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度過了幾天最拮据的日子，剛領到薪水的隔天，徐少妃中午吃了一頓好料的，犒賞自己這幾天的辛勞，也不忘要報答紀允威的恩情。

最近紀允威總是提早進辦公室，拿走她的潛艇堡，卻換給她一頓豐盛的午餐，讓她吃得很不好意思，因此，她堅持今天中午非要回請紀允威不可，她可不喜歡占別人的便宜！

「我不覺得你是占我便宜。」紀允威這麼回答。

「我的意思是，你幫我那麼多次，我今天領薪水也想請你一回，別拒絕我，這樣我會很不好意思。」

知道她很有誠意，紀允威笑了笑。

「好啊！不過中午我有事情，晚上好嗎？」

中午不過只有一個半小的休息時間，他不想匆匆結束這個不算約會的約會。

好吧！他承認，到現在，他心中對徐少妃還是有一些些的不願放棄，可礙於原則問題，又只能憋在心底，從他身在愛情圈裡，還沒有一次讓他這麼矛盾的，他真怕早晚憋出病來。

「晚上啊……」

「不方便嗎？還是又要跟男朋友出去？沒關係，那改天也行。」

「不用啦！我沒有跟誰有約。那就今晚好嗎？」

自從那天方政文跟她借了兩千元以後，她就沒再跟他見過面了，說也奇怪，她並不會想到他，甚至覺得沒跟他見面也挺好的。

「好。」

簡單約定好，兩人又各自回到工作崗位上。

晚上下班有約，紀允威心情不知多好，連下午的會議也全程面帶微笑，讓其他部門經理統統一頭霧水，但不管如何，總經理心情好，對他們而言當然好了。

下班前，徐少妃卻接到方政文打來的電話。

「今天出來見面吧！」

他口氣一副很隨性、可有可無的樣子，聽在徐少妃耳里，覺得有幾分難過。

「不行耶！今天我跟別人有約了，改天好嗎？」

「不能推掉嗎？我好不容易才有空，最近忙著找工作，才會把你冷落，又不是故意的，出來嘛！難道這麼多天沒看見我，你都不會想我嗎？」方政文笑笑的聲音透過話筒傳入徐少妃心頭，她卻沒有一絲興奮。

徐少妃老實地捫心自問，她的確是不曾想過方政文，因為光是要應付工作上的事情，她就忙不過來，哪還有空閑想東想西？

「所以出來嘛！我最近找了個不錯的工作，老闆還蠻賞識我，讓我覺得挺威風的。」

方政文說得喜孜孜，徐少妃聽了卻覺得很無趣。

「是嗎？恭喜你了。能不能改天見面呢？我今天真的約了人。」

「出來啦！就到我們常去的餐廳去，我等你。」說完，不給徐少妃機會回答，方政文連忙將電話掛了。

掛了手機，徐少妃對著桌面發愣。

以前的方政文總會替她著想，現在卻好像凡事都要替她做主，真的讓她很為難。

她都約了紀允威，總不好意思在這時間跟他說不能去吧？

怎麼辦呢？

徐少妃的視線始終落在桌面，沒發覺紀允威已經站在她面前有一段時間，關於她剛才的電話內容，也聽了個明白，清楚她正在猶豫不決。

「別為難了，既然有人約你，就去啊！」看著徐少妃臉上的表情，他猜想應該是她男友，他只能假裝大方。

「可是我已經先跟你約好，怎麼好意思現在跟你改！？」

「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怕你跑掉，跟你朋友去吃飯吧！真的別介意。」紀允威又再三強調后，這才轉身按下電梯。

看著紀允威轉身的背影，徐少妃咬了咬下唇。

就算方政文是她男友，但凡事也有先來後到之別，既是跟紀允威先約好，她就不能因為方政文而犧牲掉他，這對紀允威是不公平的。

作出決定后，在電梯開門的那一瞬間，她開口：「總經理，請等我一下。」

紀允威回頭，看見徐少妃拿起手機打電話，之後聽見她說：「政文，很抱歉，我真的跟朋友有約，不能過去赴約，恭喜你找到工作了，改天再見吧！」

然後，她掛斷電話，拎起皮包沖著他微笑。「我好了。」

那俏皮的樣子，還真有點像是電視上某個因為吃了感冒藥迅速復原的女主角。

「這樣沒關係嗎？」

「沒關係，我先跟你約好的，當然不可以失約。走吧！我餓了，可是我對餐廳不太熟，今天你想吃什麼你決定，我都可以。」她笑著拍拍紀允威的肩。

如今她已將紀允威視為朋友，現在又下了班，當然不會再跟以前一樣，那麼生疏地對待他了。

「是嗎？」知道徐少妃把與自己的約會看得比較重要后，他心情更為愉快。「那如果是王品台塑牛排，你也奉陪嗎？」

徐少妃一聽，眼睛眨了眨，略感心疼地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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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紀允威帶著徐少妃來到他們上次去的義大利麵店，因為他清楚若真的帶徐少妃到高級餐廳去，肯定讓她很不習慣，既然她喜歡吃這裡的面，那就繼續捧場吧！

「這裡可以嗎？」

徐少妃猛點頭，上回吃了一次，到現在她還念念不忘老闆的好手藝，只是後來因為紀允威說了太詭異的話，讓她無心繼續品嘗，可惜了。

「可是這裡人多，可能要等喔！」

「我早就訂了位子，進去吧！」

但，他們兩人走進去后，徐少妃一看店內依然高朋滿座，哪裡有空位？

「Luciano！」紀允威叫住站在吧台後頭的外國人。

他抬頭，看見紀允威，咧嘴一笑，連忙親自出來迎接，用義大利文跟紀允威交談。

「James，又帶女朋友來啊？」

「不是，她是我朋友。」

Luciano那張臉粗獷有型，頰邊還有鬍子，看起來頗為兇悍的模樣，他湊近了點，徐少妃卻回以大方的笑容。

「真的只是朋友而已嗎？」他不信。

紀允威每回來到他店裡，就算有帶女友也只是帶到樓下，雖然他二樓是還有家小小的店，不過只招待好朋友，是跟他們偶爾聚餐的場所，紀允威情商要跟他借，這還是頭一回，教他怎能不好奇。

「當然，人家已經有男朋友了。」

清楚紀允威不會奪人所好的性格，Luciano點了點頭，嘆氣。「那你一定很嘔嘍？」

「嘔你的頭，可以上去了嗎？」Luciano煮得一手好菜，吐出的話卻會讓人恨得牙痒痒的。

「你要借，我當然早就準備好。點完菜后自己上樓去吧！我客人多，恕不招待了。」Luciano跟紀允威說完，轉過頭用一口字正腔圓的國語笑笑地對徐少妃說：

「你好，我叫Luciano，歡迎你光臨本店！」

沒想到眼前這個外國人國語竟說得標準，徐少妃嚇了一跳，連忙回應：「你好，我叫作少妃，你煮的義大利面很好吃喔！我很喜歡。」

Luciano聽了相當高興，作勢要上前擁抱徐少妃，卻被紀允威擋下。「再高興也不必動手動腳的。」

「喔，看來是有人吃醋了。」Luciano用義大利話說完，又改說國語。「那我不打擾你們約會，先回廚房去了，待會兒再聊嘍！拜！」他熱情地拋給徐少妃一個飛吻，完全不在乎紀允威的不悅。

「拜拜。」

徐少妃被Luciano逗笑了，心情好得很。

紀允威俯身在她耳畔叮嚀著：「不用對他太好，他已經結婚了。」

徐少妃錯愕地望著他。「他很熱情，我當然也很熱情啊！我才第一次跟他見面，你會不會想太多了？」

「我只是擔心你會被他騙。」

「你真的是想太多了。」

徐少妃跟在紀允威後頭拾著階梯上樓，來到二樓，發現是一間布置得挺有趣的小房間。

「這裡真特別。」

「是Luciano的太太幫他布置的，這裡只招待好朋友，進來要脫鞋。」

「那他們夫妻感情一定很好。」

「是很好，一個粗心大意、一個小心謹慎，配合得天衣無縫，改天我們還有聚會，我再帶你過來。」

「嗯，這樣好嗎？我跟他們不熟，這樣過來會不會太失禮？」

「你是我的朋友，就是他們的朋友，別想太多了。你啊，就是喜歡考慮太多，有時候想太多不見得對事情有幫助，倒不如順其自然，說不定還會有意外的結果，不是

很好嗎？我這麼說並不是希望改變你的性格，只是希望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是放鬆的，我可不想造成你的負擔。」

「不要這麼說，你不是我的負擔，跟你在一起還挺愉快的。」徐少妃低頭喝了口水。

「對我的觀感變好了吧？」

「對啊！人跟人本來就要經過相處才知道對方的優點，現在我終於明白那些女孩子要愛上你，真的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那你有可能喜歡上我嗎？」瞥見徐少妃略顯為難的表情，他忙道：「我不是想逼你，只是想知道而已，如果你不想回答，我也不勉強。」

喜歡他？她有男友，他怎能這樣問她呢？

「算了算了，當我沒問。」

聽見紀允威放自己一馬，徐少妃在心底大吁了一口氣。若真要她回答，她很怕會讓紀允威誤會。

喜歡——其實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面對一個幾乎是完美的男人，誰能不動心？只不過，她不能。

「喔，好啊，」她也很乖地配合。

紀允威差點昏倒。

這笨丫頭可真單純，居然連他的反話也聽不出，還虧她上班的時候聰明又伶俐，讓他讚不絕口，怎麼涉及感情的時候，她卻那麼笨？讓他真想敲敲她的腦袋，看看裡頭是不是罷工了！

隔沒多久，服務生送上餐點，徐少妃望著香噴噴的食物，眼睛閃出了光芒。

紀允威知道他餓了，也不耽誤她填肚子的時間，兩個人同時開動，品嘗美味。

吃完飯，喝著飲料，他們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最後不小心談到紀允威花心的原因。

這回換紀允威露出為難的神色。好不容易在徐少妃面前提升了點形象，何必又扯到這裡？這不是要他拿磚頭砸自己的腳嗎？

「不能說啊？那沒關係，我只是好奇問一下，不說也不勉強。」

「也不是不能說……」難得徐少妃對他的事情感興趣，就算是壞的，他也不打算隱瞞。「或許該說我太容易去欣賞每個人的優點吧！只是，這種強烈如火的感情來得

快去得也快，一旦燒完，我對對方的感情也沒了，就會再去愛上下一個人，我也在找尋能讓我定下來的人，可惜到現在還沒過見。」他的眼神略微感嘆地凝視徐少妃。

「既然你很容易去喜歡上一個人，那當你過上你最喜歡的人，又要怎麼分辦？」

聽完紀允威的解釋，她突然覺得他似乎沒她想像中那麼花心，他的感情應該只是『多元化』了點，容易欣賞對方的優點，自然很容易就會愛上對方。

「要等我過見了，才會知道。」

「那萬一你跟對方擦身而過，或是她早已經結婚了，你該怎麼辦？」

「我有我的原則問題，如果她愛的是別人，那麼我就不會去追求，畢竟我希望我的感情別太複雜，在商場上應對已經夠累了，沒必要連我的感情也弄得那麼累。」

徐少妃眯眼微笑，頗贊同他的處理態度。

「允威，我到現在才發現你不只人很好，也很成熟，我最怕的就是死纏爛打的感情，那會很恐怖。你說的好，感情最好還是要兩情相悅，要不然對誰都不公平，你說是吧？」

他能說不嗎？突然間，他又覺得自己有點自掘墳墓了。

讓徐少妃愈來愈欽佩他做什麼？他又不想當受她崇敬的偶像，她如此信任他，萬一哪天他把持不了感情，該怎麼辦？

紀允威沒有回答這問題，只露出一抹苦澀的微笑。

「是我說錯話了嗎？」她擔心地問。

「沒有，你說的很對，對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死纏爛打，的確很不好。」他希望自己最後可別變成徐少妃討厭的人。

「我相信你不是那種人。」在她眼中，紀允威是一個成熟穩重的男人，應該不會如此。

「笨蛋，別太相信男人，有時候男人容易變成你不認識的人，還是要懂得保護自己，懂嗎？」

「是。」她明白紀允威是真心關懷她，這令她覺得很窩心。

「說完我，那你自己呢？我還不曉得你為什麼那麼討厭花心的男人。」

「不是每個女生都會討厭花心的男人嗎？」她認為自己不喜歡也是有道理的。

「就算是討厭，也不會到特別反感的地步，你應該是有特別的理由。」他又問。

徐少妃抿了抿唇，意外紀允威的敏銳。

「高中的時候，我過上了一個壞男生，他同時跟我還有其他女生在一起，我還親眼目睹他擁著另一個女孩子由我面前經過，他是真的徹底傷了我的心，因此，我就開

始討厭那種喜歡腳踏多條船、花心又濫情的男人……不過我不是在說你，認識之後，我真的覺得你是個不錯的人。」

「只是還是被列為禁止交往的對象之中嗎？就算你沒有男朋友，也不會考慮我是嗎？」他換了個方式問。

「……對不起。」

真是直接又不留情的三個字，打得他遍體鱗傷，毫無反擊能力。

「如果我哪天變得專情忠誠呢？」

徐少妃挑了眉。「別問我，你該先問你自己能做得到嗎？」她聰明地將問題又扔給紀允威。

紀允威笑笑地搖頭。

他能做到嗎？其實他也不太確定，他的心總是難以定下來，今天愛上一個人，很難保證明天不會愛上另一個人，他的感覺隨時都會有變化，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時會真正深愛一個人到不願放開的地步。

會有這樣的一天嗎？他期待著。

之後，他倆又無邊無際的聊著，直到Luciano親自上來。

「James，我要打烊了，今晚你們是要幫我顧店是嗎？」為怕徐少妃覺得尷尬，他用義大利語問他。

「這麼快？」

「先生，已經十一點多了，算快嗎？你們兩個坐了足足四個多小時，真那麼有話聊嗎？」Luciano笑了笑。

即使聽不懂他們兩個在說什麼，但光憑紀允威回答的那句話，徐少妃也清楚，她看了眼手錶，才發現他們竟然待到十一點多。

「允威，我們也該走了，要不然會耽誤老闆的。」

「還是小姐貼心，我還想趕快回去陪老婆呢！」Luciano呵呵笑著。「如果你們這麼喜歡聊天，我歡迎你們星期六來啊！可以讓你們從中午坐到晚上，如何？」

聽出Luciano是在調侃他們兩人，紀允威連忙賞了他一掌。「別亂說話！」他不希望造成徐少妃的尷尬。

「好啊！那我們改天就來坐一整天嘍！」徐少妃很大方地接受Luciano的邀請，並不忸怩。

紀允威挺意外她會這麼回答，這句得體的話，讓他對她的好感又增加一分，只可惜，她已經名花有主！

「請問這裡有洗手間嗎？」徐少妃問。

Luciano比了比樓下。「在一樓，下去左手邊走到底就是了。」

「那我先去洗手間，允威，待會兒樓下見。」說完后徐少妃慢慢下樓。

二樓只剩下紀允威跟Luciano，Luciano連忙回敬他一拳。

「難得看見你這麼小心翼翼的時候，既然對方有男朋友，你又不想介入其中，那又跟她走那麼近做什麼？」

「你這個臭老外！沒事少教訓我，她是我秘書，我是要怎麼跟她疏離啊？」

他怎會不想敬而遠之，只是每回看見她甜美的笑容，他就情不自禁受到吸引，無法自拔。

Luciano睨了他一眼，看穿他欲掩飾的表情，又捶了他一記。

「少來！你這人可無情得很，想分手的時候就分手，就算是秘書，也不用下班也陪她吃飯吧？還是老實給我招來，是不是對人家念念不忘啊？」

紀允威無奈地吁了口氣。「我是喜歡她，不過，她很愛她男朋友。」

「喜歡就想辦法搶過來啊！」Luciano如是建議。

「真是的！」紀允威瞪他一眼，那眸光帶了點輕蔑。「這麼可惡的辦法你也想得出來？真沒天良！」

Luciano一手搭上紀允威的肩膀，一手摸摸下巴，諷刺地問：「先生，我記得你比我還沒天良呢！自己的女朋友一旦不喜歡了，說翻臉就翻臉，我還記得上次不知道是你第幾個女朋友跑來跟我哭訴，害我老婆差點誤會我要鬧離婚，這仇我可記住了。」

「基本上，在交往之前，我都有說清楚，是她太一廂情願了。」那是他唯一一次的失誤，也讓他從此更小心。

「先生，你想愛人家又不要人家放太多感情，會不會太嚴苛了么？」

「無法接受就別答應我。」他回得冷絕。

Luciano瞥了瞥樓梯，提出忠告：「以我閱人無數的眼光看來，這位小姐應該也不是那種可以接受你的戀愛方式的人，我勸你還是離她遠點，否則只會傷了她。」

紀允威閉了閉眼。「我明白。」說完，他便下樓去了。

Luciano撇撇嘴。就算紀允威說他明白，但他也清楚他大概做不到，要不然怎會露出那種猶豫不決的表情來？

就不知他們兩人最後會不會有好結果了。

紀允威下樓時，徐少妃正好在櫃檯前結帳，似乎跟服務生有什麼問題。

「怎麼了？」

「他不讓我結帳。」

紀允威看了服務生一眼，便說：「阿力知道我的習慣，我從來不讓女人請我的。」

「但我們說好了啊！這一頓算是我答謝你。」徐少妃堅持。

吃完一頓后，難道他們就再也沒有其他相處的時間了嗎？紀允威並不希望他們的關係就此結束。

「讓我請，好嗎？」紀允威按住她的手，神態溫柔，眼神帶笑，口吻卻相當堅定的詢問。

望著那張嚴肅中又不乏溫柔的神情，徐少妃居然乖乖點頭答應。

「喔，好。」

唉，她真是愈來愈奇怪，怎一看見紀允威的眼神，就會不由自主說好。

「下次再讓你請。」

他也不曉得能再這樣下去多少回，只是，他現在只對徐少妃有感覺，那就多找些機會讓他們相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