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婦山泉有點田 第三章 共大
大清早的楊偉便起了床,從楊寶山這邊把自行車推了出來,剛騎上路沒幾步呢就聽到他老娘趕了出來在屁股後頭喊要他吃過飯了再出去不遲,說不得只好又折返了回來。
剛把車子在大門口歇好,王金枝就說話了:「你個苕娃兒,這麼早到哪去訪?這幾時都沒得么事,隨便哪個都是點鐘才爬起來燒火吃飯,你現在出去怕是誰都看不到。」
「那我幾點鐘出去呢?」對於這一點,楊偉還真的是沒有想到。
「過了十一點再說吧,到時候你到幾個牌場子里去問一下就行了。還傻站著幹什麼?過來幫我把這菜紅子(油菜)擇乾淨了!」
吃飯的時候,大哥跟嫂子都沒過來,看樣子還是因為昨晚吃飯吵架嘔著氣呢,楊偉也不去管他們,任他爺說了兩次要他過去喊一聲都沒挪動一下屁股。倒是他媽看不過眼了,跑去看了一下。回來卻說老大那邊早就開始燒火吃飯了,她過去的時候都差不多吃完了。
吃過飯,禁不住王金枝嘴裡念叨,最後還是跟他爸一塊兒去了牌場。
牌場也是個新鮮事物,它是從原先的,貨社(經銷社)之類的基礎上衍生出來的,一種賭場與小賣部相結合的綜合體。擺個三四張電動麻將桌,順帶賣點煙酒副食油鹽醬醋之類的東西,是村裡人農閑了之後最常去的地方。電動桌每桌抽頭子四十,用手碼的抽三十,再擺上一台老虎機,一天下來,純利潤也在二百上下,一年就是六七萬,刨去電費和上交派出所的娛樂費,少說也能落個四五萬塊錢,比餵魚那是強的多得多。正如楊偉他哥所說的一樣,現在的人都他嗎的一個個眼睛擦得賊亮賊亮,有一點好事都恨不得要擠破腦殼,這麼一個能舒服賺錢的行當自然是火爆的很了,幾天之間,橋頭上那幾家小賣部全變成了牌場,碰到農閑時間,那裡可是擠都擠不進去。
洪湖人好賭,那是上過焦點訪談的。前兩年從市區到鄉鎮再到農村,到處都是拉的紅艷艷的條幅,要打一場艱苦卓絕的禁賭戰,嚴防死守不讓賭博的風氣冒出頭來。但是忙碌了一年的農村人不幹了,老子辛辛苦苦做一年事,想耍點錢樂呵樂呵一下就那麼難嗎?你說不讓聚眾賭博,那我們搞些高尚娛樂打打麻將就不行嗎?再說了,楚天都市報上面都很明確地說了,容許殺家麻雀,我們這些打牌的都是一個房頭的,怎麼算也是一家人,憑什麼武漢人打得,我就打不得?
於是乎,摸麻之風愈演愈烈,到了現在,人人說話張口閉口就是打牌,扎堆兒聊天就是暗杠放銃,出門做客打牌,家裡來客了打牌,就連那些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放假了也是坐在一起打牌。整個風氣如此,作為高尚娛樂的牌場也就在一夜之間取代了往日的村大隊部,成了農村人新的活動場所。在農村人看來,這牌場的確是個沒事了就可以去休閑娛樂的好去處。而現在楊偉和他老爸要去打探消息的地方就是這麼一個所在。
「偉偉!……你個傢伙過來了?!幾時回來的?老沒有看到過你了……」剛走到橋頭上,就有人大聲和楊偉打招呼。
「哦,剛回來兩天。」楊偉扭頭一看笑了,原來喊他的是從小玩到大的一個「鐵」,「習娃子,你幾時回來的?」
兩小就走到一邊聊了起來,習娃子大名楊習,也是廣大服裝行業里的一員,現在這麼早回來是因為家裡給他介紹了一個姑娘娃,打算年前結婚的。聽得楊偉說想到家裡做些什麼,楊習問道:「你是要餵魚呢還是搞別的啥?」
楊偉抓抓頭,乾笑了一下,說道:「說實話,我自己還真搞不清楚想搞個么子東西。反正餵魚也好,種田也行,有么子搞么子了。」
習娃子猛的拍了一下大腿,說道:「嗯……對!你曉得共大那個位置不?」
楊習所說的共大是指的原勞動大學洪湖分校校址,就在他們村前面,卻一直因為各種歷史遺留原因自從八零年改制后便一直荒廢至今,成了個三不管地區。對於這個地方,楊偉可是相當的熟悉。
以前他三姑姑家因為躲計劃生育,就在共大獃了上十年。加上大表弟也就比楊偉小上兩個月,自然楊偉小時候也是一放假了就成天地往那跑過去玩。特別是一到夏季,酸得讓人尿流的青桔子,比小拇指頭還要小上半個的黑黑的野葡萄,其他的什麼野韭菜,馬齒莧之類的那些個野菜就不說了,最讓孩子們歡喜的還是等到大風暴雨過後,高高的水杉上邊的鸛鳥窩被風雨給整個端了下來,滿樹林子地上跑的都是剛長齊毛羽的雀子,運氣好的話還可以撿到不少沒破的鳥蛋,掐把野韭菜,做個韭菜蛋粑,那味道……想起來都留口水。
想到這裡,楊偉就不經意地抬頭朝共大那方向看了一眼,落眼光突突的一片,忍不住就疑惑了,說不得就問了一聲:「共大我肯定曉得啊……誒,那邊的樹怎麼都沒有了?」
習娃子嘿嘿一笑,說道:「我家老頭子現在也為這個狗屁倒灶的事鬧心著呢。正好你問到這些事上來了,這下好了,你們兩廂都是瞌睡碰到枕頭了……」
原來,共大自從改制以來,原學校老師早就被打散分到市裡各個學校去了,自然沒有人來管這邊的事,而村裡如果接手的話,又必須得到原學校的書面認可,可是以前的共大校長沒兩年就得癌症死了,其他的領導也是退休的退休,生病的生病,誰還惹這閑事?反正就是些扯皮啦嘰狗屁倒灶的事。到了現在,十大幾年了,共大的樹也都成了材。於是乎,又開始圍繞這個所有權的問題扯了起來。到後來,鎮上實在是不勝騷擾,說不得正好給市裡打了個申請,將那些個樹都給伐了,錢全部用於修築從他們村到鎮上的那條路。而砍掉了樹的那塊地,自然就歸村裡所有了,同時出於種種原因,上面要求這塊地不能分散開來,只能整體承包出去,以保證原學校土地的完整性。
於是就這樣,楊習他那個做村主任的老頭就鬱悶了。整體承包出去?說的輕巧!那可是三四百多畝地呢!誰吃的下?現在人都是卯足了勁地往外跑,自己家的田都沒人種,誰吃飽了撐著接手這麼大一塊地方?可是如果還是就那麼任它荒著的話,鎮上看著呢,能給你好果子吃?說不得村裡就這事上了好幾個會,都沒商量個結果出來。沒辦法,白送人家都未必肯要,更何況是承包?
聽到習娃子這麼一說,楊偉也是有些心動,要是價格合適的話,承包下來也不錯嘛!當下就催著楊習現在回家問一下他爸,看具體是個什麼回事。
「你急個啥?!還怕那地給飛了不成?」習娃子一把拍開楊偉那隻推著他的手,笑道,「不管怎麼說,好容易捉到你了,先陪老子打天牌再說!打完了我一回去就跟老頭子說去……」
楊寶山聽得半天,也在旁邊點頭:「偉偉……你們兩個也是好幾年沒看到了,就跟習娃子玩一天,晚上我去街上買點菜,順便也把你寶平叔請過來吃飯。到時候你再問他也不遲。」
「就是就是!寶山伯說地沒得錯……」習娃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