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大概就是在鬥嘴,或是他抓著她講點子,然後她再從中一再的找一些不合理反駁,就這樣一來一往中,他總是會忽然很開心的說,『挺有趣的,可以用。』每當他笑著這麼說時,她也會特別的有成就感,就像是他們一起完成的一樣。
『俞初心,幫我連絡上次那個拍攝團隊。』
『俞初心,那個廠商的留言是怎麼回事,他想死嗎?』
『俞初心,誰讓你阻止我打電話罵人的。』
『俞初心,我肚子餓了。』
『俞初心……』
「小初心?」裴念謙在她面前揮了揮手,這才把恍神的她給拉回來。
裴念謙剛剛已經叫了她好幾聲了,他從沒看過她這樣,就算她再累也不至於發獃,她頂多會直接睡著。
「咳、我沒事。」
裴念謙邊喝了口咖啡提神,邊不經意的說,「偶爾會有這樣的時候。」
「嗯?」
「忽然誰也沒說的自己消失好幾天,再像什麼也沒事的回到瘋狂工作的日常,偶爾,會有這樣的時候。」
雖然第一次這樣時,無境廣告那時也是慌了手腳,尤其是當時的秘書最慘,在他還沒回來之前,不只被上頭盯還要被多方人馬盯,幾天的時間那位秘書就瘦到不成人形,待他一回來就立刻逃之夭夭的辭職了,那還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成功離職這麼開心……
而司允信頂著滿臉鬍渣的回來時,裴念謙差點沒認出來,他仍穿著消失前的襯衫與牛仔褲,只是都變得又破又臟,簡直像去路邊流浪了一個月一樣。
『你去哪了啊?』
『喔,我去無人島想點事情。』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裴念謙想起這段回憶,不禁失笑。
「第一次去了無人島,第二次說是去爬玉山,反正每次他都去一些很奇怪的地方。」
「那他,為什麼會去呢?這麼突然的出走,有什麼原因嗎?」
裴念謙漾著狐狸的微笑,「誰知道呢?有原因嗎?」
俞初心瞪著那張『我就是知道,但我不想告訴你,除非拿點好處來換。』的表情,跟著狐狸式的笑了。
她輕了輕喉嚨,「啊,昨天亞妃還跟我說,安導每天都會陪她去訓練演技呢,還說啊她好像有一點……」
裴念謙知道她在釣他,但他可是老狐狸來著,可沒這麼好釣。他一副興趣缺缺的回到座位,啪搭啪搭的敲著鍵盤,誰也沒讓這說了一半的話題延續下去。
俞初心也不急,就這樣悠悠的撥了電話,還故意將電話按了擴音。
「學姐,怎麼了?」
「喔、沒有啦,你昨天不是扭傷了腳嗎?今天好點了嗎?」
扭傷腳?
即使面無表情的裴念謙,還是忍不住輕輕蹙了眉,並且伸長耳朵的繼續偷聽著。
「沒事啦,安陸傑一早就帶我去包葯了,應該明後天就好了。」
「喔、這樣啊,那就好,他真是貼……心呢。」俞初心滿意的看著這擴音的效果,因為裴念謙此刻表情嚴肅到都忘了要假笑了。
「喂!你在幹嘛!吼,學姐我不跟你說了,安陸傑要毀了我家廚房了啦!」
俞初心萬萬沒想到還有一句後勁這麼強的,在電話掛斷後,安靜的氛圍比起剛剛,又多了一絲由醋意醞釀出的冰冷。
「咳……快中午了,應該要吃飯了。」她低頭裝忙,心想裴念謙這人冷起來還真是不輸司允信,怎麼有辦法一動也不動像個雕像一樣的瞪著她啊。
「信他都是受到打擊的時候才會這樣,無論是在工作上還是愛情上。」裴念謙語速極快的說完,當她還在思考時,他已經逼近到她面前。
「把剛剛的話題,說完。」
「喔……她是說她好像有一點沒那麼討厭安導這個人了。」她據實以告,雖然她覺得他並不會想聽。
果然,裴念謙的臉像蒙上一層黑影,原本氣勢凌人的姿態馬上又像泄了氣的氣球。
「我要外出,不回來打卡了。」他抓著外套轉身就走,像受了傷的動物,不願被人窺見脆弱。
俞初心也只是從上次張亞妃來這裡時,從他倆那奇怪的氛圍做了點揣測,卻萬萬沒想到,裴念謙竟然這麼認真……
這就是人家說花花公子也會有踢鐵板的一天嗎?她搖搖頭。
「不過,司允信那傢伙,昨天受了什麼打擊嗎?啊……難道是……」因為她說了莫言哲要來接她。
就只因為這樣?
那個笨蛋。
「帶著一身傷還去什麼奇怪的地方啦。」還來不及氣他的蠢,她已經先擔心起來了。
真是個讓人不能省心的老闆。
她抹了把臉,盯著才剛過十二點的時鐘,才驚覺──時間,過得好慢。
少了一個拚命使喚她、又拚命跟她鬥來鬥去,還要預防會被強吻的傢伙,原來這麼無聊啊。
叮咚,手機一傳來訊息聲,她就迫不及待的拿起來。
『初心,希望我們,還會是朋友,是教練學生的關係。』
她沒察覺自己的失望,猶豫的看了一會兒,才默默的回應一個OK的貼圖,然後又按到司允信的對話框,那仍然沒被已讀的訊息,不知怎麼的看得很刺眼。
乏味的度過肚子一點也不餓的中午,她只能強逼自己整理資料,做些雜事分心,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她卻比平常忙碌的時候還要累。
一路慢慢散步回家,即將西下的天空,橘紅的夕陽將街景染得如懷舊片一般,美麗卻惆悵。
忽然,一襲染上了橘紅色的白紗,映入她的眼底。
這家婚紗店她經常經過,每次放上的招牌白紗都很美,但從沒放過魚尾式的婚紗,而此刻站在婚紗前的她,透過反光彷佛她已經穿上了一般,是那樣的合身,只是她的身邊,少了一個比肩而站的新郎。
「合身……我,瘦回來了……」不會吧。
雖然反射中的她還被包的到處都是紗布,但那張消瘦的臉,跟又瘦了一圈的下半身,都騙不了人。
這樣很好啊,她應該開心的。
但不知為何,踏回家的步伐變得更加沉重,頭也愈來愈低。
忽然,一個身影竄到她旁邊,她警覺的跳開幾步,才發現司允信竟然認真的在她旁邊低頭猛看著地板。
「這地上是有錢還是什麼嗎?你看得這麼專心。」
「司允信……你在這裡幹嘛?」她瞪著他穿著一身輕鬆的休閑服,頭髮依舊跟鳥巢一樣亂,臉上還長出了一點點的鬍渣,明明該要頹廢的,看起來卻特別有精神。
「等你回家啊。」他一臉的理所當然。
「所以說,你好好的公司不去,就這樣搞消失又忽然在這裡等我幹嘛?」
「想你,就來了。」他揉揉鼻子的說。
「……」她到底該拿這個動不動就告白、強吻的人怎麼辦才好。
「本來我是想去哪裡散心的,但又怕去的太遠,想你時不能馬上看到你,這樣我心情會更不好,所以我哪裡也沒去。」
「口口聲聲說一堆,那幹嘛不接我電話、回我訊息?」
「……想讓你擔心。」他嘴角微揚,彷佛在炫耀自己的小把戲。
欠揍。
她不想理他的轉身就要走進大樓,然後又停下,「你,明天會去公司嗎?」
「不知道。」
「那個愛工作的司允信呢?」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