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
猶如晴天一個霹靂,花月愣在了當場。
她想起沈知落那個人,一身綉滿星辰的紫黑長袍,滿是符文的中衣和髮帶,眼尾彎起來,便是個蠱惑人心的弧度。他眼裡有蒼生命數,有國之禍福,一個朝代在他身側倒下去,他也能安然無恙地站在廢墟上憫望。
這樣一個人,只有兩年活頭了?
花月不信,沈知落說他沒有算過自己的命數,他說的天命,或許是別的什麼東西。
他那樣的人,對別人殘忍至極,對自己向來是最溫柔的,就算拿世人作祭,也絕不會允許自己短命。
心裡的複雜情緒一閃而逝,她搖搖頭,重新看向馮子襲:「我不知道國師為什麼要殺康貞仲,但我想殺他,是為了報仇,你若願意幫我,那殺了他之後,我也幫你報仇。」
十分簡單的交易,馮子襲捏著茶杯想了好一會兒,道:「若有機會,你像上次那般讓人喚我便是。」
花月起身,以額觸手背,給他行了個禮。
馮子襲喝完一杯便起身走了,花月收了他的茶杯,用清水洗過疊放在旁邊的木架上,然後坐在桌邊發獃。
茶樓上依舊嘈雜,有人大聲呵斥,有人飛快反駁,襁褓里的嬰兒開始啼哭,罵罵咧咧的婦人嗓門尖銳,眾多的聲音混在一起,真真是鮮活又熱鬧的人間。
沈知落是不喜歡這份熱鬧的,馬車從茶樓旁邊過,甚至吩咐車夫加了一鞭子,走得更快。
他懨懨地靠在車廂里,紫黑色的袍子鋪散開,襯得四周都陰沉沉的。
「大人。」車轅上坐著的奴才與他稟告,「蘇小姐說午膳要同您一起在寺里吃,咱們現在回去,許是還趕得及。」
眼裡戾氣更多兩分,沈知落別開頭冷聲道:「往羅華街繞一圈。」
奴才掀開半幅帘子,詫異地道:「這,蘇小姐若是鬧起來……」
「隨她去鬧。」他垂眼。
不敢再問,奴才放下帘子,低聲吩咐車奴改道,馬車晃晃悠悠地往前駛。沈知落抵在窗邊看了一眼外頭熙熙攘攘的行人,又不耐煩地收回了目光。
滿目瘡痍,不堪入目。
孫耀祖同他說,殷花月不受差遣,望他早些想法子約束,以免最後潰於蟻穴。
他覺得好笑,堂堂西宮小主,為何要受昔日宮人的差遣?孫耀祖總是極易在權勢之中迷失,拎不清自己的位置。
貪、嗔、痴。
人世間多的是面容可憎的走獸,半分清凈也無。
正想著,行進的馬車突然一頓,他的身子跟著前傾,眉間皺得更緊:「怎麼?」
車輪停下,帘子被人猛地掀開,外頭刺目的光霎時湧入車廂。
「你瞧瞧,這地方都能遇見,是不是天定的緣分?」蘇妙半蹲在車轅上,捏著帘子沖他笑得眼波瀲灧,「我就說昨兒求的姻緣是準的,上上籤。」
額角跳了跳,沈知落抬袖擋住光,分外煩躁地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林家姐姐身子不適,我才看了她出來,正打算回寺里,就瞧見了你的馬車。」蘇妙進了車廂,毫不顧忌地挨著他坐下,將他抬著的袖子拉下來,嘻笑道,「你來接我的?」
「不是。」沈知落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抵觸,「我要去前頭買東西。」
蘇妙彎著眉眼瞧著他,一副「你別裝了我知道你想來接我」的表情。
沈知落嘆了口氣。
就像無法救贖這世上的每一個人一樣,他也無法改變蘇妙這極為跳脫的性子。
「先前不是挺不待見我的。」馬車繼續往前走,他看著晃動的車簾,冷聲問她,「怎麼又想與我待在一處了。」
蘇妙坦蕩地道:「我不喜歡你對我不好,你凶我、推我,我都會生氣,但只要我還喜歡你,那你哄上一哄,我就沒事啦。」
滿是符咒的髮帶落在他的側臉上,堪堪將他的眼神遮住:「我沒哄過。」
「大司命記性不好啊?」她咯咯地笑開,伸手就將那髮帶拂去他腦後,「昨兒夜裡不是還在我窗外站了半個時辰?」
「……」
那叫哄嗎?那是他跟常歸議完事,有東西沒想明白,隨處站著繼續想罷了,哪裡注意到是她的窗外。
沈知落神色複雜,覺得這蘇小姐別的時候都挺聰明的,對上他,怎麼就總是犯傻呢。
「你這是什麼神情。」蘇妙挑眉,手肘搭在他的肩上哼聲道,「我也就在你面前的時候好哄,換個別人來試試,理他才怪。」
雖然很不想接這話,但是他還是沒忍住吐出個名字:「霍庚。」
「你怎麼又提他。」蘇妙樂了,「別是被我說中了,當真在吃味吧。」
「蘇小姐。」沈知落平靜地提醒她,「按理來說,你我是有婚約的,我在意你來往過密的外姓男子,是情理之中。」
把人送去再舀三池子水,更是理所應當。
「可咱倆這事,不用講道理的呀。」蘇妙聳肩,「就算是有婚約,你又不喜歡我。」
紫瞳半眯,沈知落捏了捏袖口裡的羅盤,更是不解了:「既知在下無意,你又何必強求這姻緣。」
清澈的狐眸睨著他,蘇妙似笑非笑。
他以為她又會說些插科打諢的話,可這一回,她開口說的卻是:「不是你需要與我的姻緣,好讓太子對你放心的嗎?」
心口一窒,捏著羅盤的手驟然收緊,沈知落抬眼,震驚地回視她。
面前這人笑得狡黠又平靜,似乎早就知道了這件事。
「你……」他抿唇,頗為狼狽地移開視線,「你既然知道這是利用,做什麼不拒絕。」
蘇妙毫不在意地道:「你用我牽制太子,我也能享用你的美色,與其說是利用,不如說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我為什麼要拒絕?」
眼眸獃滯,沈知落怔怔地盯著自己衣擺上的星辰,許久才回過神來,黑了臉道:「什麼美色!」
蘇妙滿眼讚歎地摸了摸他的下巴,唏噓道:「整個京華都找不出第二個比你好看的人了,連我表哥也得往後排,坐擁你這樣的美人兒,我還惦記什麼利用不利用,早些成親,也好讓我嘗嘗你這——」
嘚吧嘚吧亂說話的小嘴,被人一把捂住,蘇妙無辜地眨眼,笑意盈盈。
沈知落臉色微紅,當真是氣得沒了半條命。
他平時也不算什麼正經人,行走在東宮裡,衣裳也總不穿好,宮廷畫師給他的畫像,都能看見他那滿是符文的中衣。可是,他這也就是做派不羈,哪裡料到會遇見蘇妙這樣的人。
在她面前,他的外袍再也沒敢只穿一半,甚至還想多系一條腰帶。
堂堂將軍府的小姐,像話嗎!
拿開他的手,蘇妙放軟了語氣:「好好好,不逗你了,我也正好有事想問你。」
惱恨地甩開衣袖,他道:「說。」
「月底的祭祀是不是你安排的?」她正經了神色,「去年這個時候,可沒聽說要百官祭祀。」
沈知落皺眉:「朝堂之事,豈是能與你妄議的。」
「哎,我也就隨便問問。」蘇妙撇嘴,「最近不是老出事么?太子殿下那疑心重得,都讓你去永清寺了,若是祭祖之時再出點什麼亂子,可不得又牽連到你?」
她這話裡有話,似乎是知道了些什麼事。沈知落沉默片刻,突然道:「你表哥若是當真心疼你這做表妹的,就不該什麼都告訴你。」
蘇妙一愣,當即不服地叉腰:「我怎麼了?」
「姑娘家,為何要管這些事?」
「你以為我想管吶?」她氣得鼓起臉,「還不是擔心你。」
定定地看著她,沈知落突然輕笑:「所以,你表哥都同你說了什麼?」
「……」被套話了。
蘇妙瞪他一眼,又覺得無奈,耷拉了腦袋道:「能說什麼呀,就說最近風聲緊,讓我看著你些,免得你想不開,動了不該動的人。」
沈知落不以為然:「多謝他關心,但用不著,大司命只做祭祀之事,其餘的與在下無關。與其操心我,還不如想想他那禁宮散令好不好當。」
「那有什麼不好當的。」蘇妙嘀咕,「挺好的差事。」
李家的大小姐入宮為良妃,雖無子嗣,也頗得聖眷,有她幫襯,李守天才將這差事順當拿下。放在別的人家,那可是求都求不來的榮光,怎麼被他這一說,像什麼刀山火海。
——的確也是刀山火海。
花月在東院里清點李景允要帶走的東西,面色凝重得像一塊青石板。
宮裡勢力複雜,長公主與太子正是爭勢的當口,中宮皇后和北宮皇貴妃自然也是水火不容,餘下妃嬪都在這兩宮的鼻息下過日子,就算是良妃,恐怕也照拂不到李景允,甚至還會將他也卷進爭鬥中去。
今日霜降來同她說,夫人已經連續幾日做噩夢,夢囈的都是什麼皇貴妃饒命,想來也是頗為擔心。可偏生三公子像是吃了秤砣一樣,一定要去赴任。
花月很愁,連帶著看向李景允的眼神都充滿哀怨。
李景允正躺在榻上看書,察覺到她的目光,書皮一挪,露出半隻眼睛來瞧她,瞧了片刻,他哼笑一聲放下書,朝她勾手:「過來。」
花月慢吞吞地挪到他身邊坐下,黑白分明的眼眸盯著他身邊的書。
嗯,還真是兵法。
「昨兒不是剛哄好,你這怎麼又擔憂上了?」他好笑地撫了撫她的臉蛋,「這可不像先前那雷厲風行的殷掌事。」
嘴角一撇,她抿唇道:「妾身倒是無妨,可夫人吃不好睡不好的,妾身看著難受。」
「那也沒辦法。」李景允不甚在意地把玩著她頭上的珠釵,「男兒建功立業,哪有不離家的。先前二哥遠赴邊關,她也是這模樣,過段時日就好了。」
李家有三個孩子,長姐進宮,二哥出征,剩他這個幺子最得夫人疼愛,卻也最讓夫人傷心。
花月想了想,問:「二公子為何沒有子嗣?」
提起這茬,李景允坐起了身子,分外痛心地道:「戍守邊關是帶不得女眷的,府里原本有個二嫂,可一直也懷不上身子,二哥憐她年紀輕輕要守活寡,於心不忍,便一封休書送她回家了。」
花月很意外:「懷身子,不是同房之後便能懷上么,怎的還有懷不上的?」
李景允跟看傻子似的望著她:「誰教你的?」
「國……教書先生。」差點說漏嘴,花月連忙改口,心虛地垂眼,「小時候我問過教書先生,小孩子都是哪裡來的。」
這是每個小孩兒都會問的問題,一般人家都會答是觀音送的,或者炭灰堆兒里撿的。
結果李景允聽她繼續道:「教書先生回答說,是夫妻同房,行周公之禮,然後便能懷上肚子,生出小孩兒來。」
還真是個誨人不倦的教書先生啊。他感嘆。
腦子裡有什麼東西飛快地劃過去,李景允一頓,突然想起沈知落說的什麼七歲畫的畫十歲寫的字,心裡陡然生出個不好的想法。
「你的教書先生。」他眯眼,「也教你寫字畫畫?」
「自然。」花月點頭,「琴棋書畫都是先生教的。」
話沒落音,腰身就是一緊。
李景允將她抱到自己膝蓋上,微笑著問:「還教過你什麼?」
他分明是笑著的,語氣也算溫和,可不知為什麼,花月聽得背脊發涼,下意識地就猛搖頭:「沒了。」
「沒教過你男女之防?」
「……沒。」
瞭然地點頭,他笑得更和善了:「那爺可以教你。」
像受了驚的旺福,花月渾身汗毛都要立起來了,皺眉看著他,扭身就想掙扎。
然而,只掙扎了一下,她突然停了動作,眼裡光芒一動,不僅沒躲開他,反而是迎了上來。
李景允被她這難得一見的主動給震住了,還沒來得及反應,嘴唇上就先是一軟。
啄他一口已經是她每天必定會做的事情了,可過了這麼多次,李景允還是沒有習慣,唇角摩挲,依舊是心動得一塌糊塗。
她身上有他喜歡極了的香味兒,親近間氤氳過來,好聞得讓他晃神。喉結上下滾動,他沒由來地就覺得燥熱。
往常他只要泄露出兩分侵略的意味,花月都必定不安想逃,可今日沒有,他眼裡的暗光已經灼熱到要把人吞噬,面前這人也只顫了顫,沒有躲。
那麼清然自傲的一個人,因為動情而朝他低下枝頭,擺出了任君採擷的姿態。
這誰控制得住?李景允捏緊了她的肩,眼裡顏色更深。
但是,掃一眼她水色的裙擺,他一頓,拉開她喘著氣啞聲道:「還有一件事——」
花月「嗯」了一聲,不等他說完,(和諧)。
「……」
壓抑許久的東西像火一樣燒了上來,方圓百里,無水可救。
意識尚存的時候,李景允告訴自己不能傷著她,這是他的寶貝。可到後頭,最後綳著的線也燒斷,再顧不得其他了。
外面日頭正好,光穿透花窗,整個東院都是亮亮堂堂的,八斗高興地端著補湯來敲門,手還沒落下,就聽見裡頭一聲古怪的響動。
神情一呆,他側頭又聽了一陣,臉上一紅,放下補湯就跑。
***
東院主屋的門,直到晚膳的時候才被拉開。
往常一直弔兒郎當豪放不羈的公子爺,眼下竟是一直在出神,只個開門的功夫,就開始盯著某處走神輕笑,藏也藏不住的饜足從眼尾露出來,他搖頭,又捏拳抵著嘴角一陣偷樂。
花月額頭抵著牆壁趴在床里,任他怎麼笑也沒回頭。
李景允欺身上來,溫柔地哄:「爺帶你去沐浴更衣,嗯?」
「不必。」她硬聲答,「等妾身緩一緩,自己去。」
他忍不住又笑:「是你突然招爺的,怎麼自個兒氣上了?」
在他的預料里,這小狗子至少也還要個幾天才會行動,誰曾想今日突然殺了他個措手不及,他一時都沒明白她是怎麼想的。
花月也沒明白。
她以為的同房周公之禮,就是脫了衣裳睡在一起,誰曾想除了睡還有別的舉動,疼得她差點沒了半條命。
早知道會遭罪,她也不想什麼子嗣不子嗣的了,這多劃不來啊。
越想越氣,要不是沒力氣,她還想把李景允打一頓。
孽障,混賬,小畜生!
額頭抵著牆壁,她鑽了鑽,很想把自己鑽進去埋住。
李景允「嘖」地伸過手來墊在她的額頭上,好笑地道:「不疼?」
渾身上下都疼,也不差這一點。花月撇嘴,不搭理他。
他將她抱過去,半摟在懷裡道:「這是天大的喜事,你為何要動怒?想想啊,往日去主院,都送什麼發簪步搖,說是爺買的,夫人也未必會信是不是?」
想起上回夫人收到金滿福釵誇她乖巧的樣子,花月皺眉,當時沒明白她為何不誇公子爺,眼下聽這麼一說,她倒是明白了。夫人也不傻,到底是不是公子爺在盡孝,她很清楚。
「現在就不一樣了,你若是能懷身孕,那再去主院,就指著肚子說是爺孝敬的,她必定不會懷疑,甚至會高興得多吃兩碗飯。」
李景允眼含笑意:「你說是不是?」
好像是這個道理,花月點頭。
她一開始就是這麼想的,若能留個子嗣,那庄氏也就不會為公子進宮而日夜傷懷,她在這世上也能多個親人,是兩全其美之策。
但她沒想過會這麼疼。
尖牙又齜了齜,花月瞅著他橫在自己面前的胳膊,突然嗷地咬了上去。
這回沒省力,她咬得他倒吸涼氣,直到嘴裡有了血腥味兒才鬆口。
看了看那深深的牙印,心裡總算舒坦了兩分。
低眼瞧著她這舉動,李景允笑得那叫一個歡,哪有狗不咬人的,他養的狗,就算是咬人也比別人家的狠吶。
「公子。」她忍不住道,「您能不能別笑了?」
李景允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哪兒笑了?爺這麼正經的人,又不是賣笑的,怎麼會一直笑。」
說著說著,嘴角就又咧去了耳朵根。
花月:「……」
用過晚膳,她強撐著身子要去主院請安,這回三公子二話沒說,不但與她一同前去,而且坐在庄氏面前笑了半個時辰。
霜降一臉驚恐地拉著她小聲問:「公子爺這是怎麼了?」
花月惱得滿臉紅:「不知道,中邪了吧。」
庄氏是看不見他的表情的,只聽著幾聲笑,連忙問:「景允是有什麼喜事?」
「有。」李景允難得正經地答,「回母親話,兒子想立正室了。」
屋子裡的人都是一驚,花月也是心頭一跳,詫異地看向他。
「這才剛納妾。」庄氏直皺眉,「沒有納了妾就要立正室的,除非你休了花月,可花月又沒犯錯,你哪能平白糟踐人家?」
李景允點頭:「是不好糟踐。」
他轉眼看過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那索性讓她做正妻好了。」
花月一怔。
霜降愕然,其餘奴僕也是大驚失色。
殷花月可是頂著奴籍的人,做妾室還算尋常,哪能做人正妻?將軍府高門大戶,可與別的小戶人家不同,真要有個奴籍正妻,不得被人戳斷脊梁骨?
庄氏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眉心緊皺。
「兒子知道父親是斷然不會應允的,所以想請母親幫個忙。」一片震驚之中,李景允倒是從容自若,他捻出一張通紅的庚帖,拉過庄氏的手放了進去,「母親一定有法子的。」
庄氏臉色微白,猶豫為難。
李景允拉著她的手沒松,垂眼道:「兒子沒求過母親什麼,只這一回,請母親成全。」
想起些往事,庄氏嘴唇顫了顫,她看著面前這模糊的影子,點頭道:「好,好,你既然是當真想立,我自然是會幫的,只是……」
她扭頭,看向花月站著的方向,神色複雜地問:「囡囡,你怎麼想的?」
花月張口想答,李景允伸手就將她扯過來站在自己身側,低聲道:「還不快行謝禮。」
「可是——」
「沒有可是。」他雙眼看著庄氏,輕聲在她耳側道,「爺的人,斷不受這嫡庶正側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