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看到小鹿了

第118章 看到小鹿了

民國八年的除夕,沈硯山立在墓地里,久久不能挪腳。

天色漸黑,四野的風呼嘯而過。

跟三年前的除夕不同,今日是個風雨交加的日子。

「五哥,專列準備好了。」司大庄撐傘,遠遠走過來,「要出發了。」

沈硯山要去北平,參加新任大總統的加冕大典。

江西的軍界仍是他和沈橫。

沈橫這個人,胸無大志,這兩年他自覺官位到了頂峰,就沒了鬥志,越發懶散了,喜歡喝茶、釣魚,以及逗他那個叫圓圓的女兒玩,不怎麼處理軍事。

沈硯山全權代勞。

他尊重沈橫,有什麼大事都要先問過沈橫;可他看沈橫那態度,是很嫌棄他的打擾。

江西接受北平內閣的統治,這次大典,需要派高官出席,不是督軍就是總參謀。

沈橫想陪著十姨太和小女兒,沈硯山孤身一人,去哪裡過年都行。

他代表江西軍界出席。

「……五哥?」司大庄叫了聲,見他沒反應,又叫了聲。

沈硯山輕輕拂過墓碑。

這墓地里,葬著燒成了焦炭的司露微,可墓碑上沒有刻任何的名字。

因為沈硯山始終不相信司露微死了。

那個晚上,他們的房間里有其他人。既然有人能進來,司露微自然也能出去。

司大庄則說,當時大門緊閉,屋子裡全是火,司露微不可能逃出去的。

「瑪麗當時也在屋子裡。」沈硯山道,「可後來,它在院門口。」

晁溪則說,那晚瑪麗從未進過司露微的房間,一直都在外面。

沈硯山的確是失心瘋了。

「大庄,小鹿不知道今年在哪裡過年,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沈硯山輕聲道,「三年整了。」

司大庄眼眶發澀。

沒了小鹿,司大庄也不隨便大哭大嚎了。他忍著心酸:「五哥,專列等了很久,該動身了。」

沈硯山轉過身。

他和司大庄一邊走出墓地,一邊道:「我希望有生之年,還能再見見小鹿。」

司大庄也想。

可人死不能復生,他家小鹿很慘,死後連遺容都沒有。

他嘆了口氣。

火車北上,專列上帶著一百多名沈硯山的副官。

司大庄住在隔壁的包廂里,枕著手臂發獃。

三年了。

他有時候覺得很恍惚,他妹子去世居然三年了。

五哥一直沒從那悲傷里緩過勁來。這三年,他從沒笑過,脾氣很壞,做事也越發狠辣。

他的左腳燒壞了皮膚,一到陰雨天就疼得鑽心。而他的胸口,也是有個對穿傷,颳風下雨也會發作。

他能活下來,已然是很不容易。

沈硯山的專列,一路上都有重兵把守,所有的列車都要給他讓道。十天之後,他到了北平。

正月初十的北平,空氣冰寒入骨,卻充滿了熟悉的氣息。

這是他的家鄉。

他生活在這裡的時候,此地還是叫北京,是朝廷首府之地,如今改得不倫不類,叫了北平了……

他看著火車站,想起這車站剛剛建成的時候,他祖父還帶著他來坐過。一轉眼,車站有點舊了。

好像一個時代都要過去了。

「沈總參謀!」遠處,有北平內閣的秘書長親自過來迎接,看到沈硯山,就極其熱情,「一路上辛苦了。」

沈硯山輕輕點頭。

「已經準備好了飯店房間,沈總參謀先去休息。」秘書長又笑道。

沈硯山跟著他往外走,隨意敷衍了句:「有勞。」

他們在五國飯店下榻。

飯店裡三層、外三層,站滿了荷槍實彈的衛兵,一隻蒼蠅也難飛進來。

這次來的,全是各處大軍閥,誰都怕死。

沈硯山帶著司大庄進了飯店,秘書長告訴他:「您的房間在五樓,這邊電梯,您請。」

五樓一共有三十個房間,其中九個是給沈硯山的,前後左右都住滿他的警衛人員。

北平內閣保障他們外部的安全,內部就要靠各位軍閥自己帶過來的人。

「沈總參謀長,這次來的人不少,若是有個什麼不快,您多擔待,千萬別動槍。」秘書長道。

沈硯山點頭。

司大庄就去安排自己的警衛入住。

這幾年,沈硯山的安全都是司大庄負責,他只做這一件事,做得盡心儘力,沒有出過大錯。

安頓好了之後,他敲了敲沈硯山的門。

沈硯山起身給他開了門。

「五哥,你家不就是北平的嗎?你要不要回家去看看?」司大庄問,「看看老宅子也行。」

「休息一會兒,我要去給我父母和祖父上墳。老宅子早已賣出去了,沒什麼可看的。」沈硯山道。

他吃了午飯,司大庄替他準備好了各種祭祀用的紙錢。

沈硯山家的墓地不在城郊,而是更遠的莊子上。

他這一去,傍晚之後才回來。

靠近五國飯店的時候,突然被自己的警衛攔住了。

「總參謀長,飯店裡出事了,暫時還沒有排除危險,您等會兒再進去。」副官道。

司大庄問怎麼回事。

「內閣的日本顧問福田次郎被刺殺了。」副官道,「就是五分鐘前的事,現在正在緊急戒嚴。」

天色越來越晚,夜幕緩緩垂落,要遮掩所有的光明。

沈硯山不關心誰被刺殺了。

他百無聊賴目視前方。

前面有一隊衛兵簇擁著一位軍閥退了出來,打算另尋地方住。

沈硯山隨意掃了眼,突然他表情一頓。

他猛然推開了車門。

他朝那隊衛兵里疾奔過去,那邊不知情況,暝色又漸深,視線里逐漸模糊,於是對著他舉了槍:「什麼人?」

司大庄嚇了一跳,急急忙忙下車,用他蹩腳的官話高聲道:「誤會,誤會!這是江西的總參謀沈濯,不是刺客!」

被擁簇的是湖南籍的軍官,聽說過自家近鄰江西的總參謀。

他遠遠對著沈硯山笑了笑:「沈老弟啊,真是誤會大了!放下槍!」

沈硯山卻不接話。

他往那隊衛兵里沖,一連扒開了好幾個人,突然問:「之前站在這裡,各自比較矮的副官,他哪裡去了?」

湖南軍閥的親兵們一頭霧水。

副官長數了數人頭:「沈總參謀,我們一共十五人,並未少了誰。」

沈硯山卻不信。

他一個個去看人家副官的臉,仔仔細細的查看。

湖南軍閥的臉色不太好看了。

司大庄也很尷尬,站在他身後:「五哥……」

他知道五哥這些年的病一直沒好,只是別在這個時候發作啊!

沈硯山再三檢查,確定自己是看錯了,態度冷淡對那位小軍閥道:「抱歉。」

小軍閥有點惱火。

沈硯山轉身走了,小軍閥對著司大庄撒氣:「他這是什麼毛病?」

司大庄賠了好幾個不是,回到了車子里。

沈硯山好像失魂落魄。

司大庄不知緣故,低聲問:「五哥,你怎麼了?」

「我……」沈硯山茫然看著逐漸黑暗的前方,眼底的一簇火逐漸熄滅,「我好像看到小鹿了。」

夜幕四合,路燈的光隱隱綽綽,司大庄覺得五哥是看到鬼了。

他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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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大帥又在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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