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宣爐是周家的傳家寶,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沒有人會比羅夫人更加了解,否則當初你也不會將宣爐送到本官面前。」頓了頓,他低笑一聲,繼續道,「安神香之所以能平復髓海的疼痛,完全要歸功於夫人的血,這樣神奇的功效,堪比傳說中的靈丹妙藥,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指甲用力摳著軟墊,周清臉色慘白,輕聲發問,「指揮使究竟想做什麼?直說即可,何必拐彎抹角?」
對上那雙隱含倔強的杏眸,謝崇將涌到嗓子眼的話咽了下去,整理了下思緒才開口,「羅夫人天賦異稟,用安神香緩解了謝某髓海鈍痛之症,即使是以保管宣爐作為交換,但恩情卻不能輕忽,你今日受到這麼大的委屈,謝某都替你不平。」
周清反應片刻,才明白謝崇說的是羅新月做出的腌臢事兒,她忍不住嘆息,「我已經嫁到了羅家,又能有什麼辦法?身處泥沼之中,越掙扎陷得就越深。」
俊美面龐染上一絲薄怒,他獰笑道,「夫人是無法抽身?還是不願抽身?」
天知道謝崇在審問那幫山賊時,得知有人對周清起了淫念,他恨不得將那個雜碎千刀萬剮,連帶著也讓羅氏付出代價。
「是否願意哪有這麼重要?我有呆在羅家的理由、」話沒說完,謝崇便開口打斷,「羅夫人不是問我想做什麼嗎?你離開羅家,謝某便繼續保守秘密,你的血可比宣爐珍貴多了。」
周清不明白謝崇為何要這麼做,她定定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忍不住問,「先前小婦人就跟指揮使說過,就算我回了羅家,也不會耽擱調香,您又何必如此?」
謝崇從袖中取出了銀薰球,雞子大小的東西在他掌心不斷旋轉,周清接過銀球,果然聞到了一股厚重的血氣,她疊著眉,將香料香煤等物一併倒了出去,再用帕子慢慢擦拭。
「以前羅夫人每隔三日才上門一趟,眼下謝某病情加重,不如日日登門,否則……」謝崇話中既帶著懇求又帶著威脅,周清根本無法拒絕他的要求,最終只能點頭。如此一來,她勢必要從羅家搬出去,否則身為媳婦,日日去到別人府上,即使羅豫不發作,街坊鄰里的閑言碎語依舊不會少。
馬車緩緩前行,兩人都未曾開口,等進了城門,周清掀開帘子瞥了一眼,發現他們不是往香鋪的方向走,反倒去了別處。
「大人,這是?」
「羅夫人受了傷,雖不嚴重,也得儘快處理傷口,否則怕有不妥。」謝崇淡漠道。
聽到這話,周清心裡不由浮起一絲愧疚,明明指揮使是替她著想,今日又救了她一命,但因為將才的對話,她總覺得有些古怪,不免升起了幾分防心。
「多謝大人。」
輕輕嗯了一聲,謝崇並沒有說什麼,馬車很快停在了醫館門前,男人利落的跳下馬車,而後伸出手扶住女人,將她帶了進去。
周清身上的傷勢並不嚴重,脖頸處傷口已經結痂,掌心也只是擦傷。
年幼的小葯童看著神情冷肅的錦衣衛,都快嚇破膽了,好在老大夫見多識廣,依舊能保持鎮定,還叮囑道,「這幾日傷口不要碰水,等到癒合之後,便無大礙了。」
從醫館離開,周清沖著謝崇福了福身,「即使要從羅家搬出來,有些事也得先解決,今日勞煩您了。」
說完,她並未上車,直接往羅家走去。謝崇站在原地,黑眸緊盯著女人窈窕的背影,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山賊全都被錦衣衛的人擒住了,羅新月與普通香客一樣,趁機逃了回來,她飛快地跑進家門,想到周清可能丟了性命,她既害怕又激動,渾身都不斷顫抖。
咕咚咕咚喝了一碗水,羅母聽到動靜,從屋裡走出來,沒看到周清,她心裡覺得有些奇怪,不由問了一嘴,「你嫂子呢?不是一起去了普濟寺嗎?」
羅新月擠出了幾滴眼淚,哭道,「娘,普濟寺進了山賊,女兒趁亂跑了出來,但周清卻沒有這份好運氣,她被賊人拿刀架在了脖子上,到底是死是活,能不能回來,我也無法確定……」
羅母盼星星盼月亮,就指望周清能給她生個孫子,眼下人被山賊劫走,那些畜生吃人都不吐骨頭,那女人的容貌又生的無比艷麗,十分打眼,怎麼可能全須全尾的回來?
狠狠在大腿上拍了一下,羅母扯著嗓子嗷著,掃見她娘這副德行,羅新月眼底露出一絲快意,面上卻沒有露出破綻,接連嘆息不斷。
還沒等她擦乾眼淚,門口突然出現了一道纖細的身影,衣裙上雖然沾滿灰土,手掌脖頸也纏著白布,但她的神情卻無比鎮定,絲毫不顯狼狽,與羅新月的驚慌失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你怎麼回來了?」女人聲音尖利,十分刺耳,周清面上帶著一絲冷笑,緩步往前走。
「難道新月不希望我回來?也是,你先將我推給山賊,又污衊我是郡主,究其原因,不就是想要置我於死地嗎?」
聞聲,羅母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女兒,她怎麼也沒想到新月竟會做出這等狠辣的事情,周氏肚子里可還懷著阿豫的骨血!
「嫂子,我知道你對我不滿,但也不能血口噴人啊!若我真存了害人之心,讓你落在山賊手中,你早就沒命了!」羅新月臉色慘白,不死心的繼續辯駁。
即使嘴上說的頭頭是道,羅新月到底做了虧心事,不敢與周清對視。
「新月,你真以為做下的事情不會被人發現嗎?山門前那麼多的錦衣衛,當時昭禾郡主也在場,只要他們願意作證,你的謊言就會不攻自破。」
女人的話如同最鋒利的刀,扎在羅新月心頭,讓她又懼又怕,先前的得意早已化為飛灰,遍尋無蹤。
眼見著女兒面色青白交織不斷變換,羅母也猜出幾分,既然周清已經平安回來了,寶貝孫子也未曾出事,何必繼續追究下去?
她鬆了一口氣,準備充作和事佬,滿臉慈和的開口勸說,「清娘,新月到底也是你的小姑子,她年少無知,犯了錯也不稀奇,你身為長嫂,這些小事莫要跟她計較了。」
「小事?」
周清扯了扯唇,艷麗的面龐滿是譏諷,「媳婦的性命險些丟在普濟寺,若非錦衣衛及時趕到,今日我怕是不能活著回來了,婆婆如此維護新月,難道不怕我寒了心?」
在羅母心中,最重要的就是一雙兒女與未出世的孫子,至於周清這個女人,說是可有可無也不為過。她皮相生的無比嬌美,跟狐媚子也無差別,阿豫打小兒身子骨就比別人弱氣,萬一損了根本,那可是一輩子的大事。
不過羅母心裡這麼想,表面上卻不能實話實說,強笑道,「清娘說什麼呢?你是我羅家的媳婦,跟新月一樣,都是我的女兒,眼下我護著她,是因為你並未受傷。孩子做錯了事情,好好教導一番也就是了,都是一家人,何必非要鬧的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