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求見
第二天一早,如初和戚夫人配合默契,隨便編了個借口騙過了老太太,動身前往楊江鎮。之前,八重已經按如初的吩咐,悄悄備下了重禮。到楊家這樣的人家去,自然不能寒酸,又不能太張揚,所以從禮物到自身的打扮,如初是頗費了一番心思的,講究的是奢侈隱含在樸素之下,但在華麗上稍遜那麼一點。
而到此時,戚夫人心裡明鏡似的,知道如初肯定『私』下破費不少,但一來為了兒子不得不放棄某些「原則」,二來因為內心深處已經開始接受如初,所以感覺不那麼彆扭了。
她們出發很早,楊江鎮也不算遠,所以在辰時末(早上快九點)就到了。人家似乎知道她們必來拜訪求情,所以拜貼遞上來后,那『門』子都跩得二五八萬似的,磨蹭了很久才進去通報,又過了好半天才轉回來,說夫人有請。
要依著如初以前的脾氣,非得先胖揍這『門』子一頓不可,但此時也只有忍耐了。因為她和戚夫人全是『女』眷,所以求見的是楊之田的母親,也是江家的姑『奶』『奶』,江氏。
好不容易進了府,她們又被晾在了偏廳里,只有一個丫鬟奉了一盞茶上來,素著臉說夫人頭疼的舊疾犯了,正在施針,要客人稍等片刻。而這一等就是一個多時辰,直到江氏眾星捧月一樣出現,已經是巳時末(上午十一點),快午飯的時間了。
古代人早睡早起,平時這個時辰戚家已經吃午飯了,可現在卻只是喝了些冷茶,如初倒還好,畢竟年輕,戚夫人的『精』力卻有些不振了。
「貴安臨『門』,蓬蓽生輝。只是正好趕上我有點事,倒怠慢了。」江氏說,神『色』間沒有半點愧疚,反而無理之中帶著濃濃的恨意。如初猜,江氏是為了維持自己的身份才客氣著,若是普通農家『婦』,只怕早就撲過來打了吧。
戚夫人連忙跟江氏寒暄了幾句。
如初見江氏不斷的東拉西扯,甚至問起魯橋鎮過年與楊江鎮的風俗有什麼不同來,擺明拖延時間,待會兒擺飯送客,表面上既不太失禮,實際上又羞辱折騰了人。而且,江氏一點兒也不談及兩家的兒子發生爭執的事,完全沒有解決問題的誠意和打算,連忙逮個機會『插』嘴,讓她的『奸』計不能得逞。
「魯橋鎮和楊江鎮離得那麼近,風俗上怎麼會有不同?夫人真是說笑了。」
有事說事,何必擺這**陣呢。看樣子楊家不肯善罷甘休,那她何不單刀直入,硬要跟他們挑明了說事情,找出和解的辦法?就算不成,也給她時間想別的辦法,勝於這樣拖者。
「這位是……」江氏的話被打斷,臉『色』一沉,明知道如初是誰,卻故意問道。
「犬子元敬新娶的媳『婦』。」戚夫人強打著『精』神道。
「哦,倒是有風聞。」江氏傲慢地瞄了如初一眼,「聽說年紀大了,今天一見,果然如此。想貴公子也是一表人才的四品大員,就是這婚姻事上,還要看天意呀。」
江氏不怪自己縱子行兇,倒怪繼美見義勇為,可她心裡雖恨,卻強忍著沒和戚夫人翻臉,只藉機打擊起如初來。
他令堂的,老子保養得好,面相年輕,比許多年方二八的『女』人半點不差,要你個老妖婆來提醒我和我家親愛的小光是姐弟戀嗎?
如初暗罵,臉上卻微笑道,「夫人說得是。正因為年紀大些,所以想幫助婆母好好料理家事,不然傳出我不懂事的閑言閑語,我可沒臉了。我們老太太常說,這人的歲數不能活到狗身上不是?一年一年的要知書達理才對,哪能在外『混』來?」
江氏面『色』一變,知道如初是說她的兒子在外調戲民『女』,行事不端。
她哼了一聲道,「好沒規矩,我和戚夫人說話,哪輪得到你小輩開口。戚夫人,聽說你來辦了『女』學,但說句不中聽的,你連自己的孩子也管不好,讓他們到處惹事生非,得罪了人事小,萬一犯了王法,那可是誰也救不得的!」
如初假裝魯莽,實際上就是為了把話題扯到繼美的事情上來。因此江氏一說這話,立即給戚夫人使了個眼『色』。戚夫人會意,忙道,「夫人言之有理。唉,老身教子無方,實在是愧對戚家列祖列宗。可是子『女』出了問題,做了錯事,我這當娘的也不能不管,這不就登『門』謝罪來了嗎?」說著站起身來,施了一禮道,「子不教,父之過,我家老爺去得早,我本該嚴加管教孩子們,可犬子卻得罪冒犯了貴府的公子,老身這裡先替他陪個罪。」
戚夫人的姿態放得很低,為了兒子,這麼一把年紀了還要對人行禮陪罪。如初看到這兒,不禁有點心酸。唉,可憐天下父母心,為人子『女』的,什麼時候才能理解呢?
可江氏卻一點惻隱之心也沒有,甚至沒讓僕人們上前扶起戚夫人,只冷哼一聲道,「戚夫人,我敬你遠來是客,年紀又長了我這麼老些,這才不撕破臉,大家好好生生揭過這篇多好。可你非得提起你家老二橫行不法之事,敢情是讓我這口氣堵著上不來嗎?」
「正因如此,老身才特來拜訪陪禮,望夫人大人大量,饒過小兒這一回。」戚夫人雙手捧上禮單。
江氏翻開丫鬟遞上的禮單看了看,發現禮物之重倒超乎了她的預料,令她心裡舒服了些。戚家一向家貧,看來這回是下了血本了。不過多少寶貝也抵不上自己的愛子,現在兒子正躺在『床』上,忍受著因外傷而來的高燒,這年都沒法兒過了,怎麼能輕易放過戚家,必要想辦法『弄』死戚繼美給兒子出氣不可。
調戲民『女』又怎麼了?楊家和她娘家都有錢,看中誰就放在房裡,不過拿銀子砸給『女』方家裡罷了。用得著戚家的小崽子多事嗎?她兒子如此金貴,她自己都沒捨得打過一指頭,怎麼能讓別人白打!
「這事已經見了官,就依王法處置吧。」她站起身,端茶送客,「我雖同情戚夫人,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不能縱容惡徒生事。我看戚夫人還是請回吧,你求我也是沒用,再怎麼著,我兒子的斷臂也不可能不疼。所謂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戚家世襲武爵,這點道理想必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