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們是共犯了
孔虛很想說「你可以不用等我的」，然後他感受到了黛西的……焦慮。
虛空烙印將他和徒弟以及僕從的感情聯繫到一塊，只要他想感應，隨時可以感應到。
他從沒有進入過這個其實跟自己同齡的姑娘的內心。如果他想要，完全可以叫黛西敞開精神，讓他進去。
作為一個虛空男爵，很多屬性和能力業已開發出來，比如【夢境接觸】。作為以吞噬精神和感情為生的虛空生物，同樣可以通過吞噬夢魘，得到夢魘的精神系技能。
吃掉了莉莉絲的靈魂，可以說不超過中級的夢魘技能他都有了。
當然，孔虛不會隨便進人家的夢境。精神入侵這碼事，碰上個精神強韌的，弄不好就會將自己給賠進去。
孔虛僅僅是初步感受下黛西的精神，就能明白她在想什麼。
少女壓力山大啊！
邁耶家的毀滅，讓一個花季少女徹底失去了依靠。本來想著今生就此沉淪，偏偏孔虛因為滅了黛西全家心生慚愧，給了她新的機會，從可以被隨意玩弄的舞姬變回自由民。
黛西很在意這次的機會，無奈她天資有限。
同期三個弟子，阿麗婭憑著卓越的天賦一飛衝天，在擊殺尖刺魔之後，今晚更是傳出擊敗冠軍騎士瑪法*卡洛斯的偉績。這種之前沒被發掘出來的天賦一旦開始發光發亮，任誰都會覺得眼紅。阿麗婭的孔虛門下大師姐之位可謂牢不可撼。
胖子托馬斯顯然也被孔虛所看中，雖然胖子怕死，但孔虛對他煞費苦心，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而且孔虛極為信任胖子的獨立能力，明說了，還有亂七八糟的夢魘獸，都會交給胖子出動。
隨著孔虛的身份地位提高，胖子一旦外放，就是那種倍有身份、獨當一面的強人。
那她黛西呢？
她很清楚，自己練武的天資就那樣。她不傻，師父做了不少事，都是針對魔鬼的。她隱隱感到亂世即將到來。那麼亂世之中，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不用問，那就是武力！
自己沒有武力，找根大腿也是可以的。
孔虛無疑是大腿，他驚人的表現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大腿也沒那麼好抱，倘若之前她還可以仗著自己貴族出身，相比自由民出身的孔虛，有那麼點優越感。現在她是危機感十足了。
連堂堂伯爵之女，現在都變成狐女，當了孔虛的女僕。她一個破落男爵之女算什麼？
情況變得太快，沒時間給她遲疑或者後悔。
她做了個決定，某種意義上，這也是一種魄力。
來到孔虛身前，她雙手儘管還提著長裙的裙角，不知不覺中，雙手略長的指甲已經掐入自己的掌心，輕輕咬著唇，她終是抬手，雙眸中有著決然的神光。
「孔虛閣下，其實……我，我更希望叫你主人。感謝你賜予我自由的機會。我一直在想怎麼報答你。不過我實在太笨，武道和魔法都沒什麼天份。我真不知道能為您做什麼。」
不，你啥都不用做，給我當正能量發電機就好。
心中吐槽是一碼事，表面上孔虛則饒有興緻地看著黛西，沒有特別的反應。
黛西深呼吸一口氣，飽滿的胸脯大幅度起伏了一下：「我比不上韋斯特小姐，甚至比不上托馬斯。但是，我想告訴您，我願意為您做任何事。」
孔虛嘴角泛起一個神秘的弧度：「跟我來。」
忐忑不安，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的黛西跟著孔虛來到了院長室。當關上大門時，黛西小小地嚇了一跳，儘管是她自己關的門。
孔虛愜意地坐在院長的寶座上，雙手十指交叉，說出一件令黛西震驚莫名的事：「如果我告訴你，盧卡*邁耶變成夢魘，我也摻了一腳。你會怎樣想！？」
黛西整個人如遭雷擊，腦子裡「轟隆」一聲，外界什麼聲音都聽不見，整個人懵了，連視線都一時間漆黑一片，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天！
我的家族！
我的榮耀！
我所珍惜的一切……
居然都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統統沒了！？
黛西渾身發抖，有那麼一瞬，她想殺了眼前這男人的心都有了。
什麼殺意，也就那麼一下子罷了。
現在的她還能怎樣？
復仇？
開什麼玩笑，她身上還有虛空烙印，只怕自己有殺心的那一刻，孔虛就知道了吧？
就算她能成功，誰會允許一個弒師的女人繼續活在世上？
她真這麼做，還成功了，只怕只能夠混魔族了吧？
想到這裡，黛西忽然苦笑，一個鴨子坐癱軟在地上，後背倚著門口。
不知何時，淚已經留下來了。
「哦？你不恨我？」孔虛覺得有點意外，他沒有感受到黛西的恨意，更多的是悲哀與恐懼。事實上，這兩種感情並不屬於七大罪。談不上什麼糟糕。
「恨？我應該恨你吧？可是，我又怎會不知道我父兄的齷蹉事呢？不，整個貴族圈都是這樣充滿污垢。貴族吸著家臣和領民的血。他們迫害你，你反抗也是很正常的。」
黛西更像是在宣洩：「知道么？我恨過我的父母兄弟。為什麼嫡子擁有一切，次子就是垃圾，給點家財就打發了。長女就是貨物，不，不止如此，每個流淌著所謂高貴血脈的人，都有著自己的價碼。出夠了價錢，誰都可以買走。」
「我從小就知道了自己的命運。我苦練貴族禮儀，練舞，甚至拿著自己不喜歡的劍去下院混個成績，只不過是為了將自己賣個好價錢。看能不能嫁入子爵家甚至伯爵家。」
「說到底，我是表面光鮮的貴族小姐，其實我的命運從不在自己手上。」
說到這裡，她幾近泣不成聲。
孔虛用手指背托著下巴：「要我給你自由么？」
黛西愣了一下，掏出手帕擦擦自己滿是淚痕的臉龐：「可以告訴我一件事么？」
「你問。」
「聖*胡安王國會怎樣？」
孔虛正色回答：「按照我的推算，很糟。大陸會崩塌，很可能死一半人以上。」
他說的是自己《虛空》遊戲里的歷史進程。
黛西眼眶紅紅地，走過來，深呼吸一口氣：「有些鳥兒喜歡翱翔在天地之間。然而金絲雀更喜歡呆在安全的籠子里。」
孔虛攤攤手：「世道太危險了，有時候為了安全，不得不做些危險的事情。」
黛西展顏一笑：「那我們是共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