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二章 一夢千年

黑武士大君的無鋒大劍依然在遙指原辰飛，一動不動。

原辰飛身上的鎧甲已開始變色，變得漆黑如墨，就連怪誕之刃，都蒙上種種的銹跡。

按照這樣的程序下去，要不了多久，原辰飛就會被轉化為一個黑武士。

一個有著強大實力的，領主級的黑武士。

鐵鏽已完全覆蓋了原辰飛的身體，黑色瀰漫全身，從頭到腳，只除了一處。

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依然是人的黑白色，一旦這雙眼睛轉化為血紅，那就是徹底轉化完成。

「快醒來啊！」

麒急得大叫。

但是奇迹沒有發生。

麒看到，原辰飛的眼睛已開始轉化，黑白色黯淡消去，紅光泛起。

終於！

一片血色從原辰飛的雙眼中射出。

黑武士血眼！

聖樹葉飄然消散。

連最後的保命聖物都沒了，轉化完成！

麒徹底絕望了。

原辰飛死了，競技失敗了。

麒「嗷」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都說不要去挑戰大君了，你就是不聽。這下完了，非要去執行什麼最後任務，還說這才是正常順序，結果直接就死了。嗚嗚……」

在一起的時候沒覺得什麼，等到原辰飛離開，麒在這刻卻感受到了無比的心痛。

黑武士大君緩緩放下劍。

他看了一眼麒，終究沒做什麼，就這麼轉頭走去，原辰飛所化的黑武士便跟著他，一步一步前行。

這標誌著作為一名黑武士，他此生都將跟隨黑武士大君的節奏。

他們就這樣一步步向谷外走去，麒還在哭。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只是哭著哭著，突然感覺有些不對。

他仰頭看天空。

作為超脫級神獸幼仔，麒的感應也是很強的。

他能感應到，諸神的意念還在這裡。

競技已經結束了，為什麼他們還沒有離開？

麒奇怪。

等等！

麒驚訝的再看原辰飛。

不知何時，原辰飛竟然停下了腳步。

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黑武士大君也停下腳步。

他轉回頭看原辰飛，重新揚劍。

只是這一次，他的劍竟然在顫抖。

不斷顫抖著，恐怖的鏽蝕之力席捲而出，就連麒都被包裹住。

一個意志從天降下，護住麒。

「這是……」麒吃驚的看天空。

一把溫柔的聲音說道：「不用客氣，小傢伙，那個人可不希望你死。」

哈？

麒看看天空，再看看原辰飛，驚喜道：「他沒有死，對不對？」

「唔，這個說法可不太正確。準確的說，他的確死了，只不過，死亡從來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更不是無法回頭的事。」

死亡不是無法回頭的事？

麒呆了呆。

他想起了原辰飛那一次死而復生的經歷。

可是這次沒有人給他用復活術啊。

再看原辰飛，就見他雙眼中的血芒已開始淡去，重複黑白。

接著是全身鎧甲，從黑色蛻化而出，重複光明。

黑武士大君的劍顫抖的更厲害了。

它在融化，化成一滴滴鐵水，落於地面。

「沒用的。」原辰飛的聲音如從九幽之地回蕩而來：「你越是對抗，就只是讓我了解越多！」

黑武士大君身上已顫抖出嗡的鳴動，全身上下每一塊甲片都在撞擊著，釋放出奇特尖銳的鳴響。

原辰飛身上的黑色已蛻為鐵灰色，銹跡褪去，生機重現。

那聲音依然在天地回蕩：「我從沒有想過，力量越來越可如此玄奧，深邃……我在夢境里沉浸了一千年，才真正理解這力量。時間如此漫長，以致於我幾乎忘記了與你的對抗。但是幸好，我想起來了……我回來了！」

隨著這句「我回來了」，原辰飛身上猛然爆發出勃勃生機，所有銹色全面驅散，原辰飛已狂呼出聲：「擁抱真正的死亡吧！」

生命之光已朝著黑武士大君涌去。

黑武士大君半截大劍往地上一插，地下竟然湧出無數黑武士，狂嘯著沖向原辰飛。

麒大叫道：「作弊！這是作弊！」

那溫柔之聲已道：「他沒有作弊，這本來就是他的力量。不過不用擔心……最危險的時刻已經過去了。」

果然，看到一下子出現的黑武士軍隊，原辰飛哈哈大笑：「所以，你就這麼點手段了嗎？不過沒用的！」

打開決鬥空間，那隻超脫級的燮牛已出現在競技山谷中。

「嚎！」

伴隨著燮牛的怒吼，湍急的黃色氣流漩渦已席捲而出，將所有的黑武士都籠罩其中。

黑武士大君已再度揚劍。

但還沒等他再做些什麼，就見無數的相位甲蟲已然飛來。

以黑武士大君的鏽蝕之力，相位甲蟲本應彈指間灰飛煙滅，但麒卻看到黑武士大君在相位甲蟲的攻擊下，不斷揮舞著大劍。

大劍融化的更快，已漸漸只剩劍柄，偏偏他卻只是瘋狂舞動，竟然無法對抗這些甲蟲。

原辰飛已大步走來，全身散發著神聖的光輝。

「我真的沒想到，隨便挑一個對手，就挑到了一個這麼特殊的。什麼黑武士大君，你其實根本就不是。根本就沒有什麼黑武士大君，你，只是一副鎧甲！」

什麼？

麒吃驚的看原辰飛，再看那黑武士大君。

「嘶！」黑武士大君終於發聲，那是來自地獄般憤怒的尖嘯。

那充滿銹跡的鎧甲升騰起黃黑色煙霧，已凝聚出猙獰厲鬼之形。

「毫無意義！」原辰飛揮了下手，那厲鬼之形便化為烏有。

原辰飛已來到黑武士大君身前，在他的身後，是燮牛正在屠殺著那些黑武士，而他的眼中，卻只有這個特殊的存在。

鎧甲！

這鎧甲，就是黑武士大君！

相位甲蟲瘋狂的咬在鎧甲上，發出吱吱嘎嘎的響動，銹跡在相位甲蟲的啃噬中漸漸剝落，那些甲蟲則漸漸變色，變成一片鐵灰色澤。

「一個不屈的武士怨魂，依附在這鎧甲上，不斷成長，最終成為死靈界的一位大君。你也算是一位奇才，感謝你賜給我的死亡，讓我明白了死靈的真正奧秘，至少是不分奧秘。」

原辰飛說著，已抬起手，按在那頭盔上的空洞，於是扭曲掙扎就變得越發激烈。

原辰飛按於黑暗空處，卻如有實體：「我曾經一直在奇怪，各界的死者明明是歸於本界，並不會進入死靈界，那麼沒有前生的死靈界，哪裡來的靈魂。但現在我明白了，所謂的死靈界，本來就不是真正的存在，它是星羅萬界中的一些世界，在滅亡遺棄之後形成的。你們的前生，就是死靈界誕生前的那些生命。而死靈的本界，擁有一種獨特的特性，可以讓所有的亡者，以另一種特殊形態存在於這裡，你們以此為源頭，擴展你們的世界。你們之所以熱衷殺戮，其實不是殺戮。因為在你們看來，你們是在創生……殺戮，就是死靈界新生的開始！」

「嘶！！！」那黑武士大君仰頭髮出痛苦長嘶。

原辰飛繼續道：「所謂超度，不是殺死你們，也不是送你們入輪迴，而是……」

「不！」黑武士大君竟然發出了一聲前所未有的吼叫。

原辰飛繼續道：「讓你們重回生命的形態。」

轟！

白光之下，黑氣消散。

黑武士大君的鎧甲倒下，一個人形光影已出現在原辰飛面前。

那是一個滿面虯髯的戰士，有著堅毅的目光，鋼鐵般的意志。

他曾是守衛自己國家的無敵猛將，但是不知何時起，這個世界的死者紛紛復生，冤魂不散，將一切都化為枯骨。

他奮勇拼殺，卻終究無力回天。

他隕落的那一刻，看到世界為之崩塌。

曾經的世界黯滅，待之而起的，是永恆死寂的死靈世界。

從那天起，他依附在自己的鎧甲上，繼續戰鬥，只是這一次，他不再是為了活著的生命戰鬥。

他的怨魂在鎧甲中升騰，腐化的力量不斷升華，曾經的舊部重歸麾下，漸漸凝聚出黑武士大君的名號。

他徹底遺忘了過去，只知道這樣的形態，才是正確，才是永恆。

他追尋著不朽之王的腳步，不斷征戰，轉化著一個又一個世界。

唯有消除所有的生靈，將其變為死靈，生命才是永恆。

直到這刻！

曾經的記憶在這刻又回來了，不安的靈魂也平息了躁動。

他看著原辰飛，粗豪的大臉上朦朧出一絲微笑。

「謝謝你。」他說。

然後如一縷煙氣，消散於這天地間。

「超度！？」麒目瞪口呆的看原辰飛：「你超度了一位大君？」

「沒什麼區別。」原辰飛回答。

超度就是超度，無論是大君，還是骸骨，本質都是一樣。

只是這話跟麒說，他是不會明白的。

那是他一夢千年，經歷生死沉浮之後，才終於領悟的。

千年光陰！

「這一夢，做得好久。又是一次生死輪迴。」原辰飛已唏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