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一頭霧水
一個戰士貓著腰匆匆跑來,身上帶血,來自二排,到舉著望遠鏡不停觀察的陸航身後彙報二排戰鬥簡報:「犧牲四個,重傷無。排長讓問,二排是繼續留在原地建立陣地,還是後撤一段?」
「打掃完畢就撤,與一排靠在一起。有活口沒有?」
「有。」
這讓陸航立即放下瞭望遠鏡回頭:「敵人兵力問出來了?」
「偽軍團規模,均分在十里盪四面,鬼子步兵總共兩個小隊,大部分臨時編入偽軍了,另外還有個騎兵中隊,十里盪南北各一半。」
陸航總是沒表情,可特戰連的戰士們仍然能夠讀懂連長的表情,向連長做彙報這二排戰士覺得,連長正在嚴肅起來,終於嚴肅到眉都皺了,不知為何。
瞄了半天狠狠開出一槍的陳沖因為陸航突然不再對那戰士說話而扭過頭:「連長,怎麼了?」
陸航仍然不說話,抬起深皺的眉頭望北,又轉頭心事重重蒼藍之下,四面都是遙遠的地平線。突然大聲命令:「撤!西撤!去通知全連撤!現在就撤!」
嗓門大到陳沖排戰士全聽到了,陣地上的射擊聲戛然而止,撤回步槍放低身體,一頭霧水紛紛長。
……
陽光又高了,已近中天,刺眼得令人抬不起頭,無風,一絲雲都沒有。
地面是熱的,草也不高,在烈日炎炎下蔫垂,一隻蝗蟲附著在草葉背面,呱噪地振翅叫著,忽然沒了聲,隨即它倉惶跳走,接著便有軍鞋跑過,颳得草葉亂搖,一副副灰色綁腿,或者染了血色或者掛滿灰土,一次又一次地踏草匆匆。
特戰連,凌亂地連綿在廣袤的綠色荒野中,疲憊得不似在跑,又明明是在跑,軍裝早已被汗水濕成了深色調,貼附在一個又一個脊樑上,泛起清晰的臟皺,伴隨沉重喘息,以及空水壺隨著奔跑動作出的聲響。
喘不上氣的小乾柴仍然不時回頭:「咱為啥要這麼拚命跑?那偽軍再多,咱也不至於跑成這樣吧?」
鐵塔身後背的全是小丫蛋的家當,眼下已是喘氣熊:「老大說跑,這事就肯定沒個好!愛啥啥!」
接著是上氣不接下氣的小丫蛋:「親哥說……呼……他怕的是騎兵。」
「騎兵?騎兵很厲害嗎?」這句話不知是誰問的,卻沒人能回答上來,都沒見過,於是有戰士忍不住回頭去狗。可惜衰鬼雖然戰鬥經驗不少,也沒見過鬼子騎兵長什麼樣,繼續垂著他的一臉臟汗努力跑,根本不抬頭,這貨從未現在這般收斂過。
陸航跑在隊伍最後,憂心忡忡一次又一次回頭。很不幸,陸航不僅是在講武堂里學習過騎兵知識,也在戰鬥中見識過鬼子騎兵。
騎兵,這個古老的強大兵種,原本已經沒落,然而在這片戰場上,它還能猖狂著。有人以為,機槍之下,騎兵還怎能躍馬砍殺呢?沒見過鬼子騎兵的人都這麼說。
其實,鬼子騎兵很少在馬背上作戰,馬上作戰只有四種可能,一騎兵對戰騎兵;二野戰中有限條件下的快側翼突擊;三追殺潰兵;四作死。
鬼子騎兵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打步戰的!無論多大規模,鬼子騎兵的最基本單位一定是四騎一組,進入戰鬥前,各組都是三人下馬,一人牽馬於後方跟隨;擔負的更多任務是專業偵查,快搜索,遠程追擊,堵截,包抄,增援,治安巡邏;並不是說鬼子騎兵沒有打硬仗和陣地戰的能力,騎兵里不只有戰馬,也有馱馬帶著機槍和輜重跟隨,不打硬仗是因為鬼子捨不得,騎兵太貴,無論裝備還是人員,全都是奢侈品。
此時此刻,陸航終於明白秋風游擊隊為什麼不敢輕易跑出十里盪了,他們一定是被鬼子騎兵殺怕了!
此時此刻,有一匹高大戰馬正在這片烈日下的荒原上肆意馳騁,國人都稱它是『東洋馬』,其實這匹戰馬的血統與鬼子毫無關聯,它是諾爾曼馬與純種馬的混血,來自法國,應該叫『盎格魯諾爾曼馬』。
騎在馬上的鬼子,軍帽后的屁股簾兒飄著,水囊及鞍袋都是鼓鼓囊囊,馬鐙里是昭五軍鞋,牛皮護腿,鞍側掛一柄『甲型三二年式騎兵刀』,腰間橫纏『四四式帆布子彈帶』外掛兩顆手雷,另外還有個皮質彈藥包,也與步兵不同,不是掛在腰間而是斜挎胸前;腰側配有一把『二六年式左輪手槍』,腰包里備有一把一〇式信號手槍,身後斜背著一支四四式卡賓槍,另外斜挎著一個望遠鏡盒,怎能不囂張!
漸漸,這匹戰馬後方又奔來三匹戰馬;這一組,只是橫向間隔向西搜索追擊中的眾多騎兵組之一……
陸航確實怕了,光天化日之下,兩條腿怎麼跑得過四條腿的東洋馬呢;儘管田三七打得夠快,儘管當場醒悟撤退命令下達果斷,儘管鬼子騎兵由十里盪南北趕到事地點再改向西追也需要些時間,可這廣袤的綠色荒原看似無垠,實際就是個牢籠,馬蹄下的牢籠。
隱約,有哨音傳來。
很不甘心地回頭看側后,東南方向的藍色天際線上,一顆信號彈拉著白煙正在高高升起,那遙遠的飛升感覺很美,飛到了最高點后又在蔚藍中劃出極其優美的弧度開始徐徐下墜,汗臟滿臉的陸航停止了疲憊腳步,大口喘息,無奈地望著,下意識舔嘴唇。
終於被追到了。
附近的鬼子騎兵開始朝這裡轉向,在更遠方,又有新的信號彈飛起,為更遠的騎兵搜索組提供方位消息,大範圍橫向間隔散布賓士中的鬼子騎兵開始朝同一個方向點收攏彙集,四匹變八匹,八匹又成十六匹,越匯越多,如聚流沙。
「為啥要停?」孔岩一臉焦急,匆匆來到隊末問陸航。
「我們已經被抓到了。現在需要休息。」
一路上,陸航都是一臉焦急,現在語氣突然變得如此平靜,孔岩的心不覺沉到了底,望後方,天際線上飄著一縷正在不規則彌散的信號煙,再看不到其他,孔岩不甘心,不相信。
「也許我們還能再跑十里!只要我們再咬咬牙,也許就能擺脫了!勝利也許就離我們十里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