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上屋
司露微和司大庄分別多年,她幾乎沒什麼要說的,因為她的生活就那樣,但司大庄有說不完的話。
他說起晁溪、說起自己的小胖女兒司璟玉,說起司露微的兒子,都是滔滔不絕。
「......他叫榴生嗎?」司露微打斷了她哥哥。
司大庄一拍腦門:「瞧我這記性!」
他拿出晁溪給他的照片,指著照片上的孩子:「這是榴生,這是玉兒,上個月照的。」
司露微的目光,頓時就在小小照片上挪不開了。
男孩子對著鏡頭微笑,笑容自信又從容,看得出他性格活潑,一點也沒受她離開的影響;他左頰有個深深梨渦。
除了梨渦,他的五官也與沈硯山如出一轍。
「為什麼要給他取名叫榴生?」司露微問。
沈硯山給狗取名都要叫「瑪麗」,怎麼到了他自己的兒子,取名就這樣隨便?
司大庄撓了撓腦袋:「名字是我取的.......那什麼.......」
他支吾了半晌,又想起晁溪的話,覺得讓司露微心疼一疼也沒什麼不好的,於是實話實說:「你走了之後,五哥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見一見孩子。
榴生是我和晁溪養著的,當然家裡有傭人、有乳娘、有副官,錢都是五哥的,也不能說五哥不養孩子。
五哥那時候心情很差,他那天離開羅公館的時候,一念之差差點自殺了,後來回到了家裡,他就不肯聽到關於你的任何話,包括.......包括你的孩子。
榴生是我取的名字,朝西也說好。你當時要生的時候,我急死了,五哥不讓我過去,我就在車廂里剝石榴玩,所以取了這個名字。」
司露微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照片。
她好像把其他的話都錯過了,只記住了她孩子的名字:「榴生,挺好聽的。」
司大庄問她:「你要回去看看他嗎?」
司露微的眼睛略微發亮:「可以嗎?」
「當然。」
「可.......」
「五哥這幾天不在南昌,他去駐地了。」司大庄道,「你要是想回去看看,就這幾天,我帶著你,不會有事的。」
司露微點頭。
她只有一個箱籠,簡單收拾了。
司大庄一直挺笨的,可他看到司露微輕裝出發,想起她是和徐風清一塊兒來的,就多嘴問:「徐風清的東西呢?」
「燒掉了。」司露微道,「他臨終的時候,留下遺言,希望能把他的遺體和東西都燒掉,他不想埋在地下。」
「徐家真同意讓你燒?」
「嗯,同意。」司露微道,「徐家不想在這件事上和我起爭執,只想趕緊辦完喪事。」
司大庄覺得哪裡不太對。
徐風清死了,司露微談不上有什麼傷感的。
而且,為什麼非要把徐風清燒了,他又不是得傳染病死的。
入土為安,這才是好的。
司大庄搞不懂,也懶得去想了,只是高高興興帶著司露微回了南昌。
這一路上,遇到了兩撥密探。
因為司大庄在場,密探們沒有為難,直接讓司露微過去了。
車子停在了司大莊家門口。
司大庄的院子,和大帥府只有一牆之隔,是當初沈硯山劃出來給他的。
進了門,司大庄就大聲嚷嚷:「朝西,朝西你人呢?榴生呢?」
晁溪急忙從內院出來。
「姐姐。」她眼睛也紅了。
司露微反而比他們都鎮定:「嫂子,你別這樣叫我。你還是叫我露微吧,跟哥哥一樣就行了。」
晁溪張了張口,那句「露微」始終沒叫出來。
她從小沒體會過家庭的溫暖,是跟著司露微的那幾年,有了家的感覺。
司露微教她做菜,教她認字,改變了她的人生。在她心裡,司露微永遠都是她姐姐。
「榴生在後面玩,我讓乳娘去叫了。」晁溪一邊領著司露微往裡走,一邊道。
司露微好像踏空了一腳。
她無端開始緊張了,掌心也在冒汗。
也不過那麼兩分鐘,她卻感覺極其漫長。終於,有孩童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跑過來。
司露微終於看到了她的兒子。
他穿著白色襯衫、咖啡色背帶褲,小皮鞋,頭髮梳理得整整齊齊,白凈紅潤,那雙眼睛極其明亮,像寶石似的。
他比照片上更像沈硯山,簡直就是小一號的沈硯山了。
他的目光落在司露微身上,因為沒見過,很是好奇。
「榴生,你過來。」晁溪沖他招招手,「來了客人,叫姑姑。」
「姑姑。」榴生很乖。
司露微說不出話,只是沖他點頭,對著他微笑。
可能笑容有點像哭,榴生又看了她好幾眼。
「榴生,玉兒在哪裡?」晁溪又問。
「跟乳娘玩呢,舅媽。」榴生道。
晁溪摸了下他的腦袋:「你先去玩,等會兒過來吃飯。」
待孩子走後,晁溪才跟司露微解釋:「姐姐,我不知道你這次會不會留下來。榴生他......他一直盼著他阿媽能回來.......不能讓孩子失望。」
「我知道,我懂。」司露微深吸一口氣,「謝謝你,嫂子。」
司大庄在旁邊搖頭。
這兩個女人,一個叫姐姐,一個叫嫂子......
晁溪很快就讓人擺好了午飯。
吃飯的時候,榴生坐在司露微身邊。
這次,司露微的情緒穩定了很多,和他聊了起來。
她問他喜歡吃什麼、喜歡玩什麼,啟蒙了沒有,認識幾個字等等。
榴生很懂禮貌,一一告訴她。
飯後,司露微才想起玉兒,問晁溪:「嫂子,怎麼玉兒不過來吃飯?」
「她早上玩累了,睡下了。況且,她現在還沒有斷奶。」晁溪道。
「兩歲還沒有斷奶?」
「大庄哥不讓。」晁溪笑道,「玉兒胖胖的,他怕孩子斷了奶就會瘦下來。」
司露微很無語,看向了她哥哥:「哥哥,你從小到大就喜歡胖丫頭!」
她說完這句,坐在旁邊的榴生,突然看了她一眼。
司露微當時只顧和司大庄說話,沒留意到他的眼神。
下午的時候,榴生和副官要打網球,司露微和司大庄在旁邊看。
一個球被副官打到了旁邊的屋頂,然後卡住了沒滾下來。
「我去搬梯子。」司大庄道。
「我來。」司露微說。
旁邊有一棵大樹,司露微藉助大樹,雙足用力一瞪,三兩下攀上了屋檐,取下了球。
榴生看得驚呆了。
他不肯再打球了,而是纏著司露微,讓她教他功夫。
司露微笑:「這個學起來很苦的。」
「我不怕苦。」榴生道。
他們倆說了很久的話。
快要到黃昏,司露微瞧著時間:「該去吃晚飯了。」
她伸手要拉榴生。榴生握住了她的手,突然問她:「你是不是我阿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