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永遠記得——那天晚上,當我提著行李要去北上去念大學,經過家附近的公園,看見一個女孩用吉他慢慢彈唱這首歌的模樣,緩慢憂傷的旋律,讓我在那個晚上落淚了,是她的歌曲讓我釋放了離開家的痛苦。
原來是她。
一首歌曲之後,她轉成了純吉他的演奏,神奇的是,她好像能解讀我的心情般,此刻的音樂氛圍是那樣的抑鬱,好像有個人迷路找不到出口般。是前面四目交接被她發現我的心情了嗎?
所以靈魂之窗是多麼的重要啊。
半個小時的演奏結束,全場的人給予熱烈的掌聲,女孩一走到吧台前,另一個咖啡師就已經替她準備好熱可可,並且用著溫柔的眼神緊緊跟隨著女孩。
她捧著熱可可來到我們這桌坐下。
「我記得你喔。」她說。「在好多年前的一個晚上,你可是第一個聽到我練這首歌的聽眾呢。」
「咦……可是那麼暗你怎麼……」
「因為我的旋律可以跟四周的人產生共鳴啊,任何人的心情,都騙不過跟旋律產生撞擊之後,發生的化學變化。」她煞有其事的說著。
「別聽她胡說,她最近看了一些偵探劇,說話都被影響了。」咖啡師走過來笑道,「她只是特別容易感受旁人的情緒罷了。」
「你們是老闆跟老闆娘嗎?」冉冉好奇的問。
「是的。你好,我叫紀亞琪。」她對我伸出了右手,我卻尷尬的讓那隻手沒有得到回應,而且眼神刻意的看向玻璃窗外。
她非但沒有生氣,還又請冉冉吃了一塊蛋糕,並且說,「隨時歡迎你們再來喔。」
時間,真的會改變一個人呢。
明明那個晚上我看到的她,完全不是這個樣子,該說開朗嗎?不……至少明亮許多。
而我呢?對她來說我應該是一點改變都沒有,她才認的出我。
忽然,我感覺到冉冉持續盯著我看,我邊攪拌咖啡邊說,「幹嘛?」
「老哥說的沒錯,你真的很難相處呢,剛剛那樣好沒禮貌喔。」
「不知道為什麼,由你說這句話特別沒說服力。」說完,我起身就要走。
「喂你還沒付錢呢。」冉冉喊住我。
「不好意思,我忘了帶錢包,今天就你請了。」
「可、可是……」我瞥了眼,她臉色有點慘白。
「你不會也沒帶錢吧?」
「欸嘿!」
欸嘿個什麼鬼,真是夠了。
06
賴狐狸一臉無奈的坐在冉冉旁邊,「可以說明現在是什麼情況嗎?」
「那麼您應該要問問令妹為何有故意不帶錢的情況,老是想白吃白喝吧。」
「錢包有這麼重要嗎?」冉冉扁扁嘴,我真懷疑她是不是認真說這句話的,總覺得她整個人的觀念好像哪裡不對。
「那麼你呢?」
「我故意的。上回去宜蘭的錢可都我出的呢,還沒像您申請支出已經很寬容了。」我保持著笑容的說。
「賴冉冉,我不是每天都提醒你要帶錢包了嗎?」
「隨便啦,老哥你來的正好,喝咖啡根本不會飽,我要吃肉,走走走我們去吃燒肉~」
我看著賴狐狸一臉哀怨的瞪著我,就這樣被冉冉拖著走。
「裴禮悅!你也來。」他喊道。
我一聽馬上低下頭跟著走出去,「賴執行長,請你不要在人多的地方大喊我的名字好嗎?」
「你也可以喊啊。」冉冉沒頭沒腦的說。
「我也很想啊,可是我不知道呢,我們執行長的名字在公司一向很神秘,從來沒曝過光耶。」我故意無辜的說,然後就看見賴狐狸露出心虛的表情,一定是很愚蠢的名字吧,所以才這樣。
「我哥不就叫……」
「你如果不想一個月都吃青菜過日子,你就說。」賴狐狸悠悠的說完,冉冉就像嘴巴被貼了膠布一樣,立刻安靜的一句話都不說。
我眯起眼笑了,看來找到把柄了呢,這下子我更想知道了。
既然要去吃燒肉,那就趁機把他灌醉套話,從此我終於可以擺脫受他控制的日子。
當就定位坐好,桌上擺了十多盤的肉時,我才發現——我已經很久很久,不曾跟別人一起吃飯了,當然年夜飯除外。
上一次是大學畢業的時候,迫不得已全部都得參加的畢業餐會,我並是不擅長跟人相處,也不是不會聊天、不會交朋友,就只是,不習慣。
不習慣跟人有過於親昵的接觸。
但女生只要一要好起來,自然就會變的親昵,那種關係讓我覺得害怕,所以總是很刻意的保持著一點距離。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在害怕什麼。
喀擦。
照像機的聲音把我拉回來,只見狐狸很開心的偷拍了我一張。
「你幹嘛?」
「謝謝你讓我贏了五千。」
「啊?」
「公司里私下有個賭約你不知道嗎?只要有人成功跟你吃頓飯,就能贏五千呢。不枉費我丟著那麼多公務翹班出來了。」
「那我要分一半!」冉冉立刻舉手。
「分兩千。」
「好吧……」
說真的,我很有衝動想把整個燒肉的網子丟到他臉上。
「喝酒吧。」我一定要把他灌醉問出名字。
只是,才開喝半個小時,我就開始暈眩起來,而眼前的這對兄妹還依舊很開心的持續大吃大喝中……
「我的酒量變差了嗎?」撐著額頭,我呢喃。
「不是變差,是本來就差吧?才喝個八瓶就倒了。」他幽幽的說,臉上得意的表情讓人更憤慨。
我無視會不會被他們笑的趴在桌上,冰涼的桌子,讓燒燙的臉覺得舒服,好久沒醉了。
不是因為喝不醉,而是我不敢喝。酒精會讓人失控,我討厭喝了酒一鬆懈,許多悲傷就會放肆的感覺。
看著玻璃窗外的車來車往,一名孕婦再次緩緩的經過我的眼前,是那女人,而且她看起來比上次更憔悴,整個人很消瘦肚子卻大大的,營養不良到讓人擔心。
「怎麼了?」狐狸問。
我手忍不住摸著玻璃窗,眼睜睜的看著她走過。
「喂你沒事吧?」
「我要回去了。」撐著微微晃動的身體,我說。
「我送你吧。」
「可是人家還沒吃夠。」冉冉癟著嘴的說。
「我會先結帳你慢慢吃。」
「不用了,我自己可走。」
快速的衝出店外,女人還在前方,也許現在的我可以。
「等一等!」借著酒膽,我衝過去喊住她。
女人疑惑的回頭,她看起來像是在思考我是誰。
「那、那個……」
「有什麼事嗎?」
「我……我……沒事。」
女人覺得我有點奇怪,便不再多問加快腳步離開。
我吐出一口氣,隱約自己也能聞到酒氣。
「連喝了酒都辦不到嗎?」我諷刺的說,一句謝謝你有這麼難嗎?
說到底,我又為什麼要那麼執著於說與不說呢?
我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你沒事吧?」賴狐狸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我旁邊。真討厭,真不想被人看見現在的樣子,一定很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