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沈硯山的自覺
沈瀟在羅公館住下了。
他不怎麼與司露微聊天,卻跟羅霄還能聊得來,有點英雄惜英雄的意思。
九月的岳城,天高氣爽,空氣里還有丹桂的清香。
沈瀟在第二天的午後,幫徐風清理了頭髮。
徐風清的頭髮很長了,沈瀟離開之後,一直沒人幫他剪,聽司露微的意思,是他不願意讓其他人碰他的腦袋。
「遠山會幫我剪的。」他一直重複這句話。
直到沈瀟說:「我就是遠山。」
徐風清並不懷疑,果然願意讓他剪。
沈瀟把他的頭髮剪得有點短,羅霄瞧見了,站在旁邊說話。
「他變成了這樣,你後悔嗎?」羅霄問他。
沈瀟道:「他自己選擇的路,有什麼可後悔的?後悔也回不去了。」
羅霄就嘆了口氣,道:「和你兄弟相比,你活得很通透。這很好,人一通透,就不會鑽死胡同。」
沈瀟也想起了沈硯山。
他那個人,是很深情的。他對司露微,的確是一腔赤誠。
只可惜,他也驕傲慣了,不能接受自己的感情付之東流。
為此,他和司露微鬧成了今天的局面。
更重要的是,他愛錯了人。
他那樣的地位和容貌,很容易獲得女孩子的芳心,除了司露微。
司露微一門心思都在徐風清身上。
「沈濯還是會來的。」沈瀟道,「他仍是沒到絕望的時候。也許,您該勸勸司小姐,別這樣倔強了。」
羅霄微笑:「強人所難的事,我做不出來。」
他字字句句,略有所指。
沈瀟幫徐風清剪好了頭髮,仍是剪得有點短,這樣足夠他一年不理髮的。
他長頭髮的模樣,有點像個女孩子;短頭髮的時候,又像個清秀的小沙彌,總之都是很好看的。
羅霄也打量了徐風清:「剪短頭髮,瞧著很精神。」
沈瀟住了三天。
這三天里,他唯一和徐風清靠得比較近的,就是剪頭髮那次。
其餘時候,徐風清都有點對陌生人的抵觸。
第三天的傍晚,沈瀟再次問他,要不要跟著他去蒙古:「我是遠山啊,我會照顧你,你忘記了以前是誰救了你的命?」
「我有露微了。」徐風清道。
「她對你好,我對你不好嗎?」沈瀟問。
徐風清搖搖頭:「她好。」
沈瀟聽說他前段時間時常生病,他的身體還是脆弱的,改變環境對他沒什麼好處。
「我回去了。」沈瀟對司露微說,「可能很長時間都不會再來。萬一他想起了我,你記得發電報給我。」
「好。」司露微道。
沈瀟又道:「沈濯估計是一直等你坐完月子,養好身體。這幾天,他會有所行動。你如果不想回去,要提防他。」
司露微詫異看了眼他。
沈瀟聳聳肩:「實話而已。」
他對司露微的敵意,並不是因為她的人品,而是因為另一個人。
「多謝。」司露微態度認真。
果然,沈瀟走後的第二天,沈硯山就來到了岳城。
他只帶了幾名副官和司大庄。
到了羅公館,他也是大大咧咧坐下。
司露微沒有躲避他,和他坐在客廳喝茶。
「什麼時候跟我回家?」沈硯山問她,「已經一個月了,你也安頓好了徐風清。小鹿,該回去了。」
司露微斜睨了他:「沈大帥這話,我不是很懂。我們的交易,已經做完了。」
沈硯山猛然站起身。
「你想不想羅門所有人一夜慘死?」他惡狠狠盯著司露微,「如果你不想,就乖乖跟我回去。」
司露微看著他:「所以,我們倆以後都要這樣嗎?你傷害羅門的人,我傷害你軍政府的人,然後讓無辜的人因我們兩敗俱傷?」
沈硯山的呼吸一錯。
「我從未任性。這麼多年了,你從來沒把我當一個人看。」司露微道。
「我不把你當人看?」
「我的話,你聽不進去;我的拒絕,你不能接受。在你看來,我像個沒有靈魂和智慧的動物,只能任由你處理。」司露微道,「你對我,沒有半分尊重。」
沈硯山的眸光,一點點糾纏著她。
他的心很沉。
「沈硯山,我從未愛過你,我從未想過和你過日子。」司露微繼續道,聲音仍是平平穩穩。
沈硯山整個人僵了下。
而司露微,拔了手槍:「為了不兩敗俱傷,為了結束這一切,你殺了我,或者我殺了你。」
她把手槍,遞給了沈硯山。
沈硯山愣愣接了過來。
司大庄衝進來的時候,就瞧見了這一幕。
他撲向了沈硯山:「五哥,你冷靜一點啊!你說來找小鹿的,為什麼要拿槍?」
沈硯山似回神。
他眼前的世界,有點失真。
轉過身,他快步往外走。
司大庄還想跟妹妹說幾句話,可五哥這狀況明顯是不對的,他只得趕緊跟上。
沈硯山回到了飯店。
他在房間里覺得憋悶,就上了頂樓。
九月的岳城,陽光溫暖,風也溫暖,是最舒適的季節。
沈硯山趴在護欄上,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手裡還拿著一把槍。
這把槍,仔細一看很眼熟,是他曾經送給司露微的生日禮物。
兜兜轉轉,這把槍又回到了他身邊。
這幾年,他到底在做什麼?
趙小姐喜歡他的時候,他覺得很煩;杜小姐仰慕他的時候,他也想把人家弄死。
他應該明白小鹿對他的反感。
可是他不承認,他很自負,像他這樣的人,一定可以得到小鹿的心。
然而呢?
小鹿從不和他談感情,甚至他也沒有問過小鹿,你愛我嗎?
不愛!
這是回答。
如果不愛,那麼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對她的折磨。
回想一下,這折磨還少嗎?
沈硯山看著這槍,突然意識到,他永遠都得不到小鹿了。他找不回她,她的心也不屬於他。
他失去了所有。
沈硯山在這個瞬間,沒有了鬥志。他不想再和司露微去爭了,也不想再對付羅門,逼司露微就範了。
沒有意義。
她離開了他,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沈硯山把手槍的保險開了,子彈上膛。
他腦子裡空空蕩蕩,心裡也是。手槍被他舉在太陽穴,他心裡從未像此刻這樣透徹。
他要解脫。
過去的幾年,教會了他一件事:沒有小鹿的日子,人間就是煉獄,他過不下去的。
他扣動了扳機。一聲巨響,他耳朵都被震聾了,而他隱約還聽到了司大庄的聲音:「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