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薛陽的小辮子
回到寢室時,寢室里的兄弟們都已經睡下了,在這樣悶熱而且大雨瓢潑的夏夜,即便是最健談的人,也失去了卧談會的興緻。同慶大學有一個非常不好的傳統,就是晚上會斷電斷網,就算是角落裡可以從走廊廁所里偷電的幾個同學,也不敢在半夜開燈。
薛陽摸索著脫掉了衣服,拿了毛巾水盆來到水房,對著大鏡子照了照,現左邊背部已經完全腫起,不碰還好,只是火辣辣的疼,但是用手輕輕一碰,就好像針扎一般,讓薛陽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剛才薛陽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竟然傷的如此嚴重,而此時他才現,自己完全平靜不下來,心臟跳得厲害,似乎就要跳出胸腔一般。
在他查看自己的背部傷勢的同時,他腦袋後面的一隻小小的辮子,也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俗稱「八十毛」的小辮子,傳統習俗上,只有最受寵的孩子才會留,是從小孩八個月時留起來,留到八歲,叫做八十毛是希望孩子能夠活到八十歲。這種小辮子只留下了腦袋後面小小的一小撮,辮起來細細長長的,盤在脖子上。說實話,這辮子雖然讓薛陽很難為情,但是他總是把它裝飾地如同一條很別緻的項鏈,加上他中短的頭總是沒入衣領,若不是脫下衣服,基本上看不出來。
這條辮子,是姐姐幫他留的,從姐姐五歲時開始,就堅持每天幫他梳辮子。在他還不太會掩飾自己之前,這條辮子曾經是所有同學和小夥伴嘲笑的對象。他被叫做「滿洲佬」、「清朝太監」或「漢奸」很多年,曾經多次哭著回家,要求剪掉這辮子,每次都被哄著說,等到八歲就剪掉。
等到了八歲,他就開始頻繁爭取剪掉這條辮子的權力,他不明白為什麼每次他說要剪掉這辮子,姐姐都會哭,但是幾次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提過。
他自然不知道,這條辮子寄託了姐姐多大的希望,也讓姐姐提心弔膽了多少年。
現在,這條辮子已經長及膝蓋,盤在脖子上,幾乎可以頂一條小圍巾,他開始想,是不是再找姐姐談一談,剪掉它呢?
雖然現在和同寢室的兄弟們朝夕相處,倒是沒有怎麼掩藏過,不過都是大學生了,也沒有什麼人嘲笑他,但是這條辮子終究帶來了許多的不便。
習慣性地把辮子解開,洗了洗,然後雙手靈活地重新辮上,薛陽對著鏡子嘆了一口氣。
心中詛咒著剛剛打了自己的小混混不得好死,同時薛陽還在自責,自己怎麼那麼傻,竟然替米雪承受了這麼重的一棍子,她不過是自己的同學,而且還不是同一個班級,僅僅是同一系的而已。
不過,現在再後悔也已經晚了,薛陽略微靜了下心,端著盆子又回到了寢室,隨便套上了一件外套,跑去一樓角落裡的便利店,買了一瓶凍成冰塊的純凈水。
一樓的便利店是這些學生們最喜歡的地方,除了各種零食、飲料、簡單的生活用品之外,還提供。
接了電話之後,現果然是米雪,米雪的聲音很小,顯然是蒙著腦袋,在被窩裡打電話,她非常小聲地說:「薛陽,你剛才不接電話,我快擔心死了。」
「沒事,去便利店買了點東西。」薛陽回答說。
「你背上沒事吧,我……我這裡有點消炎藥,要不……我幫你送過去?」米雪道。
「這半夜了,下著大雨,送什麼送啊。」薛陽很大氣很牛叉地回絕了,雖然他說完就有些後悔。
那邊小仙女米雪就沉默了,過了片刻,她才用很柔弱,很不確定的聲音問薛陽。
「薛陽……你說我們怎麼辦?我……我找工作的時候,拿身份證和學生證在那裡登記過的……」
薛陽覺得這句話很有歧義,什麼叫做我們怎麼辦?
不過,薛陽不是那種自己很痛很受傷的情況下,還會細心安慰女生的人,他只是很簡單地說了一句:「怕什麼?蒙上被子,睡覺,什麼也不要想,什麼事情,明天醒來再說。」
米雪還想說什麼,薛陽已經說:「放心,有我呢!睡覺,乖!」
聽到薛陽的話,寢室三個本來昏昏欲睡的傢伙立刻來了精神,一陣鬼哭狼嚎,問到底和誰打電話,薛陽很是不耐煩地揮揮手,道:「煩著呢,都睡覺!」
聽出薛陽的語氣不太好,看來不是什麼好事,老大老二都閉嘴,只有老三又不知死活地問了幾句,被薛陽沒好氣地頂了回去。
怎麼辦?薛陽心說,我還不知道呢。
但是,電話那一邊的米雪,卻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心裡有些安心。
是呀,薛陽都說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難道他們還能明目張胆地衝到寢室裡面來抓人?那他們就太囂張了。
米雪對這種人的狠辣估計不足,不過她這件事情確實是一件小事,對方還真不會為了這點事兒來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