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病來如山倒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將這個地方完全的放在了記憶深處呢？似乎那個古色古香的世界，才是她真正的歸宿一樣。
行人車輛來去匆匆，沒有人注意到街角的她，她漫無目的的行走在街邊，覺得這條街道熟悉又陌生，一直到她看見了玻璃櫥窗里自己的樣子。
雪膚墨發，長發及腰，純白色的裡衣里褲，以及女子霧蒙蒙的眼睛。
她悚然一驚，便感覺自己一下子又墜入了柔軟的雲里，意識漸漸模糊了。
代桃急匆匆的去請大夫，這麼大的動靜自然是驚動了曲前山和曲夫人，曲靈畢竟是曲家的女兒，此刻生了病自然是沒有不請大夫的道理，因此也沒人攔著代桃。
代桃去得快回來的也快，在秋月第三次給曲靈換帕子的時候，代桃便帶著大夫過來了。
因為男女有別，大夫隔著淡青色的帷幔，隔著一層絲絹替曲靈把脈。
曲母擦了擦眼淚，緊緊地盯著大夫。
其實幾個人心裡都知道，曲靈就是著涼發熱了，可是曲靈平日里從來不生病，這一突然生病了，便讓人心裡慌亂的很，哪裡還有一點鎮定的樣子。
大夫把了脈：「這位小姐是著了涼，今日似乎又受了驚嚇，這才高熱了，我開一副葯，吃下去今夜便會燒退。」
曲母連忙應道：「好好好，謝謝大夫。」
大夫開了葯，拿了銀錢便被代桃送著出去了。
秋月立馬又去熬藥，曲母一直守在曲靈床邊，給曲靈換著帕子，這麼久的時間，曲靈愣是沒有一點醒過來的跡象，依舊是眼眸緊閉。
病來如山倒，特別是平日里不生病的人，一生氣病來便要比普通人更為嚴重。
如今曲夫人因為之前的事情對曲靈又恨又怕，心裡是恨不得曲靈病死的，自然是沒有過來探望，倒是當天夜裡曲前山來了一趟。
曲靈和那麼多權貴都關係匪淺，要是有個好歹對曲前山來說也是極大的損失。
他過來的時候，秋月已經熬好了葯，幾個人正守在床邊給曲靈喂葯。
可是睡夢中的人不知道吞咽，餵了許久也沒喂進去多少，反而還將衣襟給弄濕了。
曲靈平日里不讓其他丫頭近身，因此這屋中顯得有些冷清，曲前山進了屋，幾個人連忙給他行禮。
他看了一眼床，因為有帷幔遮著，看不清楚裡面，到底是自己的女兒，雖然這性子不好，他也還是關心道：「靈兒怎麼樣了？」
他願意在這個時候來看曲靈，曲母也沒有給他冷臉：「多謝老爺關心，大夫說服了這葯便能退燒。」
曲前山看著低眉順眼的代桃，想到車夫稟報的曲靈下午不在醫館的事情，問道：「她今日去了哪裡？怎麼把自己弄病了？」
曲母驚訝的抬起頭：「靈兒不是每日下午都在醫館坐診嗎？」
曲前山輕哼了一聲，冷冷的看著代桃，曲母見狀也看向了代桃。
代桃低垂著眉眼：「奴婢不知姑娘下午去了何處。」
曲前山冷笑：「你是她的貼身丫鬟，連她去了哪裡都不知道？你這個丫鬟是怎麼當的？她如今病的人事不知的，你連她為何生病都不知道，該罰！」
代桃不吭聲了，也意識到興許是之前她一起在書房裡聽了曲靈的話，讓他覺得沒了面子，這是要藉機懲治她呢。
他一來只是問了曲靈一句，便開始追問曲靈的行蹤，如今還要責罰曲靈剛帶回來的丫頭，曲母自然是不幹了。
「老爺，靈兒一向有自己的主意，代桃不知道又怎麼了？你今日到底是來看靈兒的，還是來教訓丫頭的？」
為母則強，她早就不是從前那個萬事順著他的女子了，曲前山被這一句話問的有些心虛，可是他的直覺告訴他，曲靈今天下午做的事情一定是極為重要的。
「我自然是關心靈兒，可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在外邊隨意的亂跑，還把自己弄病了，這成何體統？」
生了病還要被怪罪，也幸好曲母早就對他死了心，不然今日恐怕會被氣哭。她只是冷下了一張臉：「靈兒如今還在發燒呢，要快些喂葯才行，現在時候不早了，老爺還是快些回去吧，今日多謝老爺關心。」
她雖然不懂那些彎彎繞繞的，但也知道曲前山這個人居心叵測，打聽曲靈的行蹤必定是沒安好心。
曲母還真是對他一點都不客氣，曲前山心中怒氣翻湧：「你！好啊，你這個婦人如今膽子是越發的大了！」
或許是因為不在乎了，不用事事顧及著他的感受，曲母也變得硬氣了起來。
「你要知道靈兒去了哪裡，等她病好了直接問便是，如今她還病著，你不關心她怎麼樣了，又是逼問她的行蹤，又是要懲治她的丫鬟，你捫心自問，你做的難道不令人心寒嗎？」
人的感情會從一舉一動中透露出來，曲前山的所作所為，時時都在向她透露著這麼一個事實：他對她們母女真的半點感情也無。
曲前山最後被氣走了，臨走之前狠狠地瞪了曲母一眼，可惜曲母再也不害怕，沒有瑟縮發抖，甚至還瞪了回去。
曲靈想要做的事情，不知不覺曲母自己給做成了。
她一直想要讓曲前山對自家娘親失去興趣，曲前山喜歡溫柔似水的女子，而如今的曲母反而有些兇悍了，又讓他沒了臉，他自然不會放著嬌妻美妾不要跑過來受氣。
曲前山走了以後，幾個人又連忙回了床邊給曲靈喂葯，興許是之前一直敷額頭有用，曲靈此刻也沒有之前燒的那般狠了，給她喂葯的時候也無意識的開始吞咽起來。
一碗葯湯下肚，守在床邊的幾個人才鬆了一口氣，代桃放下了葯碗，轉頭對曲母道：「夫人，之前多謝您了。」
她如今在曲府就是一個奴婢的身份，若是曲前山真的執意要懲治她，她似乎還真沒有反抗的餘地，若不是曲母護著她，恐怕那人今日不會這麼輕易的放過她。
「謝什麼，你是靈兒帶回來的，我怎麼也不能讓人欺負了你，不然等靈兒醒過來以後，還不得怪我沒有護住你啊！」
似乎在曲靈突然病倒了以後，原本柔弱的婦人也有了轉變，這種轉變真要說又說不上來，可就是讓人感覺她似乎變得更堅韌了。
晚上幾個人輪流守夜，曲靈身上的溫度也確實是慢慢地推了下去，天剛蒙蒙亮的時候，睏倦不已的曲母伸手一摸，曲靈的額頭已經不燙了，是燒退了。
她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自己腿已經麻了。
原本幾個丫頭是不讓她守夜的，可是天下父母哪有不關心兒女的，讓她去睡覺她又放心不下，最終還是要守著曲靈。
一旁趴在桌上睡的迷迷糊糊的秋月聽見動靜，連忙站了起來扶著曲母：「姨娘，姑娘已經退燒了，不用一直守著了，您快些回屋歇一歇吧，若是姑娘醒來看見您這樣子，該要怪我們了。」
因為曲靈燒退了，曲母的心放了下來，便感覺疲憊不堪，依言被扶著回了屋子，很快就睡了過去。
秋月秋芳和代桃這一夜幾乎沒有睡，因為記掛著曲靈，就算是躺了一會兒也睡的不沉。
曲靈的燒退了，可是依然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幾個丫頭休息了一陣子以後，外邊天色已經大亮了。
急匆匆的跑到床邊，曲靈卻還是閉著眼睛沉沉的睡著，三個丫頭互相對視了一眼，眼中都是濃濃的擔憂。
按理說燒退了人也就該醒了，曲靈一直睡著，叫人放心不下。
過了用早膳的時間，就連聽見消息的麗姨娘和三姑娘曲香都過來看望曲靈了，曲母睡了一覺勉強養好了精神，一過來看見曲靈這樣子，心中就慌了。
「靈兒怎麼還沒醒啊？這可是睡了許久的時間了。」
麗姨娘和曲香看了看躺在床上沉沉睡著的曲靈，也不免有些擔憂。
平日里曲靈都是一副靈動的樣子，難得看見她這麼躺在床上，還真有些惹人心疼。
麗姨娘拍了拍曲母的手：「你別擔心，她燒都退了，應該也快醒了。」
曲母擦了擦眼淚：「她平日里從不生病的。」
就是平日里不生病的人突然生病才讓人更加擔憂，麗姨娘不是大夫，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提議道：「要不再請大夫過來看看吧？」
生病了也只有找大夫，曲靈自己就是大夫，可此刻她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大家自然也就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其他的大夫身上了。
代桃聽見這話點了點頭，正要起身去請大夫，一直守在床邊的秋月卻道：「姑娘好像要醒了！」
曲靈的睫毛微微顫動，她能夠聽見屋中的說話聲，有些吵鬧，有人握住了她的手，這手掌溫暖細膩，又有人摸上了她的額頭，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離她很近：「靈兒，快些醒過來吧。」
這聲音里滿是焦急和疲憊，曲靈心中一驚，那些紛亂繁複的夢一下子就遠去了，她的意識也慢慢清醒起來。
費了很大的力氣，終於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