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殘狼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暮商門門外那蜿蜒而下、延綿千米的石階上。陳星吹著呼呼冷風，聽著附近時不時傳來的嚎叫聲，等待著肥痴接通視頻聊天。

「幹嘛？正在沖30級呢！」穿著件礙手礙腳的麻布長衫，肥痴揮舞著把大斧頭一個直劈，將最後一條能跟他腰圍拼周長的大蟒蛇劈成兩截。

「肥痴，來洛陽城城東三十裡外的雲夢山帶我回城。」

「你怎麼跑山上去了？想進城多揀點怪物屍體賣錢啊！交十兩銀子就可以從新手村傳送到城裡，有半個月應該能湊到。」

「……我是從洛陽城跑到雲夢山的。」

「什麼？」肥痴掏了掏耳朵道：「你有銀子傳送？」

陳星輕飄飄道：「不多，也就剩七個金錠了。」

「菲菲怎麼就氣消了？」肥痴不滿道：「媽的，趕快寄點給我來，反正你一個商修要那麼多銀子也沒用。菲菲還真夠偏心，才給我一兩黃金。」

「你就做夢吧，我得拿銀子換世界幣。錢可都是我自己的，菲菲到現在也沒加我好友。」陳星得意道：「真以為我商修就沒用？嘿嘿……貌似我還買了幾個雜貨店。」

肥痴先是一愣，旋即笑開了花：「吹……接著吹……知道你選了個垃圾門派心理不平衡，別急，等我找個安全的地方來同情你。」

肥痴瞅了瞅四周，扭著肥肥的屁股爬上了身旁的一棵大樹。

「我說的是真話。」

「嗯嗯！我相信，看你還穿著條內褲，我什麼都相信。」肥痴拚命點頭：「我們猩猩當年可是練級狂人，等級沒有超過自己十級以上的怪連看都不看一眼，就算現在改行當了商人，可一拳砸死幾百隻小雞小鴨應該不是問題……對了，小雞小鴨現在可賣不到以前十分之一的價格，你得撿多少只才能去洛陽城買店鋪啊！」

「不相信就算了。」沒有從肥痴那獲得應有的崇拜與成就感，陳星橫眉道：「給你兩個小時，馬上來帶我回城。」

「別逗了，你怎麼可能跑到山上去？」

「我請了十個捕快帶我來的。」陳星站了起來，朝自己身後的『暮商門』牌匾指了指。

修真門派全在山上，肥痴瞪大著眼珠，嘟囔道：「還、還真是？」

「廢話。」

「算我倒霉，我這就去城裡請捕快帶你回城，先申明，請捕快的錢你得加倍還我。」

「我有面可以調動捕快的『罰惡令』，我估計，你有銀子也請不動。」

「那你找我幹嘛？我才29級，雖說是血牛型的妖修，可也不夠山上的怪物一巴掌拍，現在上山鐵定九死一生。」

「加上小白也不行？」

「那傢伙是魔修，厲害的功法一樣沒學，估計我躺在地上讓他打也能活活累死他。」

「那我怎麼辦？」

「要麼等我、小白、菲菲三個人練到50級。要麼找個怪送死，嗖的一聲就回了新手村。」肥痴奸笑道：「我建議你選第二個，反正你們商修掛了又不掉級。你以前玩遊戲堅決不死一次的壞習慣也該丟掉了，你得努力做個成功商人，而不是一個不死商人。」

陳星默然不語，剛進遊戲就被小羊給捅死已經是奇恥大辱，再想讓他作出自殺回新手村這麼傷自尊的事情，說什麼也不可能。

「算了，就這樣吧！」

肥痴見陳星神情低落，不敢再開玩笑，點頭道：「恩……那50級以後我通知你。」

肥痴和小白練級的用度有菲菲這小富婆提供，陳星也樂得輕鬆，喚出小蝴蝶，陳星將五兩黃金掛在交易平台兌換世界幣。

『成神』開服已經四天，儘管搶購黃金的熱度有增無減，但由於玩家實力增強，所殺死的怪物屍體價格也比小雞、小羊高，因此，遊戲幣兌換世界幣的比例還是由最高時期的1：210跌到了現在的1：152。

很快，陳星就收到小蝴蝶提示，五兩黃金已經賣出，他的現實賬戶里多出七百六十萬世界幣。

百萬富翁已成事實，陳星感覺自己有些頭暈目眩。

『成神』中的四天也就現實中十來個小時，陳星以前是練級狂人，幾天幾夜不休息也沒事，不到系統提示疲勞度過高根本就不會退出遊戲。或許是突然間成為百萬富翁，再或許是如今已成為商人，又沒什麼事可做，破天荒的，陳星在疲勞度還不到百分之十就退出了遊戲。

放下頭盔，天色已經大亮，和煦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進來，給潔白的地板鋪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輝。窗外，樓宇之間並無太多的飛行器穿梭其中，整個天翼市比起以前安靜了許多。

「星哥，你累嗎？」小甜永遠能在第一時間給予陳星聽覺與心靈上的享受。

「陪我睡會。」陳星抱起輕柔似水的嬌軀來到床邊。

「星哥，要不要先給你做早餐？」

「不用，我不餓。」

陳星搖頭，小甜的話倒是提醒了他，身為一個職業玩家，最無奈的是什麼？毫無疑問是睡覺與吃飯，如今怎麼也是個百萬富翁，月光族是堅決不會再做，可營養倉捨不得買，營養劑總用的起吧？

陳星爬上床，含著笑，朝小甜招了招手。

報以嫵媚一笑，小甜將玲瓏有致的身體整個貼在陳星身上。

隔著翠玉色的絲質短裙，陳星雙手在小甜翹挺的臀部緩緩摩挲，靜靜享受著手中傳來的柔滑與彈性，慢慢忍受著的衝擊……良久，當睡意襲來，陳星這才開口道：「小甜，我賬戶上已經多出七百六十萬，等我睡著，記得幫我訂購一些營養劑。我在遊戲如果沒有下線的話，你看情況給我注射。」

「恩。」小甜乖巧的點了點頭。

半睡半醒中，軟香入懷的陳星忽然說起夢囈：「換了是菲菲，指不定又得嫌我虐待自己，跟我吵著要買營養倉……賺錢不容易，能不做月光族最好……要是她能像你這樣從不反駁我的意願該多好，我鐵定帶她私奔……大不了偷渡去火星……」

小甜眼中一片茫然，除了輕輕地撫平陳星皺著的眉頭，她無能為力……

能熬能睡已經養成習慣，陳星再次進入遊戲，成神歷已經是1月15日，他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叮：截止兩小時前，您成為世界上唯一一個沒有在『成神』殺死怪物的成年人，系統獎勵您『窩囊寶典』一本。請選擇是否在世界頻道公布。

陳星啞然，全球如今有三百多億人口，成年人佔了九成之多，豈不是說全人類都在玩這個遊戲？

唯一一個沒有在『成神』殺死怪物的成年人……陳星想一頭撞死得了。

那些家族和財團的老闆，各區的執政官和市長全都瘋了嗎？居然也跑來玩『成神』，居然也會打怪……

有獎勵當然是好的，尤其是世界第一獲得的獎勵，這種獎勵肯定能讓人欣喜若狂。可陳星的心底深處還是忍不住湧出淡淡地傷感。

陳星是驕傲的，他不是家族、財團的老闆，也不是家喻戶曉的執政官和市長，但他骨子裡依舊充滿驕傲。唯一一個沒有在『成神』殺死怪物的成年人……這句話讓他哭笑不得，更多的是刺痛。

嚎叫聲從遠處的林叢緩緩飄來，冷冰冰的石梯上，陳星仰頭瞪著霞光四溢的天空，像一頭狂暴中的雄獅，更像一頭只想撕碎一切的野狼……

叮：玩家琴菲希望與您成為好友，是否加為好友？

陳星一愣，急忙點頭：「是！」

正是這個不假思索的回答，陳星的知名度在剎那間超過了等級排行榜、財富排行榜的雙料冠軍特魯伊。

前一刻，若陳星開著世界頻道，他一定會聽到這麼一句系統公告：恭喜玩家陳星成為世界上唯一一個沒有在『成神』殺死怪物的成年人，系統獎勵他『窩囊寶典』一本。

叮：您的好友琴菲要求與您視頻聊天，是否接通？

「是！」

膚如白雪，眉如畫。一襲白色的長裙在風中搖曳著美麗，清雅中透著飄逸，飄逸中泛著不食人間煙火的高貴。沒有多餘飾品，幾月沒見的菲菲讓陳星呆了。

「看夠了沒？」菲菲面露嗔意，心中殘餘的惱怒卻已經被陳星的豬哥相給喜得無影無蹤。顯然，她也沒有開世界頻道。

「呃……你怎麼好像在空中？」

「我做了個隱藏任務，得到一本叫御空訣的功法書。」菲菲遲疑了一下道：「我應該能帶你飛起來，要不要……做第二個在天空飛翔的玩家？」

能抱著美女在天上飛是件極美的事，陳星光想想都覺得心裡彷彿有隻小手在不停地撓撓。然而，他最終還是忍了下來，故意將菲菲最後一句話忽略，陳星若無其事地問道：「你多少級了？」

菲菲沒好氣道：「48級。」

「前期就這麼難升級嗎？他們兩個傢伙呢？」

「小白59級，肥痴62級。」

陳星納悶道：「……虧你還想成立幫派，幫主等級那麼低，誰願理你？」

「我花了很多時間入定嘛！」菲菲嘀咕道：「還不是想帶你回城，御空訣要開光初期才能施放。」

卟……陳星敲了自己腦袋一下：「我怎麼就忘了入定可以提高境界啊，浪費我十幾天的時間。」

「你傻啰！」

「我傻？我要真傻，你就哭吧！」

「喂，你到底要不要我帶你飛？」

「叫上小白和肥痴吧！你們三個來帶我下山，順便幫我升幾級。」

「他們？他們一個去了血魔窟，一個去了萬妖洞，說是不學到最強心法和功法絕不出來！」

陳星恨得牙痒痒：「這兩個沒人性的傢伙……對了，你準備去哪？」

「我？」菲菲一愣，旋即搖頭：「哪也不去，交易市場也能碰到高級心法和功法。」

都讓步到這份上，陳星覺得自己再不表示一下就有些說不過去。回憶了一下『成神』的資料，陳星呵笑道：「萬劍宗好像是中國區最大的法修門派……去不去？」

「你也去？」菲菲掩飾不住心中雀躍。

「商修門派沒什麼東西好學，我去萬劍宗看看能不能混到幾本高級功法。」陳星聳了聳肩：「權當陪你好了。」

「那……你也答應我帶你飛過去？」

「飛過去……」

見陳星遲疑，菲菲急忙道：「去萬劍宗很遠的，誰知道路上都有些什麼怪，你又不喜歡掛掉。」

「那……我在這等你。」

「太好了，我馬上就到！」原地轉了一圈，菲菲在雪白長裙的襯托下，宛如一朵盛開的、沾著點點露珠的百合花，清純卻不失高雅。

陳星默然不語，他感覺自己現在就像是頭剛剛被馴服的殘狼，在幸福與束縛中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