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金一就那麼昂首站在殿上。宇文邕身上所發出的權威,足以令百萬之眾俯首戰慄不能抬頭,卻連他的一片衣角都不能掀起。「大家,權之為物,你我盡知,大家若沒有大智慧大定力,根本無法捨棄此寶。然而佛法若要傳入中土,要取信佛門,大家除了暫且放棄這件異寶之外,又能有什麼辦法?」
說白了,這還不是時勢使然?金一深知,權柄這件寶物和別的寶物都不同,一旦持有之後便會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那種時時都會將人吞噬進去的危險,和看著周圍的人全都俯伏腳下聽命的快樂結合在一起,簡直比仙丹御酒還要叫人沉迷。大權這件寶物,之所以被仙佛所忌諱,正因為它和所有流傳至今的道術佛法都不相同,不是叫人捨棄**、身合天地,而是縱容人的**燃燒到極致!
從這個角度來說,大權之道。可謂魔道,然而比起魔道來,又有一種上下床的分別,入魔者因為無法溝通天地,法力再難寸進,終究只有敗亡一條路;而大權,雖然歷代持有者除了乘龍上天的黃帝之外,都沒有什麼好下場,可是這寶物卻一代代地傳了下來,誰知道凡人中會不會出現一個,憑藉這件法寶攀上至高境界的人呢?
就算沒有參與觀世音菩薩和宇文邕的談判,金一也能確定,交出權柄,必定是佛門的條件之一,而且是不容討價還價的條件。不然的話,慧可為何寧願付出形神俱滅的代價,也要毀掉尋找大權的關鍵要素煉妖壺?
「…而若要交出權柄,除了給我,你還能給誰呢?」儘管心中有十足的把握,金一卻並不覺得有多高興,想起當初,自己幾乎是拼了性命,才幫助宇文邕得到了這件法寶,從此這位蟄伏十年之久的大周天王一飛衝天,先奪回王權,后兩次出征北齊,儘管沒有取得多大的成果。但兩戰皆勝,大周和北齊之間已經是強弱分明;而宇文邕自己也因為這兩次勝仗,以及治下百姓和土地的增多,威望權力都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看著這一切,想到其中至少也有自己的幾分功勞,那本是可以令人發自心底微笑的快樂。可是為什麼,到了現在,倆人之間卻弄到這樣的地步?或許,從一開始,自己就不應該對宇文邕抱有太大的信任和希望吧…
宇文邕的權威,忽然一收,大殿上重新又恢復了淡淡的光明。和金一心裡的淡淡悲哀不同,宇文邕臉上卻是寒霜解凍,露出了微笑:「阿一,你說錯了,我並不是要捨棄此寶,而是到了現在這地步,就算沒有權柄,我的權力也能與日俱增!你來看!」
他一翻手,右手掌心已經多了一件物事,四寸方圓。紫氣縈繞,顯得尊貴無比,和權柄的威霸之勢比起來,恰是鮮明對比。傳國玉璽!對於這件自己使用過多次的法寶,金一也是熟悉不過,一看玉璽上發出的光芒,就知道宇文邕對於這件法寶的領悟和運用,甚至還在他之上。
出乎他意料的是,當宇文邕一取出玉璽,左手和右手之間立時生出異變!權柄的黑光從一個個錢眼中迸射出來,千條萬縷地向著傳國玉璽狂卷而去,卻被玉璽上所放出的毫光抵住不能寸進。紫氣和黑光,各自佔據了半壁山河,就在宇文邕的面前爭持不下。
「這,這是什麼狀況?」金一大惑不解,這傳國玉璽,__ω$ω$ω.ㄧ!б!kχs.℃○М__不是當初秦始皇手握權柄時,用權威凝聚而成的嗎?兩者的法力應該是出自一爐,融合無間才對,為什麼卻變成了好似生死大敵一樣?
始作俑者的宇文邕,就在這短短瞬息之間,已經是額頭汗水涔涔而下,紫氣和黑光交替在他的臉上閃過,似乎不僅僅是在雙手之間,連宇文邕的身體都成為了這兩種力量交戰的戰場。他忽地大喝道:「阿一,還不快快出手,接過權柄!」
金一眼睛倏地一亮,掃了一眼站在旁邊垂眉低首的觀世音菩薩,隨即右手揮出。千百道金光衝出五指,瞬間織成了一張大網,將權柄籠罩在其中。
將自己的法力和權柄連接起來,這對於金一併不是什麼難事,也不是頭一次做了,那權柄上的兩重金錢,加起來足數二百一十六枚,全都是他用錢力鋪上去,來限制權柄中權力那霸道的吸蝕特性的。可是這一次,當他的錢力再度從錢眼中鑽入權柄之中時,卻有不同的發現。
以往權柄之中的權力,如同大海潮湧一般滾滾不絕,似乎都無法被這件異寶所容納,時時都要向外滿溢出來一樣。當初金一的錢力一碰到這權柄,便給了其中的權力溢出的通道,要抵擋這無孔不入的權力,委實是一件難事。
可這一次,他卻發覺,權柄之中近乎是賊去樓空,甚至根本就沒有多少力量來抵禦他錢力的進入,儘管殘留的權力依然詭異莫名,依然和他的錢力糾纏不清,卻抵不住他的力量。金se的錢力幾乎是長驅直入,瞬間就將整個權柄都佔據了,甚至開始同化其中剩餘的那一點權力來。
呼地一聲,就在金一出手的下一刻,這件宇文邕大半年來從未離手的寶物,就從宇文邕的左手中飛出,到了金一的面前!要不是他及時收力,用點金手將權柄定在離地三尺處,險些就要被權柄撞在身上。
望著許久不見的左手,宇文邕屈伸了幾下手指,握了握拳。又揮了揮掌,似乎是在體驗著已經變得陌生的、那種風吹過指縫的感覺,臉上的笑容顯得既得意又滿足。
到此,金一哪裡還不知道,宇文邕做了什麼?就在自己來到之前,他必定已經將所有能調控的權力,悉數轉到了傳國玉璽之中。或許是系出同源的緣故,哪怕只有這麼幾日的時間,也不妨礙他領悟到權柄和傳國玉璽之間的聯繫,而傳國玉璽得到了這許多權力的注入,其威能大張,又對權柄本身構成了威脅。權力,原本就不容其上更有強權,權柄對於傳國玉璽的青出於藍,勢必不能容忍,即便是已經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量,也仍舊試圖壓倒傳國玉璽。
「不對,營造出這種局面,恐怕正是宇文邕的目的所在,不然的話,這麼短短几天時間,絕不能將權柄中的權力搬得這麼乾淨!」要說權柄和傳國玉璽之間的關係,金一也能知道個大概,那就像是樹根和花果之間一樣,縱然所有的精華都凝聚在花果之中綻放,也無損於樹根本身的地位,除非是宇文邕從中操縱,否則權柄無論如何都不會輸給玉璽。
宇文邕哈哈大笑,志得意滿地站起身來,手一翻,已經將玉璽不知收到哪裡去了。他虎步龍行,來到金一的身邊,不顧那權柄還在金一面前載沉載浮,雙手抱著金一的肩膀,笑容滿面地說道:「阿一,多虧你了,我這一雙手。到今天才能再度相握,除了你,有誰能做到?哈哈,今日真乃大喜,不但我去了這跗骨之蛆,也為大周和這天下的百姓,開啟盛世之門!阿一,這往後,就得看你的了!」
他能不得意嗎?就這一下子,他放掉了權柄,卻沒有損失多少權力,憑著已經參悟到的權勢境界之門,對於如何運用自己的權力,宇文邕自信可以更上層樓,就算暫時沒有權柄,也無大礙。與此同時,又向佛門表示了自己的誠意,眼見盛世的開啟就在眼前,怎由得他不得意?相比之下,左手得回自由,只不過是一件錦上添花的小事而已。
「恭喜大家!」金一微微躬身,心中卻是一哂:宇文邕啊,你莫不是以為,我只能憑著錢力收藏這權柄而已嗎?那你就錯了!就算這權柄中沒有半點權力存在,但權柄就是權柄,一如我的神錢一樣,那是什麼都無法代替的異寶,有了這件寶物在手,我就能從中體會到,權力真正的本源。這,將是我超越天罡,領悟混元至道的大道通衢!
就是現在,金一也已經感覺到,儘管他的錢力洶湧澎湃,已經幾乎佔據了權柄的所有空間,但卻始終無法將其中的一切權力都化為錢力。就是有那麼一點黑se的力量,在權柄中來回遊盪,去了又生,生生不絕。假如說,宇文邕是自己留下了結滿果實的參天大樹,而將一根老根條丟給了金一的話,那麼金一所想要的,也恰恰就是這一根老根條!
「阿彌陀佛!宇文大家為蒼生計,甘願捨棄自身相合之異寶,此乃佛祖割肉飼鷹之大智大勇也,難得,難得!金錢神秉承此大願心前往西方,定能取回真經,令三藏佛法重光於中土,成此莫大功德,善哉善哉!」觀世音菩薩恰到好處地切入,讓金一也不得不佩服,到底是做慣了慈航普度這等事的人物,入戲如此之快,被她這麼一說,似乎取經真的就是中土百姓渡過亂世的寶筏一樣了。
可緊接著,觀世音的話就讓金一從地上直跳了起來:「等到大乘佛法在中土得以弘揚,金錢神那歷代祖先,想必也可由此脫離苦海,一併前往西方極樂!」第六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