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韓安肆拿著手機靠在高樓的陽台上。思緒飛越了千山萬水卻似乎找不到出發的地點。
爺爺又犯病了。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你不用擔心,他說他很想你。
我也很想他,很想你們。
只有這些話說了嗎?千里迢迢才傳到我手裡的手機。你都沒有別的話要跟我說嗎?比如,你也想我。
望著手機出神的她沒注意到有人在靠近;聽見少年清朗的聲音,一瞬間嚇得緊握在手裡的手機差點就摔在地上。將視線調到來人身上,思緒迷濛的吐出一個單音:哈?
「我說你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他說爺爺病了……我有點擔心。」
西昊也學她背靠著欄杆和她並肩而立,輕輕問了句觸動少女心弦的話:你想家了吧?
少年看著她沒有否定的垂下頭,又說:「那就回去看看吧!正好我也想回家看看……現在放假了,以前的同學說要聚一聚,所以順便去吧!」
「可是……」
「傻瓜!他們不會怪你的。」少年彷彿洞悉她的心事般,打斷她急切的話語。
「可是,當年自己真的很過分啊!而且真的傷了你,難道……你一點都不介意嗎?」
「介意啊!介意到現在,所以才一直沒忘記你啊!」
「油腔滑調!!」
「不過說真的,我們也該向他們表明關係,冰釋前嫌了!!」
少女低垂著頭咀嚼著少年話里的意味,卻被吹過的風夾帶的微涼雨水打在臉上而打斷了,驚叫一聲:「啊……下雨了。」
然後兩個人紛紛退回到裡面躲避飄進來的雨滴。
下雨了,夏天好像要接近末尾了,可是自己都還沒找到梔子花開成海的地方。雖然他就在身邊,但是還是想看看那是一個怎樣壯闊的場面,想知道他為什麼要把自己形容成那種叫梔子的花。
「還是不行,我都還沒有找到梔子花開成海的地方。」
「其實,它就在我這裡。」
「騙人!!」
「真的!!」少年捉住少女揮過來的拳頭,神情認真的對她說:「真的,它就在我家的花園裡,像一片海,都是為你而種的。」
少女看著少年難得認真的表情有些疑惑在得到他認真的點頭確定后,感動在那一瞬間溢滿了整個世界。少女雀躍的環上少年的脖子,用幸福得可以擠出麥芽糖甜甜的聲調對他說:
「西昊,謝謝你!」
「傻瓜!」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那一年因為我幾乎把所有的學校都鬧翻了,所以爸爸媽媽就把我送到你所就讀的那所學校了。然後很巧的遇見了你,覺得你很像梔子花,回家之後就傻呼呼的一口氣種滿了我家那片荒蕪的花園。」
「那時候,種得比較晚,所以要到夏末才可以開花。」
「現在應該差不多了。」
「笨蛋!!」
「傻瓜和笨蛋,還真是天生一對吶!」
「討厭啦你!」
原來你那麼早以前就已經開始喜歡我了,連花都種好了,只等花著花開,然後把我騙走。心機還真重啊!!
可是我真的好幸福!被人放在手心裡疼的感覺真的很幸福。
那一年,我們才幾歲?呵呵,還是小屁孩吶!嘻嘻……不過,年齡不是問題!!
你是算準了我一定會喜歡上你,所以才那麼無怨無悔的吧!真的很小人吶!
不過,我也真傻傻的陷進去了。
平穩行駛的列車突然晃動起來,車廂里,睡夢中的少年猛然驚醒。耳邊傳來同車乘客的尖叫聲和過道對面剛剛醒過來,戴頭巾少年的詢問。
可能是路太滑了吧!外面雨下得很大。少年聽著窗外明顯比先前大很多的雨聲,抱緊懷裡裹著他外套沉睡的少女,心裡有一絲不安略過。卻又馬上舒展開來,只要你在身邊,這就足夠了。
車身又一次劇烈的晃動起來。懷中的少女不安的蠕動身體,囈語道:「西昊,別放開我!」
少年抱緊少女對她許下承諾:「嗯,永遠不放開。」
頭頂上的貨物架因車身的劇烈晃動而掉下了一個背包,砸在少年腳邊。他下意識的圈緊懷中仍然熟睡的少女,把她緊緊護在自己懷裡,然後背上傳來一陣劇烈鈍痛。
應該是貨物架折下來了吧。是車禍嗎?
後腦又傳來一陣強烈的撞擊,然後疼痛沒有邊際的傳來,意識也逐漸模糊了。
「要死了嗎?」
真的不騙你。就算死也不放開。
昏暗迷濛的世界里,韓安肆拚命的往前追,想趕上走在前面熟悉的少年。明明很近的距離,她卻怎麼也追不上。她急得哭了,想喊他,叫他等等自己。卻怎麼也喊不出口。
不知道走了多就,她才看見前面的少年停下來了。赫然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花海,,卻看不清楚它們是什麼顏色,好像是白色又好像是粉紅色。
阿肆,回去吧!
那你呢?你要去哪裡?
乖,回到你哥哥那裡去,你的家人都在等你。少年對她微笑,然後身影漸漸飄遠。韓安肆想伸出手抓住他那件袖口上被自己任性綉上去凌亂「西」字的外套卻只抓到虛無的空氣。
他越飄越遠,身體漸漸變成透明,直到最後隱沒在花海里。而她立在原地,用盡全力也不能讓雙腳移動,只能拚命地喊他的名字,叫他別走,別放開她。
西昊,別走……別放開我……
西昊……別放開我……
西昊……
韓安陽握住病床上彷彿要湮沒在棉被裡的少女的手,努力的想給夢中掙扎的她力量。布滿血絲的眼球因極度悲傷帶著詭異的氣息。
「西昊……」韓安肆睜開眼睛映如眼帘的卻不是夢裡的少年,而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和另一個少年疲憊的臉龐。
「哥?是你呀!發生什麼事了?西昊呢?」
韓安陽聽著少女由失望轉為急切的話語,心裡的悲傷像放了發酵粉的麵糰一般,在一瞬間脹大了好多倍。他低下頭,逃避少女的目光,隨便抓起一顆蘋果,問她要不要吃,來掩飾自己還沒編好一個可以粉飾太平,掩蓋事實騙過她的借口。
韓安肆看著他明顯逃避的舉動,身體開始變得冰涼。在那個夢裡,無論自己怎麼喊他的名字他都沒有回頭,他是不是……
「他現在在隔離病房,醫生說過幾天才能去看他。」
「是這樣啊!這樣應該就沒事了。」
門外提著保溫飯盒的中年婦女推開門,風風火火的闖進來,身後的人也魚貫進入,僵冷的氣憤開始變得熱鬧喧囂。少女看著著些很久沒見的親人,冰涼的身體開始溫暖了起來。
巨大的悲傷不甘的在黑暗裡蟄伏,伺機而動。
韓安陽轉過身背對他們,抬手揩掉眼角的淚。這個真相還能掩蓋多久?
原本我以為你們回來后,我們就都幸福了。雖然不能和你在一起,可是只要看著你幸福就好了。而當我看見他連呼吸都沒有了還緊緊的把你抱在懷裡,我就沒有勇氣對你說出真相了。
無論我現在怎麼努力去爭取,也已經爭不過他在你心中的位置了。
究竟要怎樣的承諾,他才能有這麼大的決心,連死都不放開你?
而我卻連一個像樣的承諾都沒有給你;我給你的愛在他面前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即使比他早愛你很多年,也還是不能代替的。
阿肆,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