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他沒有繼續跟我爭論,自顧自的忽然唱起來。
怎麼說,畢竟是百年難得,只不過,終究是錯過時刻
怎麼說,可能是還有緣份,只不過,可能得留在來生
唱著唱著,他的眼睛不知道是陽光反射,還是真的有一點紅。而且我覺得他這唱歌的側臉,好熟悉。
「我想我,已經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了。」他說。
「又還不確定……」
「因為那本書,是我博士班正在念的書,你會沒事把上了一半的課本送人還是借人嗎?重點還是借給一個小女孩?」他犀利的講出我一直不願說出來的發現。
「那麼我,該不會就是來幫你復活的吧?」
「可能喔,可是已經沒有老伯來幫我找一個適合的身體了,難不成要用你的?」
「你在說什麼廢話。」我馬上白了他一眼。
「也許我的願望很簡單,只是希望有個也懂天文的人,陪我聊聊星星而已。」
忽然,窗戶被女孩拉開,她看起來像在看阿曜,可是雙眼卻沒有跟他對到焦,「阿曜哥,是你嗎?」
我們兩個對望一眼,這女孩不經意的一句話,已經證實了這份臆測。
對,他死了。
「我、我很認真的看了好多遍,都還是看不懂,你為什麼都不跟采寧姐來看我了呢?你……去哪了呢?」
「等等,你聽她這句話,其實她根本不知道你的狀況,所以……」
「不要再給我希望了,我很累。我……很害怕,怕真的這輩子就是結束了,再也看不到,那些……」
那些他珍惜在乎的人。
我在心裡幫他把沒說的話說完,而這一次,我不再打擾他,讓他繼續留在這間有兩個人在思念他的醫院裡,自己打算默默的飄回觀測台等待。
遠遠的,我就從透明的窗戶中看到觀測台內不只我一個人躺在那,還有另一個人!
當我緊張的衝進去卻發現那個人正是我稍早看到的男孩,而地上的我則被溫暖的毯子緊緊的包著,我的右手還被他緊緊的握著。
這個人該死的是誰該這樣握我的手,找死嗎?
我應該要生氣的,但卻從那個人真心在我關心我的眼神,氣不太起來,他到底是誰?
我應該要記得的人卻忘了的人嗎?
為什麼我從來不知道我出竅過後有這麼一個人會在旁邊守著我?
緊接著,一直靜靜不動的他迅速的把毯子給收起來,他的動作迅速熟練,並且還快速的從保溫瓶中倒了一點水,就這樣喂進我嘴裡。
我發現我的身體正在微微的顫抖,眼皮也異常的在跳動,難道我要回去身體之前,身體都會有些前兆?
還來不及繼續思考,窒息感立刻把我拉回身體里!
當我迅速的睜開眼睛,感受著身體的溫暖時,這一次我不管猛然起身會不會暈倒,咬著牙拔腿就往外追!
那個人是誰?我要抓到他……不對,我一定要好好看看他的臉,因為現在我完全想不起來三十秒前才看過的人長怎樣。
當我喘的以為自己就要死掉的同時,總算在穿越圖書館後面樹林的那條路上追到了他,他背著一個大背包,裡頭一定有毯子跟保溫瓶。
「給我站住!」我大吼出聲,那個人止住了腳步,卻沒有打算回頭。「轉過來,讓我看看你。」
那人嘆了口氣,「現在是連在學校走路都犯法了嗎?」他轉過來,用著痞痞的口吻說著。
記憶,徹底的錯亂。
眼前的這張臉,跟出竅時看的臉,眼前對於這個人的記憶,跟出竅后的記憶重疊在一起,混亂得讓我站也站不穩。
他迅速的衝過來攬著我,「喂……」
「洪哲勳,你是洪哲勳。」
「你怎麼了啊。」他語氣有點慌亂。
他不分由說得直接把我攔腰抱起來,「我送你去醫院。」
「放我到樹邊休息就好。」
他猶豫了一下卻還是照做,而他隨便找的那棵樹,正是我跟阿曜一起在上面做記號的樹。
我閉著眼睛努力的凈空記憶,想像大腦擺著一張空白紙,上面什麼都沒寫。就這樣過了十分鐘,我才感覺那股混亂感退去許多,大腦也冷靜下來。
「你,為什麼要趁我出竅的時候在我旁邊偷偷摸摸的?你一下子跟蹤我去某間餐廳到我回家,一下子又把我亂寫的紙條撿起來偷看,你……」
話,還沒說完,他就這樣吻了上來,跟昨天在觀測台的吻不一樣,這次的吻充滿了掠奪性,掠奪卻依然不粗魯。
我恍神了三秒才用力的把他推開,「找死?」
「你一下子問那麼多問題,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這樣回答了。」
「蛤?」
「我做這些當然是因為喜歡你、擔心你。」
慘了,我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剛剛是怎麼了?那模樣真的不對勁。」
剛剛,我發現了我忘記的人竟然是你,對我來說重要的人跟重要的事很多,可偏偏忘記的人卻是你。
我甚至有一瞬間覺得自己被自己的心給背叛了,怎麼會是你呢。
「我沒事。」
起身要走,他卻用著命令的口氣說,「坐下。」接著他拿出保溫瓶到了點水給我。
一喝,才發現是淡淡的人蔘茶,熱熱的,一喝下去不只胃暖了,使用過度的大腦好像也舒緩了許多。
「你不適合喝太濃的,所以泡得比較淡。」
我邊喝邊偷偷看著他,真搞不懂這個人,「喂,你說你喜歡我,但卻同時也喜歡其他很多人吧。」
「沒有。」他毫不猶豫的回答。
「我不信。」
「如果我說對其他人我根本一點興趣也沒有,會保持著聯絡只是因為……我很討厭一個人呢?」
討厭一個人。
我本來想說不信的,但我卻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因為他的不安藏在眼角,就跟智吳傷害了他之後一樣。
我喜歡孤獨,他卻害怕寂寞,也難怪我們經常講不了幾句話就吵架,如果以星星來說,我們就春、秋兩季的星星,怎樣也遇不到。
「這就是你昨天說的,還沒辦法告訴我的事?」
「當然不是,你難道看不出來我多努力讓你了解我嗎?」
「容我提醒你,只有昨天我才是你的女朋友。」
「我知道。」他明明被我拒絕了,卻笑得很開心,這人真的很怪。
「——靈魂出竅是什麼感覺?」
「我問你,你從什麼時后發現我……在出竅的?」
「這問題很難回答呢,你是要問我多久之前開始發現你會在觀測台還是其他地方昏迷不醒,還是要問我是何時知道那種行為叫做出竅呢?」他搓著下巴,表情相當欠揍的說。
「前者。」我瞪著他的說。
「嗯,我也忘了,反正你只要記得,要是沒有我,你根本冰冷得像個大體就好了。」他調侃的說。
「你信不信我現在也能讓你變大體?」
「這年頭,是不是人人都把恩人當仇人啊。」
不等他繼續廢話我用力的搥了他一拳,而且還搥在他還在痛的後腦勺。
「喂、你這人怎麼每次都攻擊這裡啊。」
「兵不厭詐。」
「這成語不是用在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