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武當岱岩
沈七看著薛匡良久,事實上也在薛匡感受到『天道』的同時,因為和其精神相連,自然明白那其中的玄奧,所以他能明白薛匡言語中的寂寞,甚至那也是自己的迷茫。點頭道:「不錯,活著反而是痛苦也說不定。」
張宇清哈哈笑道:「沈七,難不成你瘋了?一場比試便將你嚇成這樣?」他渾身內力盡失,這時不屑之下一拳揮向沈七哼道:「便是沒有了內力,我也一樣收拾了你。」
就在張宇清一拳擊來的時候,沈七一眼看穿了他拳法中數出破綻,每一處破綻都足可勝得對方。不禁暗道:怎的他內力失去,連拳法都變得如此不堪?待要躲避,無奈渾身酸痛,半點力氣也無。念頭才起的時候,對方的拳頭著實打在自己的胸前。
兩人都是一怔:張宇清沒有想到自己如此容易得手,沈七驚訝的是對方拳勁全無,雖然胸口挨了一拳,卻感覺不到多少痛疼。
鳴見和范遙對望一眼,剛才張宇清那一拳精妙非常,渾然天成,不想他功夫竟然精進如斯。再看沈七呆呆傻傻,連閃避都忘記了。心頭泛起古怪的感覺來:那是一種說不明白、道不清楚的迷惑,就在張宇清出拳的剎那,他二人都似乎對起拳勢的變化極為熟悉,甚至像是自己畢生修鍊的拳法一般,可是一拳打到沈七身上的時候,那中感覺卻消失了。兩人不禁異口同聲的驚叫道:「這是怎麼了?」
張宇清獃獃看著自己一招的手,訝道道:「沈七,你這是做什麼?」他知道沈七也如自己一般,失去了渾身內力,但也不至於如此輕易被自己擊中。
沈七苦笑道:「難道你們還不明白么?我們的戰鬥只是別人的遊戲,正主還沒有出現呢。」
鳴見和張宇清都lou出思索的神情,范遙卻哼道:「沈七,不管怎樣,我們之間還是要分出勝負來的。」言罷一掌拍向身邊的鳴見,跟著一腿掃向張宇清,渾身就勢撲向沈七,三招分別攻向三人。
就在范遙動手的同時,三人心頭都升起范遙下一招的變化,連勁力、時刻都把握得分毫不差,因此固然是范遙出手,卻如三人一同出手一般。
無暇思索,鳴見也是一掌對出,和范遙兩掌相交,兩頭都是丹田處一寒,似乎有一股寒氣要升起。然後張宇清出腿,兩條腿交纏在一起,這次卻是丹田有股熱氣隱隱升起,流經經脈時卻有消失無形。沈七則是和范遙撞在一起,四人同時摔到在地,駭然不語。
薛匡見狀微笑道:「看來我果然沒有猜錯,這一番變化竟落到他們四人身上,從此這天下間不會再寂寞了。」
陽頂天也哈哈笑道:「薛兄所言不假,他們幾人得我等體法之情,這輩子的進境可比我們快多了,只是可惜了。」言罷搖頭不止。
薛匡也自微笑道:「這一番造化豈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到的?他們能有此機緣已是天大的福澤,若是在強求便是不知惜福了。」
陽頂天訝然道:「原來在薛兄眼中看來,他們便該自足了么?我看他們連『武學』是什麼都沒有弄清楚,便要受那輪還之苦,被打回原型也說不定,做人還有什麼自在可言?」
薛匡冷哼道:「這是他們的命,誰也改變不了,他們今日能得如此機緣,便要付出代價也不為過,這天下間豈有空手套白狼的好事?」
「空手套白狼?呵呵……看來薛兄是盡得其中三味,頂天佩服!」陽頂天呵呵笑道:「只是你害我明教一位光明使者,這可要怎麼算呢?還有武當山的那位豈會與你干休?」他抬頭看看落日的餘暉,悠然道:「只怕有人已經找上門來了,薛兄還是先擔心自己吧。」
薛匡不屑道:「薛某隻等師兄前來,其他的都無暇顧忌了,若是他們真的能勘破此關,將來前途不可限量,禍福本是相依相承,陽兄又何必為他們操心?就算武當山的那位真的來了,他若是看不破這其中的道理,薛某便不必怕他,他若是勘破了,為沈七歡喜還來不及呢,咱們可是送了一份天大的禮給他,就怕他沈七無福消受罷了。」
陽頂天點頭道:「不錯,這一戰咱們都輸了,而且是輸的莫名其妙。」
范遙掙扎著站起身來,看著沈七三人,高聲叫道:「咱們再來。」和鳴見扭打在一起,沒有半分高手風範,而沈七和張宇清纏打不休,就像是街頭的流氓地痞鬥毆一般,看不出一絲會武功的摸樣。
這樣的廝打落到台上數千武林人士眼中,俱是面面相覷,不知所以。蕭銘烈更是皺緊了眉頭,怒哼道:「這成什麼樣子?比那下三流的尚且不如。」
容木葉微笑道:「蕭兄不必動氣,我看他們幾人也是在體法天道呢!」他將『天道』二字咬的極重,其中嘲弄之意不言而喻。
赫連圖卻是熱有所思的說道:「門主,我看事情有古怪,薛門主他老人家似乎看的很有興緻呢,難不成這也是體法天道中的一環?」
容木葉冷笑道:「瘋子,都是一群瘋子。」
少林派渡字輩的三僧本來盤坐默然,這時卻突然睜開眼來,渡厄嘆道:「兩位師弟,看來一劫還是避不過,咱們也去吧。」
渡難、渡劫同時一聲佛號,隨著渡厄無風自動。在眾人駭然的神色中,盤腿出現在高台上薛匡眼前,三人間的位置絲毫不差,就向被人從少林派直接搬到此地一般,不禁失色道:「這三僧是誰?少林派竟然尚有如此高手,難怪乎中原泰山北斗之稱。」
薛匡微微一笑道:「三位大師所為何來?」
渡厄垂眉道:「特來除魔。」
薛匡哈哈笑道:「魔在哪裡?」
渡厄道:「魔在施主心中。」
薛匡指著渡厄失笑道:「好一個瘋和尚,這魔……」一句話尚未說完,徑自站起身來,向北方望去,悠然道:「三位大師果然好手段,竟能未卜先知,比薛某還先知道這魔已經出現了。」
渡厄喧了聲佛號,沉聲道:「是施主心有障礙,這才被眼前事情所蒙蔽了。」
薛匡大袖一揮,淡然道:「大師禪機甚深,薛匡倒是不明白了,不過眼前之事,依大師看來,該當如何?」
渡厄連眉毛都沒動一下,森然道:「除魔衛道,還望施主三思。」
薛匡哈哈笑道:「好個糊塗的和尚,薛匡生是魔,死了也還是魔,還三思什麼?」
三位渡字輩的高僧齊聲喧嚷佛號,盤繞而坐,默然不語。
那一邊的陽頂天也站起來身來,呵呵笑道:「有趣、有趣,這兩個師兄弟倒是一對,且看是誰算計了誰,還是更有黃雀在後。」
「陽兄,難道你還沒有看出來,不管誰是黃雀,咱們都成了過不了冬去的秋蟬,就等別人成仙成道了。」張正常不知什麼時候也站到高台上,看著北方緩緩而來的那人悠然說道。
所有人隨著薛匡的視線瞧去,白靄的山峰間一人大袖飄飄,恍若神仙中人,飄飄然向這邊走來。在他身後又跟了兩名老者,手中持了兩柄古怪的兵刃,一如鹿角、一似鶴嘴,有認識的人便叫出聲來:「怎麼玄冥二老也來了?」
蕭銘烈眼中精光一閃,哼道:「想不到他們兩個也來了。」
赫連圖將手中長刀往地上一砸,沉聲道:「這兩人倒也罷了,難道門主沒有看到前面那人?」
蕭銘烈的面色變得甚是難看,卻迎向前方,待那人走近時跪下身子,叫道:「師伯!」
來人正是百損道人,見到蕭銘烈呵呵笑道:「好師侄,起來吧,師伯也沒有什麼禮物帶給你,你可不用行如此大禮,我可受不起。」言罷蕭銘烈便覺對方所言極是,順著言語便站起身來,卻猛然醒悟:我剛才是怎麼了?驚駭的想百損道人瞧去,正好瞧見對方笑眯眯的相容,一雙看似渾濁的雙眼卻隱隱閃現出神光,笑道:「不錯、不錯,乖師侄聽話得很,不像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弟子。」
跟在百損道人身後的玄冥二老嘿嘿笑了幾聲,卻不言語。
蕭銘烈心中卻是驚駭得如一葉顛簸在狂浪中的小舟,剛才若是百損道人施展什麼神功、內力之類將自己托起倒也罷了,偏偏這老傢伙只是說了幾句話,自己便身不由主的站將起來,這等功夫不但聞所未聞,此刻便是親身感受了也不敢相信天下間竟有如此人物,心驚道:師父常說師伯一身修為已然化境,成名尚在武當張老道之前,只是他行事怪癖,江湖上少有人知曉他的名頭,這才沒計入宗師之列,否則煉域門可又多了一人。如今看來,師父似乎還低估了師伯。
他這一番念頭一閃而沒,裝著人若無其事的躬身道:「師伯,家師已經等候多時,煩請一見呢。」
百損道人擺手笑道:「不急、不急,我還要等一人呢。」
蕭銘烈暗暗心驚:這天下間還有何人值得他相候的?拖口問道:「不知師伯等候何人?要不要師侄派人去請來?」
百損道人鼓掌呵呵笑道:「不用請,他那不是他來么?」說著往東邊一指。不但蕭銘烈,所有人都順著百損道人所指的方向瞧去,只見山野積雪之中,一個身架頗大,卻極為乾癟的漢子蹣跚行來。
他似乎手足頗為不便,走其路來一拖一頓,腿腳關節之處也極少轉折,只是雪濺而來,樣子頗為滑稽。但行動卻快捷之極,轉眼之間便落入眾人的眼中。走到近處大夥才看清楚那人長相即使彪悍,只是面上多了許些落寞、滄桑,倒是讓人看不出實際的年紀來,似乎三十幾歲,又似乎五十幾歲,仔細瞧去卻又模糊起來,竟讓人生出心酸的感覺來。
其他人看到來人倒也罷了,唯有武當派的一眾人看到來人,不禁歡喜叫道:「是老三,老三來啦。」
來人竟是武當派身殘數十年的三俠俞岱岩,這一番變化讓知情的江湖人士大跌眼鏡,紛紛猜測他的來意。明教的殷白眉更是默然不語,只是重重嘆息一聲。
莫聲谷和宋青書喜極而泣道:「青書,你三叔來了,看,真是他……」
宋青書點頭道:「我看到了……」
宋遠橋緩緩站起身來,一動不動的看著走近的俞岱岩,喃喃道:「看來事情真的鬧大了。」
俞岱岩走到宋遠橋身前,先是在一眾武當派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到宋遠橋身上,一字一頓的說道:「師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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