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伸手門

在荊州城出生的盜修，大部分都會選擇墨寶山的無憂門拜師學藝，原因很簡單，伸手門是個小派，看外表就知道了。

泥巴土牆、三米來寬的木門、歪歪扭扭的牌匾……沒有修真門派的半點氣勢，說是山寨並不為過，而且是個小山寨。

若比富，商修門派無疑是第一，其次就是盜修門派。偏偏伸手門是個例外，它不但在盜修門派中最窮，就是整個修真門派也是數一數二的窮。歸根究底，這都要怪伸手門的規矩太多，比如什麼入門后要下毒誓：每個月必須做一百件善事。凡偷盜物品只能折價自留其中的一成，其餘九成上交門派，由伸手門統一救濟世俗中的貧民……

偷盜本就是把腦袋別褲腰帶上的行為，別的不說，就憑這兩規矩，想去伸手門拜師的就得少掉九成。

當然，也有些不信邪的，認為規矩越苛刻，學到的心法和功法越強。可偏偏事與願違，這伸手門的心法和功法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於是，又有人認為，越是普通就越詭異，說不定需要觸什麼隱藏任務。

然而，伸手門總共也就佔地百畝，五六代的門人加起來也不過六十幾人，翻了個底朝天，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做過，可別說是隱藏任務，就連砍柴挑水的任務也找不到一件。沒辦法，誰叫這伸手門太窮，砍柴挑水都得輪流來做，沒有工錢之類的獎勵自然也就不是任務。

因此，這伸手門也榮登弟子最少的門派。

缺少弟子，伸手門也自然冷清。往日里，別說山門前，就是派中也少有人走動，基本上不是入定就是下山去做善事了。

可半月前開始，伸手門的冷清被打破了。山門前那只有五米來寬的青石台階上，數以千計的玩家密密麻麻地坐在上面，足足延伸了一里多路。

而今，這些玩家的數量又增加了一個。

「借過、借過！麻煩讓讓，我要上去。」

陳星一邊將前面的人扒開，一邊叫嚷。原本安安靜靜的人潮由下而上出現了一絲波動。

「嘿！兄弟，換班的時間馬上就到了，你跑上面去幹嘛？」一個魔修顯然不滿腦袋被人當皮球般撥開。

「換班？」

「廢話，還有半個小時就換班了。」

陳星無語，這都說些什麼啊！也不搭理那麼多，陳星悶著腦袋繼續往上擠。

累得死去活來，陳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擠到了伸手門的門口。

篤篤……

「喂，你新來的嗎？」門還沒開，一個長得凶神惡煞的玩家沖陳星叫嚷道：「惹得裡面的老傢伙了毛怎麼辦？」

「什麼？」

「什麼什麼？」

打啞謎嗎？陳星翻了個白眼，繼續敲門。

「你不是我們白虎幫的？咦……怎麼是個70級的商修？居然比我們總管還高五級。」

陳星一愣，旋即醒悟，原來這群傢伙是一起的啊，白虎幫，應該就是跟宏遠真人達成協議的幫派。

吱呀……

門半開，一個長相甜美、年約十的女孩怯生生地伸出了個腦袋，是個玩家。

陳星輕輕一笑，客氣道：「你好，請問掌門在不在？我找他有事。」

「對不起，師傅說不見客。」

「我有重要的事情，很重要。」陳星肅然道：「攸關你們……」

「攸關我們伸手門生死存亡的大事？」女孩莞爾一笑：「你們用了好幾遍呢！」

「呵呵……我跟他們不是一夥的。」陳星摸出兩錠黃金遮遮掩掩地遞了過去：「幫幫忙，我真有重要的事。」

「人家都是拿銀票來賄賂的……」女孩抿嘴一笑，將大門掩上：「對不起，我要關門了。」

「等等！」陳星一隻腳卡在門檻。

「我什麼都不收，師傅說他什麼人也不見。」女孩搖頭道。

「不見也得見。」軟的不行就來硬的，陳星扳開大門，鑽了進去。

「你、你要幹什麼？」女孩驚慌道：「師傅會殺了你的。」

這女孩似乎挺好欺負！陳星將大門關上，把木栓插上，嘿嘿笑道：「帶我去見掌門，否則……你自己想想後果。」

女孩大驚失色，雙手捂胸，張嘴就要大喊。

陳星嚇了一跳，一個箭步衝上前把女孩的小嘴給捂上：「你要是敢叫後果自負，聽到了沒？」

「唔……唔……」女孩拚命掙扎，好半天才軟了下來，那神情，就像只兩眼通紅、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將捂著女孩小嘴的手拿開，陳星挑眉道：「帶我去見掌門。」

「師傅，你快出來啊！」女孩喃喃道。

「……就你這音量，我都聽不清。」陳星好笑道。

「可師傅能聽到。」

「行了，我趕時間，快點帶我去。」

顯然，女孩有些害怕陳星會做出什麼壞事，點了點頭，悶悶地帶著陳星沿著一條彎彎曲曲的小石路往一堆木屋走去。

路旁，小雞、小鴨隨處可見，陳星不由好笑：「你們這門派不錯，不用出門就能打怪。」

「這是我們養的。」女孩小聲反駁道：「屋子後面還有羊圈呢。」

果然，透過木屋與木屋的縫隙，陳星依稀還能看見幾隻雪白雪白的小羊，再遠一點則是綠油油的稻田和幾塊菜地。

「雨晴，他是誰啊？」一間門口掛了幾串大蒜的木屋忽然打開房門，一個老道走了出來。

「他、他……啊！」女孩剛想回答，猛得感覺臀部傳來一陣痛楚。

「怎麼了？」老道滿臉關切。

「沒、沒事！」女孩強顏笑道：「五師叔不是說月底才出關嗎？」

「呵呵，突然記起山下老劉家的大兒子明天娶媳婦，我得過去吹嗩吶。」

「哦……那、那我先去找師傅了。」女孩有些失望道。

「去吧！」老道點頭。

年紀大的都不好騙，小心駛得萬年船，陳星儘管鬆了口氣，卻依舊在暗自戒備。然而，實力的差距是無法用戒備來抵消的，驀地，陳星眼角只覺白光一閃，一隻手指纖長、瘦得皮包骨頭的手掌就橫著掐住了他的脖子。

「小子，連我們雨晴也敢挾持，不扒了你一層皮當我們伸手門好欺負。」老道一臉的猙獰，手中微微施力，陳星被整個提了起來。

「該死的老頭，快放了我。」

陳星大怒，一邊掙扎，一邊急速施放暗器攻擊，噗噗噗……－1、－1、－1。老道手中再度加力，陳星就覺腦袋一脹，頭暈目眩。

雨晴見陳星憋得難受，同情心泛濫道：「五師叔，算了，他也沒對我怎麼樣。」

「不行，不把他整殘了，我就不是元道子。」

「五師弟，算了……讓他進來吧！」遠遠的，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由遠及近。

「掌門師兄？可這小子……」元道子氣憤莫名。

「我都知道，千層山有我不知道的事嗎？我自有主張。」

嗵！陳星被丟了下來。

咳……咳咳……陳星一邊咳嗽，一邊冷冷的盯著元道子。

「小子，不服嗎？」元道子不屑道。

陳星壓住胸口那急欲噴出的怒火，不再看元道子一眼，大步往木屋走去。

吱呀……正中間的房門自行打開，陳星毫不猶豫地踏了進去。

「雨晴，你也進來。」

房間不大，二十個平面不到，一個身穿布衣，看起來溫文爾雅的老正坐在一張古樸的木桌前看書。

「請坐！」吳道子轉身面對陳星，客氣地指了指他身前的木椅。

陳星點了點頭，張嘴正要說出此行的目的，吳道子含笑道：「先把你對元道子師弟的仇恨放下吧！只有這樣，我們才有繼續交談的可能性。」

「仇恨？有嗎？」陳星故作不解道。

「男人，心胸太狹窄了不好。」吳道子朝一旁默默無語的雨晴努了努嘴：「你問問我們雨晴，她心裡有沒有記恨你剛剛威脅過她！」

「呵呵……」陳星一臉歉意的朝雨晴笑了笑，「就當打和吧？」

「可以談正事了。你的來意我知道，想知道渡劫丹的下落，答應我一件事就成。」

「什麼事？」

「帶雨晴出去歷練，幫她進入新人王盜修前百名。」吳道子語出驚人。

「什麼？」

陳星以為自己聽錯了，新人王是系統擬定在成神歷3年1月1日舉行的一項世界大賽，分為團體賽與個人賽，而其中個人賽又分為門派賽與新人王頭銜賽。

無論是哪項賽事，只要進入前一千名都有獎勵。陳星擁有超高悟性、未來可獲得萬靈谷無數靈藥的機會、各種匪夷所思的功法、商修極少有人單獨練級殺人的優勢，自然也會去報名參加。可就算有這麼多的優勢，他也僅僅是把目標定在新人王商修前一千名。要知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全世界有近三百億玩家，什麼樣的人物都有，有其它商修能悟出更變態的功法一點也不值得驚訝，畢竟進入前一千名也是幾百萬商修裡面選一個，何況那些豪門家的商修有金錢開路，等級、法寶什麼的都得領先幾個檔次，陳星能進一千名都還得看以後的境遇如何。

眼前這個老道居然要自己帶他的徒弟進入新人王盜修前一百，這不是開玩笑嘛？

「師、師傅，他怎麼行？他那麼壞。」不記恨陳星可不代表能忘記剛剛生的事情，雨晴在一旁跺腳反對。

吳道子對雨晴溺愛道：「放心吧！他剛剛只是嚇唬你，要不然，師傅哪能容他活到現在。」

「可他是個商修。」

「商修？雨晴，忘了我曾經告訴過你的話嗎？千萬用你眼睛所看到的東西來衡量一個人的實力。」

「你們在說什麼？」陳星感覺自己在騰雲駕霧。

「伸手門人丁單薄，我們道字輩只有五個，而上面的雲字輩有十一個，在上面有四十六個。而雨晴是風字輩，人數倒也過百，可真正被我們認同的只有她一個。」

「這跟你剛剛說的有什麼關係？」陳星不解其意。

「雨晴悟性極高，我們伸手門的未來都指望她一個人，可一個人不經過歷練，心智永遠無法成熟。我們太寵雨晴了，讓她一個人下山歷練，偷偷跟著她下山的師弟只有看到她受一點危險就會現身相救，這根本就無法達到鍛煉的效果。思來想去，我只能狠下心找個怪物來帶她。」

陳星無語，這老傢伙豈不是說自己是怪物？

「當面嘀咕一個老是老傢伙可不是有禮貌的行為。」吳道子笑意甚濃。

陳星猛地站了起來，滿臉驚愕：「你知道我心裡想什麼？」

「我能感應到。」吳道子壓了壓手掌示意陳星坐下：「我們伸手門的心法練到第五層就擁有感應他人心念的能力。」

得！這還談什麼？心裡想什麼都能知道，那還不是砧板上的肉，是切是砍由著別人來。

「你放心，我們公平交易。」吳道子安撫道：「天賦夠高、前途無量，夠狠、夠陰險卻又不是一個壞人，這種怪物不但是帶雨晴的最好人選，而且百年難得一遇，只要你答應，我會給出你滿意的條件。」

陳星奇怪道：「你怎麼知道我是你口中的怪物？」

「忘了告訴你，我們伸手門的心法練到第六層就能感應到一個人的平生經歷，我恰好是第六層。」

陳星無語，這伸手門的人才是真正的怪物，這都什麼鬼心法？

「好吧，我答應。」

「只要你下毒誓，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想知道的東西。」

「還得毒誓？」陳星有些惱怒。

「當然，我比較信任我們伸手門的毒誓訣。」吳道子的手指在陳星面前畫了個圓，一個光環突然出現。

「這就是我們伸手門的毒誓訣。對著誓就行，記得說出無法完成的後果。」吳道子想了想又補充道：「沒有完成的後果就是……修為永世無法提升。」

好毒的誓言！虛的玩不成，陳星當即搖頭：「對不起，我沒有那個能力。」

「不，你有，你只要讓雨晴學會對敵的時候什麼叫陰險、什麼叫心狠手辣就成，我們伸手門雖然只是小派，但沒有人知道，我們的心法其實是整個盜修門派當中最強的存在，只是極少有人可以遵守門規而已。以雨晴的天賦，三年內把心法修鍊到第四層並不困難。」

「第四層有什麼作用？」

「盜眼，可以看穿對方的全部實力，可以透視一切物體。」

陳星撇了撇嘴：「盜修本來就有這種功法，你只不過是強在不用耗費靈力而已。」

「可盜修需要到元嬰期才能使用這種功法，你覺得，有幾個人能在三年內修鍊到元嬰期？別跟我說你能，如果你閉關三年，的確有可能，可你還有時間提升實力嗎？」

「知己知彼不一定百戰百勝。」

「可你別忘了，我們伸手門的心法第二、第三層也有特殊能力。」吳道子自通道：「一個是偷盜成功率加五成，一個是速度翻倍。這三種特殊能力加起來，你認為可以組合多少戰術，況且，雨晴也有希望在三年內突破到第五層，第五層的特殊能力是什麼你應該知道吧？」

陳星啞然，這伸手門太恐怖了……

「考慮好了沒有？如果你答應並且完成，只要沒有觸犯門規，我們伸手門以後可以無條件答應你提出的任何要求。」

陳星心動了，伸手門裡面怎麼說也會有幾個超級高手，菲菲成立幫派之後可是大有用處。然而，沒有人知道別的盜修會學到或自創什麼古怪功法，未知的可能性太多，風險太大了。

屋子裡一時沉默起來。雨晴有些緊張地盯著陳星，大氣都不敢出一下，而吳道子則靜靜的瞅著陳星，深邃的眼中看不出任何痕迹。

陳星的臉色變了又變，許久過後，他認真打量了雨晴一會兒，直到雨晴俏臉有些俳紅才默然搖頭。

想要完成任務就必須把雨晴帶到身邊，雨晴很漂亮，可這正是陳星頭痛的地方，因為，後院還有個醋罈子……

吳道子忽然悠悠然開口道：「你覺得這能成為阻礙你不接受任務的理由嗎？」

陳星想想也是，菲菲吃起醋來雖然六親不認，可也不會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再說，接這任務本身就是為了她，說清楚了應該沒事。

一切豁然開朗，陳星對著光環堅定道：「我陳星在此誓，盡我所能，一定幫住雨晴進入新人王商修前百名。若違此誓，讓我的修為永生無法提升。」

光環猛地收縮，射入陳星眉心正中。

「可以了，我知道你是打算失敗后全心全意去做商修，可我還是希望你能盡心儘力幫助雨晴。」

「沒有到最後，我什麼事情都不會放棄。現在可以告訴我渡劫丹的下落吧？」

「渡劫丹是被青松子盜走的。」

「青松子在哪？」

「華山！」

「那行，我這就去告訴宏遠真人。」陳星站了起來，事不宜遲，越快獲得洪丹宗的支持對以後的展越好。

「我建議你帶著雨晴去華山找青松子，如果你同意的話……」吳道子笑道：「我現在就幫你去說服宏遠真人答應一年後付款。我想……你不知道洪丹宗一年能煉製多少丹藥吧？」

天下掉餡餅的大喜事，陳星還一直擔心付不出銀子，沒想到這麼簡單就決絕了。

「我答應，只是……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

吳道子沉默了良久，緩緩開口道：「青松子是我們伸手門第七代掌門，也是我們伸手門歷代最有天賦的人。可惜……」

「可惜什麼？」雨晴問道。

「可惜他已經自爆肉身，自逐伸手門。」

「為什麼？」

「因為他恨我們伸手門。當年，我們伸手門眾位師祖限於門規，並沒有助他滅月海宗。」

「好剛烈的人。他跟月海宗應該有很大的仇恨吧？」陳星咂舌。

「滅族之恨，可惜，我們伸手門有條門規是私仇私報不得假手於同門。」吳道子幽怨道：「否則，以他的能力，我們伸手門哪至於才六千年就沒落到如此境地。」

「月海宗還在不在？」陳星突然問道。

「華山無極峰，盜修第一宗。」

「希望你不會是叫我們去送死！」陳星聳了聳肩，朝雨晴揚眉道：「乖乖聽話，我們先回趟洛陽城。」

雨晴躊躇不前。

「去吧！為了我們伸手門。」

雨晴黯然，心不甘、情不願的跟著陳星出了門。

一道身影閃過，元道子出現在門口：「掌門師兄，你就這麼放心雨晴跟著那小子？」

「歷練一下也好。」

「你說……青松子師祖會不會指點雨晴？」

「那小子明明想到了我的打算，可他卻很聰明的沒有問我這個問題！」吳道子兩手一攤：「因為月海宗沒滅，師祖的氣也就不會消，你問我，我問誰去？」

元道子頓時大驚失色：「那豈不是說，師祖可能會對雨晴不利？」

「那倒不會！師祖挑上洪丹宗，還故意留下我們伸手門的印記，這說明他要我們去找他。至於是好是壞，看雨晴的造化了……咦！他們在門口似乎遇到了點麻煩。」

「我去殺光他們。」

「讓他們自己去處理吧！能不出手最好別出手，四、五千人，恐怕做十年的善事也無法彌補。」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