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等我離開美術館，再度來到昨天那間錄音室時，已經是傍晚了。

下了車站在門口，我猶豫著等等進去了，要說些什麼好。

忽然，一個雨滴滴落在我的額頭上，抬起頭看著快要天黑的天空，竟然下雨了……

就在我還在看著飄起雨的天空發獃時，一把傘已經遮住我，並映入眼帘。

轉過身一看，我愣了愣。

「是你。」

「下雨還站在外面等淋雨嗎？我不知道作曲家都喜歡這樣。」溫佑信用著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語氣說著。

「我是來拿曲子給你們的。」躲開了他的傘，我走到了錄音室的屋檐邊。

「這麼快？」

「嗯。」

「那……進去吧？」

「不用了，拿給你就行了吧？」

「總得讓他們聽聽看喜不喜歡啊，難道你寫的曲子他們就一定會喜歡、一定會接受？」像是故意要惹我生氣般的語氣。

我不滿的看著他，「那就聽吧。」轉身，我走進屋，並沿著二樓，踏著沉重的步伐慢慢爬著。

「你就這麼想快點跟我們劃清距離？」跟在我後頭的他，說著。

「我們本來就不認識。」

他又說：「我並沒有生氣喔，昨天。」

「喔。」

「而且，我們也知道互相的名字了吧？」

「然後呢？」

「所以我們應該是認識，而且是朋友吧？」

爬上了二樓，我轉過頭瞪著他，「不管你到底想說什麼，可不可以別再用這種虛偽的口吻跟我說話了呢？」一說完這句話，我又再度後悔。

他一愣，臉垮了下來，但隨即又淡淡的笑了，「你真的很怪，好像總是可以很輕易看穿別人一樣，可是，很多事，不是這樣就可以看的穿的喔。」

「……」

「走吧。那幾個小鬼，一定很高興今天又能看到你，而且你還準備好了曲子。」

低著頭的，我跟在他後面走進了錄音室里的小客廳，由於已經是晚餐時間，大家都剛好在這裡。

「是Lonely！」晴天第一個看見我就激動的喊。

「哇！你們今天吃這麼好，麥當勞喔！」溫佑信瞥了眼桌上的食物，說。

「放心啦有你的份！Lonely吃了嗎？一起吧！」老Ｊ招呼著的說。

「不用了……」

又是麥當勞，那個時候的我，不也是一起在錄音室里，跟著辛蒂他們……

「對了，Lonely已經把歌寫好羅！你們要先吃還是先聽？」溫佑信高興的說。

「赫！先聽！」

晴天又是最激動的那一個，看著她，我實在是忍不住的想微笑。

天真的可愛，她。

「阿信哥，你人真好，還特地載Lonely過來。」宇臣說著。

「不是啦我是……」溫佑信想要解釋的說。

「好啦好啦我們都了解啦！嘿嘿！快點進錄音室讓我們聽DEMO啦！」晴天用賊兮兮的口吻說著。

「不錯唷！阿信哥！」連小浩也都跟著說。

雖然，我不懂他們到底都在笑什麼。

「你們幾個小鬼！不要給我亂想了！」溫佑信就這樣像個大孩子似的，追著他們進了錄音室。

——我忽然了解，為什麼溫佑信，這麼喜歡這些孩子了。

因為他們讓他，似乎變的比較快樂，就像以前那個我。

「呵呵！阿信啊，每次都跟那幾個孩子這樣，很幼稚吧！」老Ｊ在一旁笑呵呵的說。

「嗯。」淡淡的回應，我跟著老Ｊ也進了錄音室。

把DEMO交給了老Ｊ，當音樂一開始放出來的那一刻，大家都安靜了下來，認真的聆聽每一個旋律。

我有點緊張的，坐在一旁。直到整首歌曲結束，大家都還是很安靜。

「怎麼……樣？」我不安的問。

「這首歌，真的是要寫給我們的？」宇臣吶吶的問。

「嗯……」不好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晴天也說話了。

「這首歌……」小浩說。

「真的是替我們量身打造的……好到無法形容了！」晴天這才把整句話完整的說出來！

「主旋律的部分，也是剛好配合我最好聽的音域的Key！」宇臣興奮的說。

「你真的是昨天回去之後就完成的？太驚人了。」連老Ｊ也這麼說。

面對大家的稱讚，就像記憶重疊一樣，我彷佛看見了以前的自己，是那樣的不知所措。

「你們喜歡，就好。」背起吉他，我轉身要走。

「咦？你要走了？！」晴天一愣。

「曲子不是沒問題嗎？」轉頭，習慣性的牆，又慢慢的升起。

「不、不是……你……沒有要當我們的製作人嗎？」

「很抱歉，我並沒有涉獵那一塊。」

「不當製作人也可以，那至少……」晴天一副急欲想要表達什麼的，說的斷斷續續的。

「你願意陪他們錄完這首歌嗎？畢竟你才是作曲人，這首歌應該要有什麼樣的感覺，以及填什麼類型的詞適合，你最清楚不是嗎？」溫佑信接著說。

眉頭，皺了下來，這真是很強人所難的要求。

可是看著他們三個那期待的眼神，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拒絕才好。

「答應嘛！好不好！拜託啦！」晴天雙手比著拜託的手勢，認真的說。

「我……好吧。」我聽見自己，又再一次的因為他們而妥協。

然後我不自覺的瞥了眼溫佑信，他難得的，對我真心的笑了。

「那我可以走了嗎？」

「不——行——！你還得跟我們討論詞的類型！嘿嘿！」晴天笑道。

「這可能有點困難，晚上我還得在店裡駐唱……」

「駐唱？真的嗎？」宇臣驚訝的問。

「不如我們乾脆轉移陣地到你店裡，這樣你又可以駐唱、又可以跟我們討論了。」小浩慢條斯理的說。

「好主意！耶！」晴天馬上雙手贊成。

老Ｊ則說：「我還滿期待聽你唱歌的。」

「你們……」到底有沒有問過我的意見啊？

溫佑信這時走到我旁邊來，小聲的說：「就今天就好，順著他們吧。他們真的很喜歡你。」

「我為什麼——」

「就當是你昨天對我失言的賠禮。」他說，然後賊賊的笑了。

「你——」

「走羅走羅！」

我還來不及反駁他，就已經被晴天熱情的拉著走了。

我看著他們圍繞著我嘻嘻哈哈的模樣，其實真的很想說，別這樣好嗎？別再又一群人熱情的、不問一聲的就擅自闖入我的生命，然後又再一次的讓我嘗到，失去的痛苦……

別這樣，好嗎？我很想說，卻說不出口。

因為無法騙自己的，這個當下，我確實感到有點——快樂。

對我來說相當奢侈的東西，又再度出現了。

是不是，如果我想要好的保存這樣東西，這一次我就別，別再愛上任何人？

——寂寞，是當與回憶告別的一種，吊念；是當與快樂相遇的一種，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