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的對手-3
隨著一聲接一生的激烈撞門聲,屋內的凌瑤深知此番怕是難逃一劫,竟毅然抄起桌上的蠟燭,毫不遲疑地點燃了屋中的衣服、被褥等易燃之物,
轉瞬之間,屋內便已竄起數支火苗、燃起熊熊烈火!
眼見事發突然,李林波還沒來得及完全展開手捧的畫軸,看個仔細,頃刻間眼前便已是火光四起,形勢已然急轉直下。
正在茫然間,剛剛將屋子點燃的凌瑤便已迴轉身來,一眼見到李林波手中所捧的《大明江山圖》,竟一把將其重新奪了過去,隨即便狠狠丟入了不斷蔓延的火堆之中——
「你——!」
李林波還來不及反應,那幅尚未來得及細看的《大明江山圖》,已在火焰中緩緩燃燒了起來。
「陛下說過,絕不能讓此畫落入燕賊之手!」
此時,火光的映照下,凌瑤的語氣與目光同樣決絕,並未有半分的悔意。
李林波不想與其爭辯,轉身欲去救畫,但是那炙熱的烈焰,已容不得他再靠前一步、只能望畫興嘆。
不過,不幸中的萬幸是,隨著凌瑤剛剛的用力一拋,那幅《大明江山圖》的畫軸也已被徹底展開,呈現在了李林波的面前。
見此情形,李林波只得抓住這最後的機會,透過熊熊的烈焰,終於隔著火光,得以一睹那幅《大明江山圖》的真顏——
好畫!
真是可惜了這樣一副好畫啊!
隨著視線在那幅畫卷上充滿不舍地往複略過,李林波迅速得出了自己的判斷:這的確是一副上好的山水佳作!若是打眼一看,也與自己在現代所見的那幅極為相似。只因政權更迭、皇位爭奪,便白白丟入火中,實在是後人的損失。
不過,憑著犀利的眼光,李林波也敏銳地捕捉到,此畫與現代那幅《大明江山圖》之間的細微差別——
這是兩幅極為相似、卻又並不相同的畫作!
望著這一幕,一個驚人的答案呼之欲出:倘若即將被焚的此畫才是明朝時的真跡,那麼,現代留存下的那幅,則必是偽作!
與此同時,更讓李林波眼前一亮、對這一判斷愈發堅定的是,就在那火中殘畫的角落處,很顯然,並沒有那幅現代畫作上所謂的朱允炆私印!
看來,江城集團在現代拍賣的那幅古畫,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精妙騙局!
想到自己此行的最重要目的終於達成,李林波多少鬆了口氣。可望著那幅真正的《大明江山圖》在咫尺之距間漸漸化為灰燼,李林波的心中又不禁感慨萬千。
縱使終於得見真跡,卻又在轉眼間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其被付之一炬,實在是一種莫大的折磨。但是,禍福相倚,好在自己此前的懷疑也確實得以在這個世界中得以驗證,其最初的直覺並沒有錯:現代世界中,江城集團的那幅《大明江山圖》,的確是偽作。
這時,李林波還在繼續緬懷被焚的佳作,眼見火勢越來越大,一旁的凌瑤卻漸漸露出了滿足的微笑,像是如釋重負般,長舒了一口氣道:
「如此,陛下就安全了。」
李林波不免有些驚訝,也終於明白了其為何不惜燒毀房屋。看來,即便到了最後的生死關頭,凌瑤都依然在為不知所蹤、生死未卜的建文帝著想。
試想,只要燒掉了房子,萬一朱允炆真有回來之時,一見此處的火光或者被焚后的殘骸,自然便能猜到這裡已然暴露,也就多了一分轉危為安的機會。
而在做完這件事後,眼見火勢已不可抑制,趁著屋門尚未被攻破,凌瑤竟信然地緩緩走向了熊熊烈焰,準備慨然赴死。
一旁的李林波卻顯然並沒有這樣的覺悟,更不忍見凌瑤如此香消玉殞,因此本能地強行拉住了對方。
可無奈凌瑤心意已決,一心赴死,就在即將掙脫李林波的拉拽之時——
「咣——!」
隨著屋門終於被撞破,幾名錦衣衛立刻沖了進來。
眼見屋內的火勢已然無法控制,這些錦衣衛只好先將李林波和凌瑤二人擒住,拉到了屋外。
一至屋外的空地,兩人便被捆綁上,押至紀綱的面前。
「讓我看看他們的臉。」
隨著紀綱滿臉陰鬱、急不可耐地作出了吩咐,手下的錦衣衛們立刻將兩人的臉抬了起來。
紀綱一一掃過二人的樣貌,尤其是在李林波附身的陶公公面容間,看了足足好一陣,同時露出了難以捉摸的怪異表情。
李林波雖不知這位錦衣衛的指揮使到底想做什麼,但由於擔心自己來自未來的真實身份不慎暴露,索性避開了對方的目光,更沒有覺察到,這位錦衣衛指揮使竟有些古怪。
此刻,李林波心中已在盤算著,要不要試著提早退出程序。
反正,自己已然查明了真相,也是時候返回現代世界了。
不過,唯一令李林波有些惦念的,便是一旁同樣被擒的凌瑤。可想來想去,自己似乎也實在無能為力,更不忍繼續待在這裡,見其下場凄慘。
於是,李林波狠下心來,在心中試著默默念出了退出的口令。
可是,令人無奈的是,上回被燕軍騎兵們追殺時曾遇到過的老問題,此番竟又重現了......
無論李林波如何在心中呼喚,一遍遍地默念著退出的指令,卻仍是身在這世界之中,周圍也沒有任何的改變。就連那該死的花屏對話框,也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想到上次的經驗教訓,李林波索性不再做徒勞的嘗試,只盼著時間限制一到,自己就會像前番一樣,由系統強制退出、返回現實世界。算下時間的話,應該也用不了多久了。
而與此同時,除了在屋外押著李林波與凌瑤二人的錦衣衛外,其餘的錦衣衛也沒有閑著,趁著火勢還未蔓延至屋內所有地方,正儘可能地在屋內搜找著一些看似有用之物。
見此情形,雖然已被錦衣衛們所擒,凌瑤卻依舊毫無懼色,反而輕蔑地瞧著那些面對大火束手無策、只顧搶救些無用之物的錦衣衛們,厲聲大笑道:
「哈哈哈哈,別費心找了!你們想找的東西,已經沒了!你們就死心吧!」
聞聽此言,屋外的紀綱立時露出了憂心的表情,不過,思索了一番后,其又漸漸恢復了常色,本想直接審訊面前的李林波,但卻不知為何,稍稍猶豫之後,竟轉而來到了昂首而立的凌瑤面前,帶著幾分陰笑,問道:
「那你說說,我們想找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哼,我怎麼知道?!我們這裡,本來也沒有你們想要的東西!」
「呵呵,小丫頭,伶牙俐齒的,你剛剛不是已不打自招了嗎?說吧,也好讓我們徹底死心。」
似乎是意識到說多之後,反而會讓燕王手下的這些爪牙掌握更多的秘密,凌瑤隨即提高了警惕,不再提及《大明江山圖》的事情,轉而自報家門,義正辭嚴地怒斥道:
「呸,招了又怎麼樣?!不妨告訴爾等,我本是一介宮女,旁邊這人則是與我一同逃出宮來的公公。我們雖是女流之輩與殘缺之人,卻也知道『忠義』二字!不似爾等,助紂為虐,皆是叛國忤逆之輩!甘做燕賊爪牙走狗、殘害忠良、犯上作亂。你們早晚註定不得好——」
「啪——!」
這時候,只見旁邊一名錦衣衛已抬手給了凌瑤狠狠一巴掌,打斷了其不住的痛罵,叱責道:
「放肆!死到臨頭了,在我們錦衣衛紀指揮使的面前,還敢如此無禮?!」
而凌瑤嘴角泛著鮮血,又倔強地扭回頭來,雖不再多言,目光中卻依然充斥著鄙夷與怒火。
旁邊的錦衣衛正打算繼續教訓下這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建文餘孽,誰知,卻被紀綱揮手制止。聽聞了凌瑤的這一番話,相比於怒不可遏、面紅脖子粗的一個個手下錦衣衛,為首的紀綱卻不怒反笑,似乎事不關己一般,反而不懷好意地偷瞄了一旁附身陶公公的李林波一眼,喃喃道:
「哈哈,原來這位是名太監啊。倒是有趣......」
隨即,重新調整好表情的紀綱,又轉向了心直口快的凌瑤,淡淡言道:
「你說得好。可是,那又怎樣?豈不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今落到我的手裡,還不乖乖交待,我們找不到的那樣東西到底是什麼?說吧,東西既然已被你們毀了,總可以告訴我,到底是什麼東西吧?好讓我徹底死心,你們也能少吃點兒苦頭。」
可是,紀綱暗含威脅的話音落後,凌瑤卻毫無懼色,乾脆扭過了頭去,再也不發一言。
而不知為何,一旁的李林波倒是在方才紀綱說出這番話時,表情微微一變,似乎對剛剛話中的某處用詞有些在意。只是,此刻也根本無人注意到一旁李林波的表情變化。
面對凌瑤的沉默與無視,紀綱則繼續冷笑道:
「怎麼,把我的話當作耳旁風?」
一邊說著,紀綱饒有興緻地摸了摸腰間的刀柄,繼續隨口威逼道:
「再不說,就讓你們見識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聽罷這番話,李林波的臉上更是顯出了一股驚異之情,眼珠先是不斷轉動著,而後,便死死盯著眼前的這位錦衣衛指揮使,像是從紀綱的身上,有了什麼驚人的重大發現。
有意思的是,除了李林波外,此時,就連旁邊幾名錦衣衛的表情也多少有些異樣,彷彿聽不太懂紀綱剛剛這幾句話的意思。
不過,正專註於審問的紀綱本人,卻依舊渾然不覺,見凌瑤仍不肯開口,於是乾脆投石問路道:
「其實,你不說,我也猜得到。你毀掉的東西,是一幅畫,對不對?」
「......」
這一次,凌瑤雖然依舊閉口不言,但是表情間轉瞬即逝的細微變化,卻被紀綱盡收眼底。隨後,只見其又不緊不慢地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那......他——」
一邊說著,紀綱指著一旁的李林波,繼續問出了一個看似匪夷所思的問題:
「可曾看過畫里的內容?」
聞聽此言,凌瑤先是一愣。而後,卻像是醒悟到了什麼,似乎是擔心萬一身旁的陶公公意志不堅、交待出畫中所見的秘密,豈不是也有可能令那燕賊稱了心意?!可轉而一想,剛剛李林波連一眼還沒來得及看,那畫便被自己丟到了火里,於是,凌瑤終於得以放下心來,像是打定主意想讓對方徹底死了這條心,因此冷笑著開口道:
「哼!他一眼還沒來得及看,你們審問他也沒有什麼用!聽到你們的腳步聲,那畫就被我立即燒了。我知道燕賊想從中得到什麼,可你們回去告訴燕賊,再也別想從任何人嘴裡,得到那幅畫的內容了!就讓他死心吧!」
得知這回撲了個空,似乎有幅燕王極想得到的畫,剛剛已被付之一炬,一旁的錦衣衛們不禁都有些失落,可唯有一人,卻忍不住泛起了微笑。
這人,便是紀綱。
按理說,作為錦衣衛指揮使的紀綱,聽到此言,應該最為失落或悔恨才對。畢竟,眼睜睜地錯過了這樣的一個大功。不過,也不知為何,在聽罷凌瑤的回答后,紀綱的臉上,卻像是暗藏著喜悅與慶幸。
而就在其彷彿長舒了一口氣、正打算吩咐手下隨意處置這兩名建文餘黨之時,眾人都沒有想到的一幕,忽然出現了——
只聽,一旁始終沉默不語的李林波,竟忽然開口道:
「大人!我願意招了!在下知道一個關於那幅畫的驚天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