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4章 三光
誰都沒能想到武禮這條丟在一旁的千年老鹹魚居然翻身了,一個早就被奪爵數十年的閑散宗室在前些時候居然被複爵了,而且爵位還升了一級,過不了多久,武禮入宮去見了康德,誰也不知道武禮和康德說了什麼,反正離開的時候康德的心情不錯,接著又沒過幾天,康德又下了一道聖旨,武禮由二等輔國將軍晉陞一等鎮國將軍,這一下子讓人驚掉了一地眼鏡。
雖說武禮出身尊貴,其實以他的身份就算是當個貝子貝勒都沒問題,但要知道豪格一族在多爾袞時期被狠狠打壓,康熙時期更是有所防範,武禮一脈當初能夠僅被奪爵已算不錯了。
可現在,不僅復了爵,還搖身一變成了一等鎮國將軍,雖然一等鎮國將軍在宗室爵位中排名並不算高,上面還有不入八分輔國公、不入八分鎮國公、奉恩輔國公、奉恩鎮國公、固山貝子、多羅貝勒、多羅郡王、和碩親王等一大堆爵位,可從官品來說,一等鎮國將軍等於一品大員,已經站到了權利核心的邊緣。
不僅如此,武禮的兒子阿舒爾也弄了個雲騎尉的爵,雲騎尉雖不算是宗室爵位,但有這一層身份卻大不相同。
滿清貴族中但凡授雲騎尉者大多能成為侍衛,而當皇帝的侍衛不僅是殊榮,更是一個晉陞的良機。
當初的鄂爾泰、隆科多等人都當過康熙侍衛,之後從一等侍衛身份放出去就是一方大員,阿舒爾被封雲騎尉后沒幾天,三等侍衛的帽子就穩穩戴在他的頭上,如此平步青雲,直讓旁人羨慕不已。
武禮被封一等鎮國將軍后康德給了他一個差事,這個差事就是協助郭親王處理軍務。
雖然這不是一個正式的官職,只不過是康德給的一個差,但「煥發新生」的武禮乾的極為用心,相比大大咧咧的郭親王,沉浮了一輩子的武禮雖然沒什麼打仗的本事,可對於雜物處置卻頗有心得,上任后不久就贏得了郭親王的信任,直接把軍中後勤大部分事宜都交給了武禮。
「王爺,這是近幾日糧草和物資收集的單子,請王爺過目。」面對郭親王,武禮姿態極低,絲毫不在意自己是其堂兄的身份,一直擺出副謙卑謹慎的樣子。
郭親王待武禮的態度也不錯,雖然最初他對於康德把武禮這個老堂兄塞到自己這邊來很不以為然,可很快武禮就用其能力和態度贏得了郭親王的好感。
「五哥辛苦了,先喝杯茶,待本王先看。」郭親王指了指邊上的椅子,武禮道了聲謝,這才坐了下去,至於邊上放著的茶卻未去動,眼觀鼻,鼻觀心,靜靜坐在那邊。
郭親王拿起單子細看,看了一會兒眉目微挑,神情中略有喜色。
「五哥,這單子上的數額沒錯?」
「回王爺,數額絕對沒錯,奴才親自清點過,如有差錯任憑王爺處置。」武禮拱手回道。
「好!好啊!」郭親王眉開眼笑,他沒想到武禮居然如此能幹。原本以為物資收集還需要些時日,可沒想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武禮不僅完成了所有物資收集工作,其數額還遠超過他的預料。
「五哥,你是怎麼做的?」高興之餘,郭親王不由得問。
「回王爺,無他,僅用心二字也!」武禮不亢不卑道:「聖明天子在上,又有王爺這樣的重臣,奴才等只需辦事用心,如何做不到?此外,這些還不是最終的數額,奴才已仔細算過了,等再過些日子至少還有這數字的三成。」
「好!好!好!」
郭親王大聲贊道,此時他不由得佩服康德的眼光,一個被奪了爵數十年的宗室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本事,這也只有康德才能從沙礫中把武禮這樣的寶石給挑出來。
郭親王打了這麼多年的仗,早就不是當年的「十草包」了,打仗打的就是糧草,這個道理他很是清楚。何況如今大清又有轉而向印度發展的計劃,這個計劃已經開始實施了,作為先鋒大將的郭親王身上的擔子極重。
要進入印度不是那麼簡單的,其關鍵倒不是在於人,而在於地形。清軍攻打藏地,其目的不僅是要解決藏地的後顧之憂,同時也是用此來迷惑大明那邊。
此外,清軍已做好了兩路進入印度的準備,一路由現在在藏地的隆科多等人經日喀則再從喜馬拉雅山脈的吉隆、樟木兩處進入尼泊爾,隨後再由此入印度。
另一條路就是郭親王和清廷中樞走的一條路,由西域繞過喜馬拉雅山脈,進入中亞后折返向南。
前一條路雖近,卻不好走。后一條路雖安全,卻太遠。
無論是那一條路,大清要完成這次戰略轉移其關鍵就在於物資的充裕,如果沒有足夠的物資支持,清軍根本走不到印度。
前些時候,藏地那邊已經在不斷運輸物資和收集糧草了,隨著策妄阿拉布坦在藏地統治的奔潰,隆科多那邊的進展還算順利。
而在西域這邊,郭親王也做好了準備,如今可以說是萬事就緒只欠東風。這個東風說白了就是糧草和物資,郭親王原本把這個任務交給武禮時並沒有報太多的期望,畢竟西域這邊因為康德變法的失敗糧草和物資收集極為困難,但他怎麼都沒想到武禮居然交出了一份超乎他預料的答卷,這使得郭親王對武禮更是刮目相看。
「五哥這話說的好啊!」郭親王站起身來,在屋中走了幾步贊道:「事上無難事,只怕用心人啊!如我大清臣民都如五哥這般用心辦事,何愁大清不興?」
說著,郭親王想到了之前康德變法的失敗,心裡對那些做不成事反而做錯事,做爛事的人更是嗤之以鼻。假如早一點知道武禮有這個本事的話,當初變法讓武禮參與其中也許就不是現在這個結果了。
目光朝著端坐的武禮望去,落到了武禮花白的髮辮上,郭親王心中又不由得感嘆了一聲。
這關鍵時刻還得是自己人可靠啊!武禮這位老堂兄當年因為身份的原因一直被先皇所打壓,一個好好的宗室之才居然蹉跎了大半輩子,虧得皇上英明,把武禮重新提拔了起來,而現在有了武禮這樣的幫手,郭親王轉戰印度的把握就更大了幾分。
對於郭親王,包括康德來講,豪格早就是過眼雲煙了。豪格一脈說起來是多爾袞造的孽,其實順治先帝和豪格的關係極為不錯,兄弟之間感情親厚異常。
豪格死於多爾袞之手時,順治勃然大怒,甚至為豪格私下痛哭不已。後來清算多爾袞時,其中多爾袞迫害豪格就是一條大罪,可惜後來康熙對豪格一脈依舊深有防備,從而導致武禮最終奪爵。
這些都是過去的事,現在無論是豪格、順治、多爾袞還是康熙,時間過去了那麼久,豪格一脈早就再也沒絲毫威脅,而武禮的忠誠和能力現在已經得到了證實,既然是宗親,為何不能重用?難道不任人唯親還任人唯疏不成?
郭親王就著糧草和物資收集的事繼續和武禮交談了會兒,甚至還要留武禮吃午飯。不過這被武禮拒絕了,按照武禮的說法是國事為重,眼下馬上就要清廷向西轉移了,手上的事還有許多,他必須要儘快多收集糧草物資,為清廷轉戰印度做好更紮實的準備,時間緊迫哪裡還有什麼吃飯的閑情?
郭親王親自送武禮出去,看著武禮因為辛苦而疲憊的身影,還有在風中微微晃動的花白髮辮,郭親王心裡再一次對武禮生出了一絲感動。
武禮回到了自己的鎮國將軍府,其實說是將軍府,就是之前他一家老小住的小院。
前些日子,郭親王有意要給他換地方,卻被武禮直接拒絕了,理由很簡單,按照武禮的說法,他寸攻未立,國家正在困難時期,自己作為宗室當和大清共患難,如何能以私利礙公呢?
這個回答更讓郭親王對武禮親近,而且通過郭親王的口傳到了康德的耳中,也使得康德對武禮另眼相看。
其實這些話只是武禮嘴上說說,他心裡很清楚自己剛剛復爵,這時候絕對不能招搖,從而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再說了,馬上就要走了,還在乎住的地方幹嘛?何況這裡他都住了這麼久了,現在搬家除了享受幾日外招惹的全是麻煩,武禮又不傻怎麼會幹這樣的事?
「爹,您回來了?」剛邁進大門,聽到動靜的阿舒爾連忙迎了出來,他知道今日武禮去見了郭親王,下值后哪都沒去一直在家裡等著,見著武禮回來后連忙上前攙扶著他。
「進屋!」武禮輕聲對兒子說道,阿舒爾會意點點頭,兩人徑直進了武禮的正屋。
「爹,今日王爺那邊……?」
「王爺今日很是高興。」坐下后,武禮略有得意道。
「爹就是爹,兒子佩服萬分!」阿舒爾鬆了口氣,翹起大拇指對自己老子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是必須的!」武禮得意笑道。
同時,阿舒爾又看看身後,這才小聲問:「其他的……王爺沒在意吧?」
「在意什麼?為什麼在意?為大清,為皇上,為王爺辦事,要的是個結果,一些旁支小節如何能在意?」武禮大模大樣用眼角掃了兒子一眼,阿舒爾嘿嘿一笑,伸手抓了抓發青的頭皮。
「收來的東西可需藏好了。」武禮低聲對兒子吩咐:「過幾天還有些東西進府,這可是我們一家子以後的依靠,別讓人注意到,對了,就連你屋裡的也不能說,明白不!」
「明白明白,兒子早就安排好了,除了我和爹您外,絕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阿舒爾連連點頭,他當然清楚這點,這些財物可是好不容易弄來的,以後不僅是他們一家的依靠,更是將來晉身的開路法寶。
這些日子,武禮依靠著康德和郭親王的信任,為大清收集糧草和物資,同時也私下大撈特撈,除去上繳的財物外,父子二人藏了不少好東西,其中光是金銀就有上萬兩,還有古董和珍寶不計其數,這些東西現在全由阿舒爾好好藏著,等到離開的時候再一起拉走。
武禮之所以這麼用心辦事,一來是為了取得康德和郭親王的信任,二來就是為了這些財物。
這天下有不偷腥的貓兒?當然是沒有的!武禮為大清收刮糧草和物資的同時不先把自己的口袋塞滿簡直就是愧對吃了這麼多年的鹽,何況武禮心裡很清楚,一旦大清離開西域,這個地方再也不會回來了,既然如此哪裡還會有什麼後顧之憂?
再說了,收刮糧草和物資從哪裡來?還不是從西域各民族的老百姓和鄉紳商人等身上來?為了達到目的,武禮這些日子可沒少干天怒人怨的事,借著這個名義他甚至直接帶兵馬屠了好幾個地方,但有反抗者全部鐵腕鎮壓。
殺光、燒光、搶光!
這就是武禮的「用心」辦事,不然哪裡有這麼順利?而且他這麼做不僅是為了大清和自己的私慾,更是暗中得到了東邊的支持,這樣做簡直一舉三得,何樂不為呢?
「對了爹,東邊剛來了消息……。」阿舒爾開心了好一陣子,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這小子,為何不早說?什麼消息?」武禮臉色一變,急忙問。
阿舒爾湊近武禮的耳朵輕聲說道:「東邊對爹極為讚賞,並讓兒子告訴爹,如有需要還能幫爹再進一步……。」
武禮微眯著眼,想了想微微點頭:「這個事我知道了,暫時不用回復他們,等過些日子再說。」
「爹!為啥?」阿舒爾有些不明白武禮,既然東邊說能再幫他們一把為什麼不直接應允下來?這趁熱打鐵不是最好時機么?
「你懂什麼!知道什麼叫過猶不及么?」武禮瞪了阿舒爾一眼,隨後又悠悠道:「再說了,東邊謀划甚大,雖現在我們上了他們這條船,可也不能他們說什麼我們就做什麼,如此大事一旦敗露可是了不得的,你爹走的橋比你走的路還遠,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你小子還嫩著呢,好好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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