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03
「朋友——真的是很麻煩的一種生物耶。」早上十點多，在開店完事情都忙完之後，小艾趴在吧台上，嘆口氣的說。
我喝掉最後一口拿鐵，瞥了她一眼，「怎麼了？」難得這麼擅交際的小艾會說這種話。
「沒有啦！真的很麻煩啊，朋友之間總是有些話不能說的太過、就算有什麼不高興的，也不能很直接的表現，不然就會鬧的氣氛很尷尬，好陣子都互相不連絡的，真的很煩。」
「那是你們女孩子才會這樣吧？」在一旁擦著咖啡杯的小泉，搖搖頭的笑道。
「那麼，朋友之間的相處應該怎麼樣呢？不可能有人有辦法以自己最真實的態度面對朋友吧？那樣一定會常吵架。」她如是說。
「我跟我朋友就不會，有好幾個朋友都認識超過十年了都沒吵過架呢。」小泉回應著。
「是喔，那你敢把你所有的想法通通告訴你朋友嗎？包括你對朋友有哪一些看不順眼的？」
兩人向鬥嘴般的，漸漸吵了起來。
「跟你講話真的很累耶！你看亞琪都還比你成熟多了！對吧？亞琪？」
因為小泉年紀比我大個幾歲的關係，一開始剛從偉哲那裡完全接手店裡所有的業務時，我就有說過，希望小泉把我當成朋友看待就好了。
瞥了眼他們倆，我淡淡的說：「杯子麻煩你了小泉，我先上去了。」說著，轉身走上那隻屬於我一個人的，通往二樓的小小樓梯。
「亞琪姐，為什麼總是那麼與世隔絕啊？」小艾在我轉身之後，以為我聽不到的，小小聲的說。
「偉哲哥有說過，說她本來就不喜歡太親近人。」用著沒輒的語氣，小泉說著。
我不在意他們的討論，輕輕關上了二樓的門。
朋友，我已經好久沒聽到人在我面前談論這個名詞了。
我始終無法學會交朋友這件事，沒辦法主動，也沒辦法對親近我的人，給他一個溫暖的笑容，或許這是我唯一無法進步的事吧。
其實不想這樣孤獨的，明明自己跟爺爺說過了，以後會好好的過日子，但是交朋友……
我還是做不到。
從前的我是討厭交朋友的麻煩，如今的我卻是……不知道該從何展開第一步。
畢竟，我曾經有過朋友的那段日子，太短了。
短的我已經忘了當初怎麼回應人家的善意，更該說，都是那個女孩，一直熱臉貼著我的冷屁股吧。
想到這裡，我輕輕的笑了。
那麼傻的一個女孩，現在應該——也過的很好吧。
拿起吉他，習慣性的，我想要彈奏些什麼，是彈關於一個回憶？還是彈思念著一個人？
忽然手機急促的響起，因為只有小艾他們會打來的關係，每次響了我都要到處找一下，才能看見它的蹤跡。
好不容易，我在床跟牆壁間的隙縫裡，發現了手機，「怎麼了？」
「亞琪姐，你要不要下來一下？昨天那兩個人男的又來找你羅。」
「我知道了。」
他們又來了？也對，昨天，我不是答應了人家嗎？
知道也許會出門，我乾脆把吉他裝進了袋子里，一背——如果說我還有什麼沒有改變的，大概就是這個習慣吧。
吉他不離身的習慣，總覺得這是我唯一能保留下來的安全感，當所有的人都離開我的世界之後，也只有它，永遠不會離開我。
慢慢的走下樓，我看見那個叫小傑的跟溫佑信正站在門口等我，看見我還咧嘴一笑的揮了揮手。
「等等中午你才要駐唱對吧？要不要現在先跟我們走一趟？會準時回來的。」小傑說著。
「隨便。」
「亞琪姐背著吉他下來，就是已經準備好要跟你們出去了啦。」多嘴的小艾，在一旁呵呵笑著的說。
「為什麼？」溫佑信好奇的一問。
「因為……」
「好了好了，你還有一桌還沒收呢。」小泉打斷了小艾，並對我眨了眨眼。
我輕輕的笑了。
走出店外，溫佑信特地幫我開了副駕駛座的門。
我沒有道謝只是冷冷的坐進車內，然後發現開車的人是溫佑信。
「是要去哪？」我問。
「難道你出門都會帶吉他嗎？」溫佑信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問著。
「你有什麼問題嗎？」我不高興的，說。
後頭的小傑趕忙打著圓場笑道：「我們現在要去錄音室，這幾天我們一從台北下來，就包下一間不錯的錄音室，其實歌都收好了，就只差第一主打還找不到適合的，你可以先看看他們今天錄音的表現，再決定。」
「了解。」簡單的附和。有點不習慣坐著跟偉哲不一樣的車的我，努力讓自己保持著自然。
「你的個性也太陰沉了吧？」溫佑信用著滿不在乎的口氣說著。
我覷了他一眼，心裡忍不住想著，你這傢伙有資格說我？那天晚上是誰比較陰沉啊？！
「幹嘛不說話？」看我都沒有回答，他又說。
「你希望我說什麼？你說一遍好了，我跟著重複。」有點不耐煩的，我說。
「唉唷，你們兩個別這樣嘛。佑信，不是跟你說過了，Lonely生性話不多，你還……」
「那就是陰沉嘛！」他用著半開玩笑的語氣說。
當下我一聽，極度不高興的我吼：「嘖！我哪裡惹到你了！」
他一看我這樣的反應愣了愣，隨即又笑了，「還是會有情緒反應的嘛。我就說，可以寫出那麼細膩曲子的人，不可能像個麻木的人一樣，什麼情緒都沒有的。」這一次，他的語氣好了很多，淺淺的笑容，臉頰上還出現了大大的酒窩。
我一愣，沒再說些什麼。
如果說，我在別人眼中是個怪人的話，那麼他就是怪人眼中的怪人了。
簡直是——莫名其妙。
只是，我的曲子，在別人耳里聽起來是細膩的嗎？嘴角，淺淺的一笑，聽到別人誇獎自己的作品，還是會有點開心的嘛。
就這樣，隨著車子緩緩開進了市區，我們在一間，在高雄市算的上是設備相當高級的錄音間前停下。
我眉頭一蹙的，下了車。
「怎麼了？這間應該是高雄市裡最好的錄音間吧？」小傑用著一種驕傲的口氣說。
「那又怎樣？真正有實力的人，即使設備不好，表演出來的品質是受不了多少影響的。」我冷冷的，說。
錄音間。
有三年了吧，我再也沒踏進這種地方。
曾經帶著我，踏進錄音間的人們，早就不在我的世界，而他們——也是我看過最棒的樂團。
垂下了眼，我努力讓自己不要回憶到那段過去的，跟著他們一起走上了二樓。
真的是很豪華的錄音間，一開門看見的，是非常舒適的大客廳，有沙發、電視、電腦等，該有的都有，連沙發都是可以拉開變成床的那種。
走到後面再打開一扇門，看見的是設備相當齊全且高級的錄音間，我們走進控制室里，透過著玻璃，看著他們口中所說的那個年輕樂團，是一組兩男一女的樂團，現在的樂團都因為受了日、韓的影像，組合都喜歡用成了兩男一女的模式。
不同的是，主唱並不是女孩，是另一名長相稍微平庸，可是歌聲卻……很驚人。
我愣住了，此時的他們錄唱的歌曲，正好進入了第三段副歌高亢的部分，那種沒有任何油腔滑調的唱腔，帶著一種乾凈、青春的聲線，整個樂團給人一種清新的感覺，再加上副主唱的女孩，那低沉渾厚的聲音，雖然唱的歌詞並不多，卻也是相當的亮眼！
整個……搭配的剛剛好。
而且有那麼一瞬間，我彷佛回到了過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