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愁悶
「姑娘,你可得想仔細了,宮裡頭不也有幾個還未出嫁的公主么?怎麼輪不到她們,偏要姑娘來做犧牲!」
「這......」亦蓉羞愧起來,從昨晚上開始,她便一心想著自己的婚事,卻沒去注意其他方面的事情。
「姑娘,奴婢總覺得,覺得......這裡頭定有大隱情的.......」
「小姐小姐!」
奶娘還要說什麼,卻被進來的兩個小丫鬟鶯兒和雁兒給打斷了,兩個人一跳一蹦地提著兩隻小桶兒就進來了,臉上滿是喜悅。
關鍵時刻被打斷,奶娘頓時急得發怒:「你們兩個,整日里嘻嘻哈哈,不幹正事,又去哪裡瘋了?像個什麼樣子!」
兩個小丫鬟立馬站好,垂著頭等待著責罵。
奶娘見此,倒也沒了責罵的心思,嘆氣道:「罷了罷了,你們不懂事,是我這個做奶娘的對你們太嚴格了,你們哪裡曉得什麼呢。」
兩個小丫鬟面面相覷,不知什麼緣故,原先她們從外面進府里來的一路上,都聽見人說,皇上給自家小姐賜婚了,男方便是大名鼎鼎的樓湛,她們自然是高興的,能讓樓湛給小姐做夫婿,那麼將來,她們也能天天見到樓湛將軍那樣的豪傑。
可是這會兒奶娘卻不知因為什麼而遷怒於她們,這倒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了,依照奶娘這模樣,莫非小姐也是不喜歡的?
兩個小丫鬟很是伶俐,忙跑到奶娘身後,一人一邊給捏肩捶背的,奶娘得了奉承,火氣消了大半。
亦蓉卻因為奶娘的話而若有所思,至於奶娘所說的大隱情,更是搜腸刮肚的想不明白,心中像塞了塊大石頭般,煩悶得慌。
奶娘見自家姑娘凝愁鎖眉,心下又不忍心,終歸了下了聖旨的,天定的姻緣,如何也反悔不著,遂寬慰道:「姑娘,你也不必憂心,橫豎有老爺和大少爺在,咱們家裡誰也欺負不了你,是奴婢多話惹得你不高興了,雖說姑爺出身不好,但終歸已算作太師府的姑爺了,今後還需夫妻和睦,琴瑟和鳴。」
亦蓉性子軟,忽聞這話,心下便也放寬了,說:「亦蓉記住了。」又說自己身子疲憊,上了閣樓坐在案桌前獨自思量著。
奶娘的話反覆縈繞在耳畔,使得她心上越發沉甸甸的,手上情不自禁地提著筆,鋪開捲軸,勾畫了個年輕男子的相貌,放下筆來細細瞧看,畫紙上的人兒劍眉星目,唇角笑意融融,負手立在閣樓前的梧桐樹下,衣袂隨風飄揚,好似仙人般。
亦蓉瞧著瞧著,便羞紅了臉,閉起眼睛不看那畫上的人,不想那人卻早已深深地刻在腦海里,閉起眼是他,睜開眼又是他,站在那梧桐樹下笑,像是在看著她,又不像是在看她,溫潤如玉,卻又淡漠疏遠。
亦蓉看得痴住了,忘了羞怯,蔥白的手指尖兒輕輕撫上畫中人的臉龐,反反覆復地摩挲著畫紙,觸及他的眉眼,凝視著他的眼眸,臉上不知不覺地又熱了起來......
回過神來,驚覺自家對著個男子這般痴迷,不禁心中又羞又惱,忙忙地將畫收起,卻又心中一嘆,想著,那人究竟是怎樣的人呢......
忽而,亦蓉又想到奶娘的話,還有爹爹總是欲言又止的神情,他們好似有很多話想對她說,可是那種想說些什麼,卻又小心翼翼的樣子,讓她覺得自個兒就彷彿易碎的琉璃。
皇上特許他入贅到太師府來,入贅......想到這兒,亦蓉蹙起了眉,她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從此府里多了個男人,將來該怎麼樣呢?
亦蓉的眉心打了結,久久未曾解開。
涼秋已盡,凜冬初至。
這些日子以來,亦蓉因有了心事,終日神思恍惚,情意繾綣,然而在外人面前,卻儘力做出歡喜的神情來,恐自己的臉色被有心人瞧了去,到外面多嘴多舌。
長此下去,亦蓉漸漸消瘦了下去,每日里茶飯不思,只在沒人的時候拿出那副畫來細看,以慰相思之苦。
到了立冬這一日午後,北風呼嘯,刺得人骨頭都冰寒了起來,天色陰沉得似要隨時落下雨滴,教人只能躲在屋子裡。
半晌,天上淅淅瀝瀝地落下雨水,一直持續到傍晚,天色昏暗難辨。
奶娘在閣樓里起了爐火,花廳上的正門、角門、邊門,全都關得嚴嚴實實,兩個小丫鬟和兩個婆子圍著火爐子取火,陪著奶娘說話。
亦蓉自個兒端著個火盆,到樓上寢房裡,擁著被子取暖。她體質偏寒,打小兒的毛病了,每到天寒地凍的時節,總免不了受一番折磨,即便有了火盆,也還躲進錦被裡,原就瘦弱的身子直打顫,上下牙齒咯噔地打架。
奶娘見亦蓉只捧著一個火盆上去,便命小丫鬟鶯兒又端了個上去。鶯兒見亦蓉縮在被裡打顫,忙從盛著被子的箱子里翻出一床新被,給她加上;又見窗子開了半邊,北風呼呼地吹進來,忙給關緊了。
「姑娘,如今不同以往了,萬不可糟踐了身子。」
亦蓉牙齒捉對兒廝打,勉強說道:「我知道,你下去吧,我好些了。」
鶯兒說完,出去了,將門給拉上。
房裡漸漸暖和起來了,亦蓉爬起來,瞅了瞅門外,見小丫鬟下去了,便從書桌下的夾層里拿出那一卷畫軸,展開來觀賞。
畫中的人正溫柔地笑著,那一身的風采讓人欽慕,有著說不出的俊雅在裡頭。
就是這樣的人,使得她魂牽夢縈。
房裡的暖意越發濃了,亦蓉覺得過於悶熱了些,於是將窗子開了小半邊。窗子一打開,外邊的寒風咆哮著闖將進來,亦蓉迎面撞上了一陣風,寒風從她的頭臉到脖頸,從寬大的袖口到腋下,直直地灌進去,將亦蓉灌了個透心涼,猛地打了個哆嗦。
亦蓉被灌了個措手不及,要關窗子,卻因為風太大,使不上勁兒,好不容易等風消停會兒,亦蓉已凍得渾身打顫,頭髮都被大風吹得亂了,手腳冰涼更甚。匆忙將窗子重新合上,亦蓉打著哆嗦爬到了架子床上。
下面響起一陣腳踏樓梯的聲響,是奶娘聽見動靜帶著丫鬟上來了。
亦蓉一眼瞥見書桌上攤開來,卻被寒風吹得一半都懸挂在桌沿上的畫,急得又爬起來,將畫和自己都藏在錦被底下。
奶娘推開門的時候,便瞧見亦蓉整個人蜷縮在被裡,只露出一雙眼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