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世間別的女子似乎都唾手可得,獨獨最想要的那一個,卻遠在天邊。」蕭天蘊放下酒杯,褐色的眼睛射出一道冷光,「叫這些庸脂俗粉都退下去!」
「殿下息怒。」沈沖轉身,朝歌姬們做了個退出去的手勢,剛剛還心存幻想的姑娘們美夢破裂,匆匆地退下去。
「殿下想要哪家的姑娘?只要您開口,小的就是綁也把她綁來。」
蕭天蘊雙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戲謔地看著沈沖,「大佑的太子妃,你敢綁嗎?」
沈沖怔了一下,心中有萬般疑問。大佑的太子妃他見過,長相不算出眾,說起話來一股市井蠻氣,哪裡配得上自己高貴的主子?「宜姚公主,不好嗎?」
蕭天蘊搖搖頭,「這世間萬物,有缺憾的才叫美。」
沈沖琢磨著他的話,這句話的意思大概是宜姚公主太完美,那這到底算是讚美還是嫌棄?
沒待他多問,殿門突然被人「砰」地一聲踹開,一個男人氣勢洶洶地闖進來。
沈沖連忙擋在蕭天蘊面前,喝道:「何人如此大膽?敢擅闖安平宮!」
對方拔出一把劍,橫在沈沖面前,「閃開!」
「蕭大人,你根本就不會武功!」沈沖抬起一隻腳,輕而易舉地就把蕭沐昀手中的長劍踢落到一旁,「不要以卵擊石,我也不屑跟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動手。」
蕭沐昀的另一隻手握著劍鞘,抬眼看著無動於衷的蕭天蘊,「你究竟想要幹什麼?你奪走公主還不夠,偏偏還去招惹香兒。我與公主沒有任何名分,她選擇誰我無法左右,但香兒已經是太子妃,你為何專做這奪人所愛之事?」
蕭天蘊冷冷回應,「我做什麼,還要向你這個不相干的人報備不成?」
「這裡是大佑!我們不會任由你胡作非為。」
「是嗎?」蕭天蘊露出挑釁的表情,「那就試試看。」
蕭沐昀真想撕爛眼前這張俊美無儔的臉,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他們的對手。早知如此,當初就不應該秉承父志,而是該像奕宸一樣,棄文從武。
「蕭天蘊,今天我們不是要去郊外嗎?走吧!」殿門外傳來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話音剛落,淳于瑾的身影就出現在門口。她看到屋中的情形,有些錯愕,待接觸到蕭沐昀冰冷的目光,心中某個地方像被刺了一下。
蕭沐昀的目光掠過她,就像掃過一個從不相識的路人,大步走過她身邊。
「沐……」
淳于瑾剛起了個音,就聽到蕭沐昀淡淡地說:「公主殿下,請自重。」
「蕭沐昀,你什麼意思?」回過頭來,淳于瑾眼睜睜地看著蕭沐昀走遠,再也顧不上蕭天蘊,急急地追過去。
沈沖看著蕭天蘊,「太子殿下,要不要小的把公主請回來?」
「沒有這個必要。」蕭天蘊勾了勾嘴角,小聲地說了一句,「這算是太子的報復嗎?有點手段。」
「殿下,您說什麼?小的沒聽清。」
「沒什麼。」蕭天蘊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今日的計劃全都取消,等公主處理好私人的事情再說吧。」
「沐昀,你等等我。蕭沐昀!」
蕭沐昀腳下不停,走得更快。他今日下朝時,路上碰到順喜和兩個禁軍在說話,他們說的內容正是蕭天蘊和淳于瑾去白馬寺上香,兩人情難自禁地在後山擁吻,被荀香撞見的事。
那日蕭沐昀求淳于翌讓他與淳于瑾見上一面,見面之後,他要求淳于瑾放下一切跟他走。他可以不要鳳都的一切,淳于瑾卻猶豫了,放不下榮華富貴也好,放不下公主的驕傲也好,從她猶豫的那一刻起,蕭沐昀就知道他們之間轟轟烈烈的愛情,已成了過往煙雲。
淳于瑾緊追不捨,終於在蕭沐昀因為一隊巡邏的禁軍無法再前行的時候,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你為什麼不停下來?」淳于瑾邊喘著氣邊問。
蕭沐昀回頭看著她,「我們之間不是已經無話可說了嗎?」
淳于瑾急忙解釋,「你還在生那日的氣?你聽我說,我不答應跟你走是有原因的,我……」
「我不想再從你的嘴裡聽到任何藉口。你不說話,或是沉默,都比你騙我來得好。」蕭沐昀疲憊地揮揮手,「瑾,我累了,我不想再走一條沒有終點的路,也不想再為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拼盡全力。我娘最近身體不好,她希望我早日娶妻,如果我的妻子不能是你,那我會找別人,哪怕將就。」
淳于瑾愣了愣,雙手緊緊抓著蕭沐昀,「你說什麼?你要娶他人為妻?蕭沐昀,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已經放開了我的手,而我也選擇不再執著。」蕭沐昀把她的手從自己手臂上拉開,淡淡地看著她,「沒有人非你不可,瑾。」
【第二十章再戰敦煌】
寶慶十九年八月十五日,大佑以荀夢龍為兵馬大元帥,月山旭為副帥,傾西北聯合軍十五萬,出兵敦煌。
大軍開拔這一天,皇帝和太子親自上丹鳳門城樓相送。
彼時,太子妃仍在京城外的白馬寺,誦經念佛。
荀香知道今日是大軍開拔的日子,但她有罪在身,不便前往相送。這一場仗,皇帝是下了決心要打勝,因此連北部鎮守鷹城的月山軍都動用了。幸好蕭天蘊如今人在大佑,大梁縱使有犯邊的歹心,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幾天,荀香聽空禪講授佛法,起初是壓根沒往心裡去,可漸漸地,她卻從空禪的講道中悟出一些道理,甚至覺得每晚抄的佛經都沒有那麼生澀難懂了。
就在她以為自己真的要皈依佛門的時候,白馬寺來了兩個不速之客,一個是剛從城門上下來就直奔這裡的淳于翌,另一個便是已經把鳳都當成南越來去自如的某王爺。
淳于翌本來積了一肚子的怒火加妒火,正準備沖入大雄寶殿把荀香當場抓出來好好地教訓她一頓,可是當他看見同樣心急火燎的某王爺,滿腔火氣頓時嗤地一聲滅了個乾凈,轉身準備溜走。
「站住!」慕容雅叫道。
「沒聽見。」淳于翌走得更快。
「我叫你站住!」
「我說了沒聽見就是沒聽見。」淳于翌腳下生風,就差沒跑起來。
慕容雅乾脆一個躍身,落在淳于翌面前。
淳于翌幽幽地嘆口氣,「慕容子陌,你別這麼陰魂不散的行嗎?」
慕容雅溫文笑道:「答應我的事呢?你也不想終結我們的合作關係吧。」
「我跟寧兒提過了,但是她不想見你,我也沒辦法。你看,她本來要來白馬寺上香,聽說你在附近逗留,也不來了。」
「那你就讓我進宮。」
淳于翌立刻搖頭,「你瘋了?皇宮禁軍有數千之多,上次是你僥倖逃脫,別忘了,炎貴妃的眼睛可時刻盯著你們慕容家呢,更何況別國的皇室不請自來,這本來就是大佑的大忌。」
慕容雅不怒反笑,「好,我一向不強人所難,這就告辭。」他朝初一招了招手。
初一喜孜孜地跑過去,「公子,有什麼吩咐?」
「初一,大佑的刑部尚書炎松林在湄州待得有些時日了吧?他跟炎松崗談話的內容你還記得嗎?」
初一偷偷地瞄了淳于翌一眼,知道這句話其實是特意說給這位太子聽的,立刻響亮地回答道:「是!炎尚書以辦案為名,停留在湄州已經有數月了,且最近在軍中走動得很頻繁,也有很多發向西涼和大梁方面的書信,似乎有什麼陰謀。」
慕容雅點了點頭,雙眸盛開笑意,「嗯,說到這裡可以了,我們走吧。還有,以後不用再費力打聽了。」
「是,公子。」
淳于翌暗咒一聲,開口叫道:「慕容子陌,你換點招數不行嗎?」
「我只知道什麼有用,什麼沒用。」
「行了,我答應你,三日之後,一定讓你見到寧兒。」淳于翌走到慕容雅面前,低聲說:「現在快告訴我,炎家有什麼陰謀?」
慕容雅附在淳于翌耳邊,輕輕地說了幾句話,趁著淳于翌愣神的時候,揚長而去,待淳于翌反應過來,暴跳如雷也沒用。
「可惡!我又被這隻臭狐狸擺了一道!早晚我要他連本帶利地還回來!」
順喜暗自腹誹,自家太子也算是有勇有謀了,可怎麼每次都栽在那個誠王的手裡?
淳于翌回頭看了看大雄寶殿的方向,又看了看山門,最後還是決定去大雄寶殿見荀香。
荀香見到淳于翌本來喜出望外,可她實在是不喜歡淳于翌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她拎出去。她掙扎道:「喂,快放開我!」
「有些事,你必須向我解釋清楚。」
「我最近很聽話啊,沒有闖禍。」
淳于翌放開她,劈頭就問:「你跟蕭天蘊到底是什麼關係?他為何要特意把瑾帶到這裡來刺激你?又為什麼要抱你?你如果不把你們的關係解釋清楚,我就……」
「你就什麼?」荀香皺著眉頭問。
淳于翌握了握拳,轉過身去,「沒什麼。」
荀香摀著嘴笑了一下,跳到欄杆上坐下,「我跟蕭天蘊根本就沒關係,你要我解釋什麼?別相信你那些眼睛的話好不好,我又不是傻子,我清楚自己的身分,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