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不教而誅
古千言踉踉蹌蹌的後退,他將滿是鮮血的手伸向田致遠三人,「學長救我——古家必有重謝。」
「古家的奴僕,不敢對主人舉刀。」
田致遠對古千言的求援置若罔聞,慢條斯理的問著身邊的師弟,「你們覺得這位小兄弟列舉的證據,是否有足夠的說服力?」
年輕的師弟搶先說到:「嗯,如果沒有對主人舉刀的勇氣,恐怕也不敢攜帶東西私奔吧?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小兄弟身懷利刃卻不露破綻,還能若無其事的跟古千言東扯西拉。此子心智之堅定,罕世少有。」
「他的眼光也很毒辣。前面目睹了田師兄被孟冥修當面污衊,卻能若無其事的請師兄繼續為他當仲裁。」
「我無論怎麼看,他都不像是那種做過十幾年下人,甘心屈居人下的逃奴。」
稍微年長的師弟補充道:「他有讀書人的風骨,有過人的眼光膽識、有雷厲風行的行事手腕。最重要的是,還有一根未被世家威勢壓彎的脊樑。」
「剛才的孟冥修比他不止差了一星半點,孟冥修空有一身文氣,卻是膽小如鼠。明明遇到古家的栽贓嫁禍,但是翻來覆去都只敢罵田師兄,半個指責古家的字眼的都沒有。」
「更別說對古千言動手,用生命證明自己的清白。既無捨身取義的勇氣,孟冥修進入稷下學宮也難成大器,只是為學宮徒增一米蟲書蟲而已。」
年輕的弟子哈哈一笑:「張師兄你再說下去,策士院會有人不高興的,沒準還會弄些厭勝之術來咒你。」
「笑話,我一身浩然正氣,何懼厭勝?」張師兄完全不把師弟的打趣放在心上,「要擔心的,也是這位馬上就要喊我們學長的小兄弟。」
「說的也是,」年輕弟子點頭稱是,「越合我們胃口的學弟,越容易遭遇各種刁難。喂,那邊的墨姓小子,你以後進入謀士院,最好不要說認識我們,這能給你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墨刀行多謝三位的誇獎,進入謀士院的事情太過遙遠。眼下我還有另一件麻煩事情沒有解決,」鍾緯笑嘻嘻施禮致謝,他不緊不慢的插話道,「既然我不是古家逃奴,這張完全真實的海捕文書,又是從何而來?」
田致遠嘴角微微上揚,他平靜道:「二位師弟,你們對此有何看法?」
站在他身邊的兩人異口同聲:「空印案。」
田師兄微微頜首,他面露讚許:「我入選郡師院名單之前,師尊命我帶兩個師弟去郡師院做陪讀。他讓你們隨行,我心中本不以為然。如今看來,師尊果然沒有挑錯人。」
「多謝師兄提攜。」兩個師弟面露喜色,難掩心中喜悅之情。
郡師院每三年招收一批學生,而且只要謀士院排名前十席的弟子。
兩人光憑自己的能力想進入郡師院,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如今有田致遠的提攜肯定,以陪讀身份進入郡師院,無疑是在百步賽跑的過程中,比其他人多跑了九十九步。
只要努力,陪讀轉正也不是不可能。
就算轉正無望,陪讀出師的郡師院弟子,沒資格擔任一郡之首。但是眾多要職的二把手之位,那都是學宮特意都是留給他們的。
比起謀士院的出身,兩者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田致遠抬手制止了兩人的感謝,他目光炯炯的看著鍾緯道:「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古千言的手段?」
鍾緯點點頭:「確實如此。」
田致遠突然沉下臉道:「為何不一上來就拿出證據?你若當場指出小屋內有古怪,古千言蓄意拖時間,就是為了臨時製造新的海捕文書。一旦我們查實,或許就不用以古千言的死作為證據。」
鍾緯坦然道:「因為當時我沒有證據,不能確定古千言是不是看錯了人。」
「別看孟冥修表現出一幅含冤受屈的模樣,也很可能是逃奴偽裝出來欺人耳目的假象。所以說,無憑無據的情況下,貿然污衊一個世家大族的清白,非君子所為。」
「我跟古千言聊天對質,從中獲得了證實我猜想的證據。然後我又給了他最少四次機會,希望他能懸崖勒馬,不要一錯再錯。」
「然而他步步緊逼,我是迫不得已才絕地反擊。他若不是鬼迷心竅,蓄意把我逼入絕境,又怎麼會惹來殺身之禍?」
田致遠滿意的點頭道:「心思縝密以直報怨,君子不可不教而誅,你做得很對。但我還有一個問題,你怎麼知道我們不是與古千言一夥的。萬一我們選擇與古千言同流合污,你豈不是白費心機?」
鍾緯義正辭嚴道:「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田前輩對自己主持公正沒有絕對的自信,沒有人能在孟冥修的辱罵面前面不改色。所以我相信田前輩是個寬宏大量的謙謙君子。」
田致遠哈哈大笑,他指著鍾緯道:「言不由衷,閃爍其詞。算了,唯獨這件事,我不強迫你說真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即可。」
說到這,他轉頭看了看向已經倒地氣絕的古千言,又看了看眾多兩股戰戰準備溜走的古家私兵,「該說的,我都已經說完。該聽的,你們都已經聽到了。」
「現在動手,便不是不教而誅。」
話音未落,兩個領會精神的師弟已經摘弓在手,一陣如雨的流星箭射殺在場所有古家私兵。
連藏在小屋內的畫師,他們也沒有放過。
在畫師的桌上,三人搜出了蓋有衡州官印的空白文書、筆墨,準備將來交給巡狩宮的弟子處理。
直到把鍾緯護送進入了水間郡的秀士院大門,來自謀士院的三人才告辭上路,繼續前往郡師院的行程。
望著三人遠去的背影,卓緲緲還是壓抑不住內心的好奇道:「鍾緯,之前那個大叔為什麼說你言不由衷?你和他之間在打什麼啞謎?」
「沒什麼,田學長看破了我準備的後手,猜到當時我做了兩手準備。」鍾緯笑著屈指彈了彈女人的前額,「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讓他好一陣嘲笑。」
「不許說話只說半句!」卓緲緲連聲抗議,「我就討厭你們這種說話說一半的做法,有什麼事情不能放到檯面上來說?」
鍾緯拗不過她的意願,只得笑著解釋道:「不管他們是不是古千言的同夥,只要他們身背弓箭站在遠處看熱鬧,我都得想辦法把他們叫過來。因為在那種情況下,他們不是朋友就一定是敵人。」
「仔細想想看,讓你突進四五步的距離,然後擊殺三個弓箭手;是不是比突擊十幾步,去殺三個弓箭手要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