,好不甘心哪。
我明明好好的人生,好不甘心哪。
風,輕輕地吹,感覺這陣也穿越了我的靈魂般,更讓我的存在感,一點一點的,從那個世界,那個曾經有我的世界,消失了。
但是。
我知道,我從來就不是一個甘願停留在原地的人,從來就不是。
即便這樣的個性自從遇見他之後有稍微的不見過,他——陳威宇。
16
又過了,一天了。
就算我這麼無法接受,記憶回來了就是回來了,不會再睡一覺又不見了,也不會再睡一覺我又復活了。
「佟依依那傢伙……不知道怎麼樣了?」還以為今天一早她來敲敲我的門看看我是不是死了呢……啊,不對,我早就死了,應該是來看看我魂飛魄散了沒。
走出房間前,我不覺地瞥向了旁邊的連身鏡,再一次的看見自己的模樣,那種陌生的感覺沒有了,不,還是有的,因為這個模樣跟我原本的打扮,根本十萬八千里。
回想這幾天跟佟依依的相處——那真的太不像我了,不,應該是說,我從沒用那種態度與方式跟女生相處過。
一直以來,我對待除了琪拉以外的女人,都是非常溫柔的,從來都不會生氣,更別說還對她大吼大叫了。當然,我對琪拉也不至於到大吼大叫的地步。
怎麼一失去記憶的我,就變得那麼不像……不像自己?
我自言自語的喃喃,「不……是陌生又熟悉的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本來,應該是那樣跟女生相處的,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才變成——這樣。
穿過了佟依依的房間,才發現她不在。
不在?那會去了哪?我先是到那間我們的音樂房,然後去了一樓的客廳,正想走出去外面看看她會不會在屋頂上時,一開門,便看她正在外頭的庭院里,玩著地上畫好的跳房子,在那裡智障的跳來跳去。
「你……佟依依!」
「郭宇翔?你醒啦?真是的……一點當鬼的自覺都沒有,睡什麼覺,鬼哪需要睡覺啊!」她轉頭一看見我,便聒噪的吵著。
「你在幹嘛?」
「沒有眼睛喔,我在跳房子啊。」她還理直氣壯的說。
「你……」氣死我了,沒辦法,就算恢復記憶了也沒辦法!要對她這種人溫柔……困、難!「你是腦殘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的大腦有問題,像這種一次接收全部記憶,對你的腦來說太困難了!」
「什麼跟什麼,我是太無聊了好嗎?誰叫你那麼喜歡睡覺。」她癟了癟嘴,抗議著。「而且,這很有趣好不好!可以放鬆大腦欸!」
「放你的大頭鬼!這麼閑是不會去練練你的音樂素養啊!說要組團的人好像是你喔!」
她一聽,「不行,在那之前我們還有事情要做。」她一副好像又計劃了什麼的得意模樣。
「啥?」
「我說過了吧?如果找回記憶后,要向那些愛我的人好好的道別才行,以及,向過去好好的,說一聲再見,這樣我得們死後樂團之路才會順暢啊!」
愈來愈懷疑她到底是哪來的傢伙了,怎麼有人昨天還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今天又像是什麼都沒發生的活蹦亂跳?
「隨便你。」
「耶嘿!郭宇翔!你真有良心!」她高興得跳了起來。
那一瞬間,我才看見——原來,她並不是真的很開心,並不是。因為那一閃而過的表情太熟悉了,是我也常會有的表情。為了掩飾某種真正的心情,而不協調的,做著相反的事。
愈難過,就愈開心,而愈開心,反而會愈鎮定。
才發現她跟我一樣,是個在情緒表達上,特別彆扭的傢伙。
「真是……傻瓜嗎?」
「欸郭宇翔。」她跑到我旁邊來,一臉賊笑的看著我。
「什麼欸欸欸的,我比你高好嗎?」
「不重要啦!你想不想知道我生前做什麼的?」
「不想。」我下意識的回道,看她那臉,就知道她想要向我炫耀歇什麼。
「哈哈哈!我啊……」
「我都說不想了。」
她故意無視的我的拒絕,繼續說道,「我可是一個婚禮企劃師喔!」
「……」婚禮企劃師?
「怎麼樣?嚇到了吧!我就說你一定會嚇到下巴都掉下來!哈哈哈!」
「你不會是專門幫人家毀婚的吧?」
「我早就知道你不會信了,走走走!我帶去看看我工作的地方!」
「可以不要嗎?」
「不可以。」她咧嘴笑道,轉身踏步往前。
我笑了。
又笑了。
真是個……又蠢又……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傢伙。
*
其實,看到郭宇翔又有精神的模樣,真是讓我安心多了。因為他昨天的樣子,真的太陌生了。
還好他選擇了面對,而不是繼續逃避。
當然我知道,他的內心有一半還是刻意的不想談到過去。
就跟我一樣,還暫時的,暫時的不想去想陳威宇這個人,還不想。
帶著他混著人群搭上我平常最常搭的301公車,到了中山路的有新娘街之稱的路段,我們下了車,走過了一個紅綠燈,看著那再熟悉不過的招牌,我懷念,只能懷念。
「就是這裡?蘇菲亞?」他念著店名的說。
「嗯。」發現,不過幾天沒來,櫥窗的那件婚紗又換了,換上了愛姐之前特地遠從英國訂製回來的一套新婚紗。愛姐就是這樣,時常額外的砸錢買婚紗,好提供給公司的客人們租用。
問她為什麼,她只說反正她花錢她開心,不在乎那些到底是不是用在自己身上,她只是覺得這樣很開心而已。
我們一起穿過了玻璃門,走進一間到處都充滿了幸福味道的地方。可以看見來來去去好幾對小情侶或是適婚年齡的未婚夫妻,正在一樓大廳的櫃檯前,開心的選擇著婚紗的樣式,更有一些再另一個洽談處前討論著該找哪位婚禮企劃師來策畫他們的婚禮。
「我聽人家介紹依依企劃師,說她的風格總是符合需求又帶有著清新的感覺,同時還可以幫我們把預算算得剛剛好。」那位年約二十八歲的女人說道,櫃檯下,她跟未婚夫的手緊緊的牽著,好不幸福。
「依依嗎……」專門負責接洽的真真垂下了眼,不好意思的說道,「依依姐的確很優秀,不過很遺憾的……她……上禮拜過世了。」本來應該很忌諱在有婚禮喜慶的地方談論這類話題的,可是她還是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