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李代桃僵
深夜。
雪后的福勒鎮處處閃爍著銀白之色,而鎮口外右側百米處的一棵樹上,洛瀾卻靜靜地盤坐著。這時候,洛瀾除了兩隻眼睛外,全身上下都籠罩在黑色當中,整個人彷彿與樹間的暗影融為了一體。
天剛剛入夜時,洛瀾就離開住處來到這裡,潛藏了下來。
這段時間裡,洛瀾又將白天和那名斗師交手的情景在腦子裡翻來覆去地琢磨了許久。根據莫里那可憐的記憶以及昨天的交戰來看,這諾迪大陸上的鬥氣似乎都極為剛猛,出手招沉勢重,爆力極強,這從那些斗師們所使用的巨劍上便可見一斑。
就洛瀾所見,他們所用的劍不但寬度、長度,便連重量也都遠遠甚於他前生大明時的長劍,在這個世界,那種可以圍在腰間當作腰帶使用的軟劍基本上是不可能出現的,或許這裡的鐵匠也打造不出那樣的武器來。
剛猛的鬥氣,配上巨大的武器,讓斗師的攻擊都顯得大開大闔,雄渾霸道,前世武林中所謂的一力降十會,一力破十技,與這種鬥氣攻擊方式倒是頗為相合,不過在前世同樣有著四兩撥千斤和以巧破力的說法。
以青龍真氣應付鬥氣,相當於以硬碰硬,這對目前的洛瀾來說很不利,但是在龍龜絲絲的配合下修鍊了這麼長時間,洛瀾體內青龍真氣中已多出了一分陰柔,這一點可說是他的優勢。
「白天殺的那個斗師只是一階,以自己現如今的功力,二階斗師應該能對付下來,三階斗師,估計就很勉強了。」
洛瀾眯眼看著前面的福勒鎮,暗暗忖道。在諾迪大陸上,還有件人盡皆知的事,那就是隨著修鍊的深入,鬥氣的顏色也會逐漸生改變,從一階到九階,其顏色分別是紅橙黃綠青藍紫褐黑,至於到了十階,鬥氣會表現出什麼顏色,莫里不知道,洛瀾自然也不可能從他殘留的記憶中獲知。
不過通過莫里所知的東西,已足夠洛瀾判斷出那被自己所殺的傢伙只是最低級的一階斗師。
「是時候了。」
洛瀾從樹上滑下,藉助周邊障礙物的遮掩,朝鎮中潛去,步履輕盈,身影迅捷如狸貓,只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淺淡的腳印。
這次,洛瀾的目標正是普羅斯泰子爵府。
雖然洛瀾一直沒機會從蕾妮口中詢問今天的事到底是怎麼生的,但他之前從鎮中背走格溫時,卻從圍觀的人群中聽到了「托尼庫茲」、「桑托斯」等字眼。桑托斯是何許人,洛瀾不知道,但托尼庫茲這個傢伙,洛瀾卻是記憶深刻。
托尼庫茲,正是普羅斯泰子爵的獨子。
幾個月前,莫里在鎮中乞討,剛到納克街風流回來的托尼庫茲從他身邊路過,或許是看莫里很不順眼的緣故,竟狠狠地踹了他幾腳。莫里怒急之下,將托尼庫茲那本就沒系穩的褲子給扯落了下來。
托尼庫茲沒想到莫里敢對他做出這等無禮的事情來,當時就光著白花花的屁股愣在了那裡。莫里正是趁著這傢伙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溜進了人群中,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逃出了福勒鎮。
可惜,最後路過布西尼湖附近時,莫里死於非命,可以說,托尼庫茲也是間接害死莫里的兇手。
如今舊仇未報,又添新恨。
洛瀾決不允許托尼庫茲以及桑托斯這些害死格溫的傢伙活到明天,所以即便那子爵府是龍潭虎穴,他也必須闖一闖。
之前在福勒鎮轉悠時,洛瀾曾經遠遠地看到過子爵府幾次。
這地方十分好找,就在福勒鎮最中心的位置。沒過多久,洛瀾便已來到子爵府側面,周圍靜悄悄的,不見人影,可府邸內部卻還有不少地方還亮著燈光,趴在牆上望去,隱隱可以見到有人在來回走動。
「要是知道這子爵府的情況就更有把握了,白天殺了那四個人渣,這子爵府很可能會加強戒備!」
朝裡面掃視了幾眼,洛瀾心中暗道。他這個時候最大的弱點就是對子爵府的生疏。囿於九靈族人的身份,前幾次洛瀾來福勒鎮時,儘管對子爵府很好奇,卻也不敢向旁人打探這子爵府的事情。
今晚來到鎮外的時候,洛瀾倒曾想過去納克街找麗娜。在前世大明,青樓妓院,九流匯雜,向來便是消息靈通的場所,這諾迪大陸想必也是如此。麗娜出身青樓,對子爵府的情況應該多有聽聞。
找她打探消息倒是個好辦法,不過為了穩妥起見,洛瀾還是打消了這個主意。雖說洛瀾覺得麗娜是個心地善良的女人,但現今牽涉到了子爵府,卻不知道她還願不願意幫忙,畢竟她只是一個普通女子,難免會感到害怕或恐懼。而且,洛瀾也不希望因為這事讓一個無辜之人陷入危險。
此刻,無人相助,只能依靠自己!
洛瀾側耳傾聽了一會,驀地深吸口氣,輕巧地翻過圍牆,落在裡面的院落中。這院中植有不少樹木,倒是可以很好的隱蔽身形。全力運轉青龍真氣,凝神屏息,落地無聲,片刻間,洛瀾便已穿過三重院落。
正如洛瀾所料,即便是到了深夜,這裡依然戒備森嚴。
洛瀾本還想抓個落單的侍衛問問托尼庫茲和桑托斯的住處,可那些侍衛卻一直聚在一起,讓找不到時機,若是強行動手,很可能會打草驚蛇,那反而得不償失。從現在的情況看,洛瀾只能一座座院落尋找,好在這子爵府並不是很大,與洛瀾前生去過的那些富貴商宦之家相比,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了。
「嗖!」
洛瀾幾乎整個身軀貼著地面,從幾個侍衛身側穿梭而過,迅疾地隱入一道夾縫當中。
「噝?」
感覺冷風從身邊襲過,一名侍衛突然輕呼出聲。
「怎麼了?怎麼了?」
其他幾人頓時如臨大敵,握著長劍四下張望,臉上露出明顯的緊張之色。
那侍衛見狀嚇了跳,連忙不好意思地解釋道:「別慌,別慌,大家都別慌,我剛才只是感覺到有點冷。」
「你……真要被你嚇死的。」
「算了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唉,你說我們大半夜的這樣守著有用么?聽說殺死林德他們的可是一位九階巔峰的斗師呀。」
「這還用問么,那樣的強一根手指頭就能把我們這樣的一階斗師戳死,,在他們面前,我們只是一堆擺設而已。嘿嘿,如果那位大人真來了,我們裝作沒看見就是了,不是我們不盡心,只是實力相差太懸殊了!」
「噓噓,這種話也能說,被托尼庫茲大人知道,可就慘了。」
「……」
「九階巔峰斗師?這是在說我么?」
聽到那幾名侍衛的聲音,洛瀾心中大感詫異,任憑他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自己連鬥氣都沒修鍊過,這子爵府里的人怎麼會把自己當成九階巔峰的斗師。十階斗師只是傳說,九階都是相當於是這諾迪大陸上最頂尖的強了。
只憑那四個人渣身上的傷痕,就判定下手的人是九階高手?洛瀾只覺匪夷所思,搖搖頭正要離開藏身的夾縫,那幾人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你們說,托尼庫茲男爵大人現在正在做什麼呢?」
看向說話的那名侍衛,洛瀾現他的眼睛竟轉向右側的位置,心中不由一動,或許托尼庫茲便是住在那個方向。
「誰知道呢,說不定正摟著女人呼呼大睡吧?」
「這可不一定,男爵大人下午雖然有說有笑,可林德他們都被殺了,大人心裡肯定還在害怕那位強會找上門來,哪裡能夠睡得著?否則的話,也不用把大夥都派出來,徹夜在府里巡邏了。」
「……」
洛瀾無心在聽他們談論什麼,快速穿過縫隙,朝那名侍衛所望的方向潛行。
一路上又看到了不少的侍衛,憑洛瀾的感覺,他們當中估計只有少數幾人是二階斗師,其他的怕都是一階斗師,甚至連一階斗師都不是。以他們的眼力,想要現洛瀾的行蹤,幾乎沒有可能。
洛瀾如入無人之境,最後在一處精緻的院落外停了下來。一路所見,就屬這處院落建造得最為奢華,裡面的一處房間外面竟守著六名侍衛,而其他院落中,像此處這般專門布置侍衛守護的,洛瀾還不曾見過。
當然,也不排除托尼庫茲故布疑陣,讓侍衛光明正大地守著一個地方,而他自己卻跑到別處躲藏起來。
洛瀾現在要做的便是排除這種可能……
……
艾肯站在屋前,身軀挺得筆直,粗大的右手緊緊握住劍柄,鷹隼般的目光不時向各處掃視。身為子爵府侍衛隊的一名小隊長,艾肯早在三年前就已將鬥氣修鍊到了二階巔峰,兼且忠心耿耿,盡職盡責,很得普羅斯泰子爵和戴格爾侍衛長的賞識。
今晚被分派到守衛托尼庫茲男爵居住的院落,艾肯儘管知道在九階強面前,自己只是個沒有絲毫作用的擺設,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怠慢鬆懈。在他的影響下,其他五名侍衛更是不敢偷懶。
「刷!」
突然,一聲輕響在院門外響起。
「誰?」
艾肯心中一緊,手持巨劍嗖地竄上了院牆。其他五名侍衛也是大為緊張,急忙跟了上來,可眾人朝四周一看,卻沒有現任何人影,倒是院外那棵大樹的枝幹顫動不停,積雪刷刷滑落。
眾人面面相覷。
「喵~~」
就在這時,一聲貓叫鑽入眾人耳中。
大家繃緊的神經頓時鬆弛了下來,艾肯如釋重負地吁了口起,笑道:「原來是只貓,沒事,沒事,大家都回去……」說話間,艾肯沖附近那些聽到動靜而匆匆趕過來的侍衛們揮了揮手。
這時,卻無一人現有道白影迅疾地出現在他們身後的房間門口,手上只輕輕撥弄了幾下,便將那房門打開,悄無聲息地閃了進去,待艾肯等人回過身來時,那房門早已恢復了原狀。
進入漆黑的房間,洛瀾心中卻頗感詫異。
在路上時,他現子爵府中有貓,這才學了聲貓叫想把侍衛引開,不過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畢竟在他前生時,這種招數早被江湖人物玩爛了,稍微有點警覺性的武林人,就能看得出這很可能是調虎離山計。
然而在這子爵府中,竟順利得讓洛瀾咋舌。
其實這並不能怪那些侍衛大意,在他們的意識中,殺了林德等人的是九階巔峰斗師。那樣的強如果想對托尼庫茲下手,只需直接光明正大地闖進府中,那時托尼庫茲便只有乖乖受死的份了。他們之所以還這樣守著,只是盡自己侍衛的職責而已,哪想得到會有人學貓叫將他們引開。
洛瀾不知道這一點,難怪心生疑惑。
不過既已進屋,多想也沒用,洛瀾很快便靜下心來,眼睛幾乎是下意識地望向了房間左側的床鋪。洛瀾還遠沒有達到夜能視物的地步,但好在外面到處都是白雪,那倒映而來的光線讓房間顯得明亮不少。
那床上沒有帳子,洛瀾能清楚地看見那隆成人形的棉被。
「果然就是這裡!」
洛瀾緩緩挪動腳步,悄然無聲,恍若幽靈一般。
靠近床前時,洛瀾現那托尼庫茲朝牆而睡,整個腦袋都被蒙得嚴嚴實實,棉被下的身軀竟似在微微顫抖,他是一直沒睡著?還是被剛才外面侍衛的喊聲吵醒過來,而害怕成這樣?
「害怕就不用死么?」
洛瀾暗哼一聲,再不遲疑,左手抓住棉被猛然掀開,右手卻迅疾地抓在那人裸露出來的脖子上。
「不對!」
然而,正當洛瀾想要運勁將托尼庫茲喉骨捏碎時,心頭卻倏地一跳,床上這個因被抓住脖子而雙眼暴突、兩腿蹬動的傢伙,腦袋上竟顫著幾層紗布,而且他的面部輪廓也與托尼庫茲大不相同。
「李代桃僵?」
腦中陡地掠過這幾個字,洛瀾稍稍收起了手上的勁道,那人立時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即便是在這影影綽綽的房間里,洛瀾也能隱約看到他臉上的驚慌和眼中所流露出來的恐懼之色。
瞬息后,洛瀾的手掌又卡了上去,低下頭湊近那人耳畔,聲音低沉的喝道:「這是不是托尼庫茲的房間?你只需要點頭或搖頭!」
那人被洛瀾手掌卡住不能說話,連忙驚恐地點了幾下腦袋。
「很好!」
洛瀾冷哼道,「說,你是什麼人,托尼庫茲哪去了?不要想著求救,否則第一個沒命的便是你!」
「救……救……救……」
洛瀾的手剛鬆開一些,那人竟拚命地想要叫喊呼救,可不等他把話吼出來,洛瀾的手掌又是一緊,那人最後吐出嘴的只是幾個含糊不清的音符,反倒是舌頭伸得越來越出,臉龐憋得越來越通紅。
「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洛瀾鬆手,還沒等那傢伙呼吸幾下,手掌便已豎起,朝他頸側斬了下去,剎那過後,那人連哼都未哼一聲便暈厥了過去。隨後,洛瀾找到那人的腰帶將他綁在了自己背上,向後窗處邁去。
這人能替代托尼庫茲,多半知道他的下落。可惜外面到處是侍衛,在這房間里不太適合逼問,不然倒是可以省卻不少功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