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從小到大,她什麼心事都會跟他分享,頭一回被她鐵了心隱瞞,沒想到滋味會如此難受?「答應我,這種事別再有下一回,好嗎?」
「二哥,對不起。」她也知道,自己多少傷了哥哥的心。
「傻丫頭。」他鬆了鬆手,正色望住她。「你傷到的,不止哥哥的心。」還有雲開,那個男人也傷了。
他滿心以為,他們相知相許,全心全意為她付出,被她這樣狠狠打臉,哪能不痛?
昨晩,他問他:「我是不是錯了?」
那樣迷茫痛楚的神情,他是看在眼裡的,那是真的傷到了,才會對自己產生質疑,因此他才覺得,就算雲開有心將這事輕輕帶過,他也不能不讓她知道。
「你把之寒擺在心底,那雲開呢?他在哪裡?」
「我、我也不知道……」她能對全世界的人說謊,卻沒有辦法對最親愛的家人說謊。她不知道雲開在哪個位置,一開始,只是覺得這個男人很好,她喜歡他,跟他在一起應該會幸福,他以前也跟她說過,情人最終也是會變成親人。
她沒有想到,他會給得這麼多,多到讓她覺得……受之有愧。
「你對著我,答不出來沒關係,但是對他,不可以。」她必須要咬死一個答案。「小舞,哥從來沒有干預過你任何事,對不對?從小到大,不管你作什麼法定,我只能從旁給你意見,不曾強勢要求你照我的話去做,因為人生是你在過的,就算交錯男朋友也是一樣。就這一次,你讓哥替你決定一次——選雲開。你找不到對你這麼好的男人了,錯過他,即便未來能再有別人,他也會是你心頭最深的遺憾。」
「好。」她不住地點頭。「好,我聽哥的——」
二哥說的話,從來不會錯,她相信,這一次也是。
女人耍起無賴來,比流氓還流氓,他算是見識到了。
原本,邵雲開在熬粥,攪拌了一下鍋底,一邊注意火勢大小。
他一動,她就跟著挪角度;他去拿鹽巴,她也跟著挪,他再瞎也難當沒看到。
「你幹麼?」屈膝的姿勢,完全copy清宮妃子的行禮宮儀,禮數十足。
「聽聞臣妾昨兒夜裡貪杯誤事,御前失儀,自行前來領罰。」
「你也知道你很胡鬧?」酒量那麼差,還會起酒疹,這樣也敢喝。
然後這廂扯祉袖子撒嬌,那廂隨口一句「回去蹲冷宮」,就這麼雲淡風輕了。某人嚷嚷「頭好痛」時,另一個某人居然還溫柔幫她揉按穴道。
事情,看似就這麼淡淡揭過,風調雨順,海晏河清。
回來后的那晩,反而是余善謀失眠了。
趙之荷夜半醒來,探不著枕邊溫度,撐眸望向靜立在陽台的丈夫。
身後纏抱而來的溫潤軀體,促使他回眸,給了妻子一記溫存笑意。
「還在想小舞的事?」
「沒辦法不想啊。以前只隱約感覺到,他們的步調似乎不大一致,有點——嗯,該怎麼說呢?剛開始,是小舞配合雲開的步調,後來,是雲開配合著小舞配合他的步調。」而現在的雲開,好像配合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趙之荷想了一下。「有點繞口令,但我聽懂了。」
「老婆聰慧。」
「你比較聰明。」她認真地望住他。這麼微妙的繞口令,她只能聽懂,他卻是可以一眼看穿,洞燭人心,見微知著,是她見過最聰明的人。
他笑了笑,指腹輕輕撫過妻子眉眼。「說穿了,小舞缺的,也不過就是這個。」
「什麼?」這句她就沒聽懂了。
迷戀。
一個女人,看著她的男人時,流溢在眼底眉間,全然的崇拜與狂熱,好像全世界的光,都聚焦在她眼底。
雲開一開始可能還不會發現,日子久了,怎麼可能不知道?眼神的溫度,是人心能探測到的。
這一點,也是他一開始態度多有保留的原因。但云開對小舞多好,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小舞也是個知好歹的,於是拼了命想回報,就像想動醫美手術的事、就像挖空心思為男友慶生的事。
他結婚之後,小舞就自動把家裡的財政大權交出來給嫂嫂,並且很有志氣地說:「都這麼大了還要哥哥養,會笑死人的。」
他們搬走之後,就更難照應周全了。
這妮子幾兩重他知道,想寵男友也不是不行,小倆口要怎麼過生活,他不好過度干預,本想就默默塞點零用錢,別讓她吃太多泡麵,可每一趟回去,冰箱里永遠塞滿新鮮食物,根本餓不著她一餐半頓,而且每見她一次,非但神清氣爽、不見消瘦,反而好像又更滋潤了。
雲開真的把她照顧得很好,既滿足了她心靈上的訴求,也沒讓她虧待到自己半分。
他真的不覺得,她與雲開在一起,會不幸福。
如果這個男人不夠好,不慎弄丟了,頂多再找下一個,怕就怕,沒下一個了。
小舞以前總說,他鐵口直斷,料事如神。其實不是,他只是多留了點心眼,會去觀察別人沒留意到的枝微末節,這世上不會有人比他更懂自己看到大的妹妹,他知道她需要什麼、適合什麼樣的男人,從她歷任男友的談吐、氣質、小動作……等等,
就知道這個男人適不適合她。
他甚至會去查對方的底細,早早就透過趙之寒向他舅舅探底,如果連前岳丈都對他的操守讚不絕口,對離婚一事只覺惋借而無半句微詞,那樣的人品,又何庸置疑?
她的歷任男友,他都會問:你喜歡她什麼?
每個男人的答案不盡相同,如果說那句「願蓋金屋以貯之」的人是邵雲開,那他相信對方真的會做到;反之,邵雲開那句「她讓我學會了笑」,若從別的男人口中說出來,他也只會塞一本笑話大全過去,告訴對方:「買書會比交女朋友更待合經濟效益。」
重點從來都不是對方給了什麼答案,而是對方用什麼樣的態度去回答這個問題,年過三十之後,才真正讓他懂得笑的女人,那惜之重之的珍愛之心,又何須再多說?
這樣的男人,連他這個旁觀者都覺得難得,小舞是當事人,雲開給的點點滴滴,不是任何一個男人都能追平的刻度,那些都會在日後,成為一聲聲嘆息,一個個畫不完整的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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