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收網了
李景允回到主院,懶洋洋地往軟榻上一坐,正要開口,驀地就撞見殷花月一張笑得眉毛不見眼的臉。
伸手按住心口,他往後退了退:「好端端的這是做什麼?」
花月殷勤地湊上來,乖順地替他斟了茶,又將蜜餞捧到他面前,笑道:「看公子臉色不太好,若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奴婢。」
李景允捏了個蜜餞叼在嘴裡,含糊地道:「今日閑得很,能有什麼事。」
「公子不是在愁怎麼應付長公主?」她眨了眨眼,「想到法子了么?」
眼波微動,李景允不動聲色地繼續咬蜜餞:「法子么,爺還真想到一個。」
「哦?」花月頓了頓,努力讓自己表現得不那麼迫切,只問,「可否說給奴婢聽聽?」
拍了拍手上的糖霜,李景允望著房梁哼笑:「願意當出頭鳥的高門小姐不好找,尋常想過富貴日子的姑娘還不是一抓一把?大梁重娶妻之序,向來是要先娶妻再納妾,若爺先納了妾,一年之內,便立不得正妻。」
花月一聽,嘴角止不住地往耳邊拉:「公子高招,竟能想到這一出。」
「也是不得已之舉。」李景允愁悶地嘆氣。
磨磨蹭蹭地在軟榻邊跪坐下來,她小心翼翼地問:「您心裡可有人選?」
「納妾而已,要什麼人選,街上隨意拎一個也行,去棲鳳樓贖一個也可。」他抬頭往外掃了一眼,漫不經心地道,「讓柳成和去幫忙挑吧。」
「怎麼說也是要陪在您身邊的人,您都不去親自看看?」
「反正也是納回來放著,有什麼好看的。」他擺手,不甚在意地將軟榻上的書打開,蓋在自己臉上道,「爺困了,你也歇會兒吧。」
眼前暗下來,鼻息間全是書墨的香氣,李景允身子放鬆,耳朵卻是專心地聽著旁側。
他聽見殷花月揉了揉衣料,又撐著軟榻邊的腳凳起身,猶豫地張嘴吸氣,又硬生生將那口氣給咽了下去。
實在是踟躕為難。
人都到坑邊兒上了,李景允也不急,耐心地等著,沒一會兒就聽得她道:「柳公子平日也忙,這事兒要不奴婢替您看看?」
「你?」被書擋著的眼裡滿是笑意,李景允的語調倒也平常,「你知道爺喜歡什麼樣的?」
這人又跪坐了回來,湊在他身邊道:「奴婢不清楚,但公子可以指點一二。」
書拿下來,一張臉又恢復了漠然冷靜的神色,李景允覷她一眼,哼聲道:「爺喜歡乖順聽話的,話最好少一點,不煩人,長相要嬌美如畫,腰肢要細軟如柳。」
眉梢挑了挑,花月拿過一旁的青枝纏頸瓶,指了指這纖細的瓶頸和上頭的畫:「這樣的?」
李景允:「……」
微惱地拿了她手裡的花瓶扔去軟榻裡頭,他道:「你眼光這麼差,還是別插手了。」
「公子息怒。」花月連忙賠笑,「說說而已,奴婢一定盡心為您甄選。」
「選好了就把庚帖遞來給爺看。」他重新將書蓋回臉上。
花月應是,起身欲走,又忍不住多問了一句:「若是選著的人符合要求,卻不合您眼緣——」
「無妨。」李景允悶聲道,「符合要求的就遞庚帖,爺也不是那麼挑的人。」
輕舒一口氣,她朝他行禮,神色複雜地退出了主屋。
書頁抵著鼻尖滑落下來,李景允看著房門慢慢合上,唇角一挑,眼裡墨色流轉。
心平氣和地走在迴廊間,花月試圖安慰自己,她只是給自己留了個退路,也不是非要往這上頭走,李景允有多不待見她,她心裡也是清楚的,不到萬不得已,也不必自取其辱。
然而,剛這麼想完,她就看見了神色匆匆往這邊而來的溫故知。
「殷掌事。」溫故知看見她就唏噓,「你這也是趕著去看熱鬧?」
花月朝他行禮,然後困惑地問:「什麼熱鬧?」
「那個叫似水的姑娘,死在了行宮外的驛站里。」溫故知抬袖掩鼻,昏昏欲嘔,「我剛從那邊過來,死狀也太慘了。」
「死……」深吸一口氣,花月震驚不已,「死了?」
「是啊,也不知道是誰下的手,連個全屍都沒有,太子和長公主都去看開獵了,眼下許是還沒收到消息。等他們回來,肯定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溫故知說著,又嘖嘖搖頭:「要說這死得跟長公主沒關係,我可不信,不過眼下也沒證據,估摸著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下人的命運啊,就是這麼慘……哎?殷掌事,你沒事吧?」
花月笑得溫和:「奴婢能有什麼事?」
溫故知愕然地看著她的臉:「這都白成紙了,還發汗,你瞧瞧,還是體虛吧?來我給你診診脈。」
「不必了。」她尷尬地擺手,遲疑地道,「奴婢無礙,就是有些嚇著了,好歹是太子殿下的人,竟也就這麼死了。」
溫故知見怪不怪:「太子身邊的人何其多,這個連名分也沒有一個,算得了什麼?不過也是她自己找死,明明知道長公主不好惹,竟還跟那丫鬟在三爺面前爭執。」
花月笑得更虛了:「那丫鬟……不就是韓小姐身邊的下人而已?」
「下人也看背後是什麼人吶,那小丫鬟就壞得很,專喜歡嚼舌根的,被她逮著把柄往韓霜面前那麼一嗦擺,韓霜再跟長公主一哭,那還有似水的好果子吃么?」他笑。
身子晃了晃,花月顫顫巍巍地扶住了旁邊的石柱。
溫故知擔憂地看著她:「你當真無礙?」
虛弱地搖頭,她抱著石柱望向遠方的山尖,抖著嗓子問:「溫大人,臉面和性命,哪一個更重要一些?」
莫名其妙地撓撓頭,溫故知道:「自然是性命,什麼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都是扯淡,若本身就是瓦,那碎不碎的也沒差,給自個兒留個活頭不好么?」
他這話一說完,就見面前這人沉默了片刻,琥珀色的眼瞳直晃悠,有些茫然,又有些決絕,像極了既然奔赴戰場的死士。
沒一會兒,她恢復了常態,朝他笑道:「多謝溫大人,奴婢先告退了。」
溫故知點頭,目光掃過她這瘦弱的小身板和那蒼白的臉色,還是忍不住暗嘆。
三爺不當人啊,乾的這都是什麼事兒。
「阿嚏——」
李景允好端端躺在軟榻上,沒由來地打了個噴嚏,他疑惑地起身看了看,發現已經是要用午膳的時辰了。
房門被推開,殷花月端著托盤進來:「公子。」
李景允扭頭去看,微微挑眉。
先前還只有一根素銀簪的頭上,眼下倒是多了一枚珠花,斜斜地插在雲髻里,給她添了兩分嬌美。這人換下了灰鼠袍,只著水色羅裙同藕白上襦,正襯外頭春色,淺青的帶子往腰上一裹,當真是軟如柳葉。
眼裡泛起一抹笑意,李景允裝作什麼也沒看見,只問:「午膳是什麼菜色?」
面前這人有些失落,裙擺微晃,看起來更猶豫了,不過只片刻,她就安定下來,笑著答:「是廚子燒的野豬肉,還有這些日子打的山雞兔子,都做成了珍饈。」
慢悠悠地挪去桌邊,李景允提著筷子嘗了兩口。
花月站在他身側,動手替他布菜,又將湯也先盛出來放在一側,然後就安靜地看著他。
大概是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他皺眉:「你今日怎麼這麼少話。」
花月抿唇,小聲道:「奴婢平日話也不多。」
抵著拳頭輕咳兩聲,他強壓著笑意,一本正經地道:「那你下去吧,爺也落個眼前清靜。」
微微一頓,花月順從地點頭,躬身就要往後退。
李景允餘光瞥著,就見這人退到一半又僵住,手指捏著袖口摳了摳,又慢慢走回來了:「公子,奴婢還有一事要稟。」
「說。」
屋子裡檀香裊繞,桌上飯菜也正香,人身處其中,按理應該輕鬆才對,然而殷花月緊繃了身子,連眼皮也綳得死緊。
「公子想的立妾擋妻的法子的確可行,但夫人與將軍少不得要生氣,若是旁的人為此進府,日子難免水深火熱。」她捏著手道,「思來想去,奴婢有一個主意。」
一張庚帖遞到了他眼皮子底下,李景允也沒去看,目光徑直落在她那蜷縮得發白的手指上,眼裡浮起兩分戲謔。
「什麼主意啊,講來聽聽。」
花月為難地看向庚帖:「您要不先看看這個?」
「看了也不認識,你先說。」他抱起胳膊來,像即將收網的老漁夫,不急不慌地等著。
嘴唇都快咬出了血,花月支吾了兩句。
「大點聲。」他不耐。
深吸一口氣,花月鼓足了這輩子全部的勇氣,突然大吼:「與其隨便去外頭找一個還要花銀子公子不如納了奴婢奴婢乖順聽話話也少雖不嬌美但吃得不多不會惹夫人不開心也不會給公子添麻煩。」
一口氣說完不帶喘,花月感嘆自己厲害,然後屏息等著面前的答覆。
她這個主意其實挺好的,又能省錢又能幫忙,還能保住她自己的小命。雖然做李景允的妾室也是風口浪尖,但比起被人分屍還喊不出救命,這條路實在是通天大道寬又闊。
然而,面前這人聽了,半晌也沒個反應。
心口一點點往下沉,殷花月想起這人上回對她的嘲笑,睫毛顫了顫,開始生出一絲後悔來。
李景允會怎麼看她?無恥下人企圖攀主子高枝,不守著奴婢的本分反而想著如何飛上枝頭,簡直是厚顏無恥膽大包天。
人前正氣凜然殷掌事,人後勾搭主子狐狸精!
越想越絕望,花月往後退了半步,喃喃道:「奴婢說笑的,公子也別往心裡去,奴婢就是看您今日閑在屋子裡,怕您悶著……」
話還沒說完,手腕上就是一緊。
李景允眼底的笑意幾乎是要破墨而出,但鑒於上回的慘案,他也實在不敢再笑,強自板著臉道:「你想做爺的妾室?」
「也不是那個意思。」她尷尬地笑著,掙了掙手,「奴婢就是覺得……當個花瓶擺在您院子里也能擋擋災,比外人來得省事。」
這人真是不會撒謊,一撒謊耳垂就泛紅,眼珠子亂轉,偏生臉還要綳著,端著她「殷掌事」該有的儀態,瞧著可愛得很。
要不是怕狗急了咬人,他可真想蹲下來好生逗弄逗弄。
翻開手裡的庚帖,上頭毫不意外地寫著「殷花月」和她的生辰八字,李景允只掃了一眼就合上,勉為其難地道:「你這麼說,似乎也對。」
奄奄一息的殷掌事,突然就跟打了雞血似的活過來了,她捏著手驚喜地看著他,問:「公子這是答應了?」
「爺不是說了么,納誰都一樣,你本就是將軍府的人,那納你還來得快些。」他臉上一絲喜色也沒有,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在菜市場上挑白菜的大爺,「嗯,就你了吧。」
換做以前,花月肯定惱得想咬他一口,可眼下,她竟然有種喜極欲泣之感,拉著他的袖口,就差給他磕頭了:「多謝公子。」
李景允懶懶地瞥過來:「說好的,要乖順聽話。」
花月點頭如啄米:「聽!」
啄完,又遲疑地看他一眼:「公子若當真納了奴婢,那可會保奴婢周全?」
他哼笑,筷子在指間一轉,倏地夾了塊肉遞到她唇邊,一雙眼看下來,眼眸深邃不見底:「要是連個丫鬟都護不住,爺也白混了,趁早跟你一塊兒下黃泉。」
心裡一塊大石頭「咚」地落了地,花月下意識地張口咬了肉,口齒不清地問:「那這納妾禮什麼時候行?」
「等回去京華再行不遲。」李景允又夾了一塊肉,在她唇邊晃了晃,「不著急。」
眼眸一瞪,面前這人陡然急了:「不行,還是就在這兒找點東西辦了,納妾又不是大禮。」
趁著她張嘴,他將肉又送了進去,滿意地看著她嚼,然後道:「這裡什麼也沒有,太過倉促。」
「不倉促,那不是有爺給奴婢抓回來的白鹿?」花月咽下嘴裡的肉,「用那個就能做定禮。」
說著,像怕他反悔似的,拉起人就往外走。
這好像是她頭一回主動這麼拉他的手,李景允小步隨她走著,一低頭就能看見她與自己交疊成一處的指尖。
殷花月人看著冰冷無情,可這指頭卻是溫軟得不像話,綿綿地纏著他,生怕他要退。
綳了半晌的唇角,終於是忍不住高高揚起。
不聽話的旺福終於是掉進了坑裡,並且乖巧地給自己埋上了土。
身為主人,他很欣慰。
後院關著的白鹿正吃著草呢,冷不防面前就來了兩個人,藕白色的那個人拉著青黑色的那個人站過來,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麼,青黑色的人很嫌棄地看了它一眼,敷衍地與藕白色一起朝它低了低頭。
「禮成。」藕白色歡呼。
青黑色直搖頭:「這鹿也就顏色稀罕,肉也不好吃,何必拜它。」
白鹿:?
伸手給食槽里添了一把草料,花月道:「這事越簡單越好,眼下找誰來都不合適,就它碰了個巧的。」
鼻尖里輕哼一聲,把玩著她的手指,順帶掃了一眼她的髮髻:「既然禮成,那你也該換個打扮了。」
想想也是,她點頭:「可奴婢也沒帶別的衣裳首飾。」
「這個好辦。」他轉身,勾著她的手指引了引,「跟我來。」
***
未時三刻,日頭有些耀眼,沈知落靠坐在窗邊,伸手扯了扯衣襟。
他換下了一貫穿的星辰袍,眼下正穿著蘇大小姐親手縫製的青鶴長衣,眉目間是一貫的冷淡,容色也是一如既往地驚人。
蘇妙在旁邊托著下巴看著他,看了半個時辰,也沒動一下。
沈知落有些無奈:「你沒有別的事可做?」
「嗯。」蘇妙點頭,笑眯眯地道,「表哥說了,讓我看著你就成。」
眉宇間劃過一絲戾氣,沈知落別開了臉:「三公子也真是厲害。」
「我表哥自然厲害,整個京華就沒有不誇他的。」蘇妙雙手合攏,讚歎地說完,一扭頭還是滿眼仰慕地看著他,「可他沒你厲害,你什麼都知道。」
深吸一口氣,沈知落沉聲道:「小姐都這麼說了,在下也正好給個忠告,小姐與在下無緣,沒有紅鸞牽扯,強行湊在一起,只會傷了小姐。」
蘇妙聽完,臉上的笑容一點沒褪:「我會因此而死嗎?」
「不會。」
「那便好了。」她撫掌彎眉,「等回京華,我便讓人去你府上下聘。」
「……」額角跳出兩根青筋,沈知落語氣又冷兩分,「蘇小姐,且不說這事能不能成,就算要成,也是在下給小姐下聘。」
蘇妙挑眉,狐眸眯起來,輕輕地「啊」了一聲:「是這樣嗎?我以為是情願嫁娶的人給不情願嫁娶的人下聘,這樣你拿我手短,吃我嘴軟,就不會悔婚了。」
這說的都是什麼話,沈知落覺得頭疼,也就將軍府能教出這樣的小姐來,放在別家,早被扣個放蕩的罪名拖去沉湖了。
他很想發火,可想想李景允手裡的東西,又硬生生將這火給咽了回去。
「小姐。」門外跑進來個丫鬟,喜上眉梢地道,「三公子方才去了您的房裡,拿走了您那些新的衣裳和首飾。」
蘇妙一聽,臉登時一黑,拍桌就扭身:「這是什麼喜事不成!」
桌子「呯」地一聲響,上頭的茶杯都跟著顫了顫。
沈知落眼角又抽了抽。
小丫鬟像是已經對這情形熟悉萬分,半點也沒驚慌,上前笑道:「若是三公子自己拿去了,那奴婢肯定攔著他,但他是給個姑娘拿的,還給您留了這個。」
狐疑地看她一眼,蘇妙接過紙條一看。
「愚兄今日納妾,未備妝點,特借你些許應急,待還京華,雙倍奉之。」
滿意地看著這最後四個字,蘇妙點了點頭:「算他懂事。」
紙條被揉起來塞回了丫鬟手裡,她轉身正要繼續看沈知落,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等等!」一把將丫鬟抓回來,蘇妙重新打開紙條,瞪大眼看向第一行字。
「納妾?!」
最後一個字拔得太高,有些破音,沈知落被吵得捂了耳朵,不明所以地抬眼。
***
一襲胭脂紅裙,滿頭寶釵金梳,驟然從銅鏡里看見這樣的自己,花月有些失神。
李景允坐在她跟前,左右看了看,勉強點頭:「還湊合。」
不安地看了看四周,花月問:「為什麼要來這裡?」
好好的主屋不待,李景允愣是拉著她尋了行宮一間空房,還吩咐下人不許知會旁人。眼下時辰已晚,他也沒有要回去的意思。
「圖個清靜。」李景允打了個呵欠,半闔著眼道,「爺勸你好生睡一覺,什麼也別問,不然明兒也架不住那場面。」
窗外月已高懸,是該就寢的時辰了,花月明白地點頭,然後疑惑地問:「這房裡就一張床,奴婢睡哪兒?」
李景允一噎,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捏著她的下巴給她做口型:「跟爺學:妾身。」
眼前的臉驟然放大,呼吸都近在咫尺,花月瞳孔一縮,磕磕巴巴地學:「妾……妾身。」
「這才是側室的自稱。」他滿意地點頭,然後問,「知道側室該睡哪兒嗎?」
花月愕然,臉跟著就有點泛紅:「不是說就擺著好看?」
「身為妾室,要擺著也是爺的床上擺著,你還想去哪兒擺?」他看她一眼,表情突然凝重,「難不成你壓根沒想好,說要做妾室只是一時衝動?」
「我……」
「殷掌事也不是這麼衝動的人啊,也許另有隱情?」他摸著下巴沉思,「你該不會是想利用爺幫你擋什麼……」
「沒有。」否認得飛快,花月扭頭就去將被子鋪好,「是妾身愚鈍了,公子這邊請。」
李景允起身,甚為寬厚地道:「人生在世,別總為難自己,不情願的事就別做,也免得旁人看了說爺強取豪奪。」
心裡沮喪極了,她面上還不敢表露,只能扯著唇角笑:「怎麼會呢,妾身很情願。」
李景允滿意地躺進了床內側。
花月望了一眼外頭的夜空,眼神幽長又悲涼,然後「啪」地關上了花窗,收拾好自個兒,也爬上了床。
這房間床挺寬,她貼著床沿,能與他拉開一尺遠。
燈熄了,眼前一片黑,只隱約能看見頭頂的床帳,花月抓著床沿一動不動,身邊這人安靜了片刻,突然開口:「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