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照騙的技術標準（19）

0與1的世界，是很冷的，這個道理，葉明執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明白。

他出生的地方是「能源」的內部，那個地方什麼都沒有，但是也可以什麼都有，只要他願意。在這個地方他就是神，可以得到任何他想要的東西。

葉明執從出生以來，就一直呆在「能源」里，因為沒有必要出去。

「能源」是主系統的核心，也是其維持下去的憑恃，因此能夠控制「能源」的葉明執擁有的很高的地位。

但是活物和死物從來都是不同的，因為活物會思考，會去打破死物一直遵循的規則。

於是有一天他選擇了一個世界，遊走在那個遠低於他科技水平的網路里，他試著通過網路去接觸除了主系統的工作人員與宿主之外的其他人。

然後他就遇到了她。

其實有些事情，比如孤獨，本來是可以忍受的，但是當你遇到那個讓你不孤獨的人之後，就會變得格外讓人難以忍受。

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是一個「意識」，只有在「能源」里能夠擁有實體，他並沒有一個可以在她的世界里去見她的身體。

所以他逃走了，抹掉了自己留下的痕迹，可恥又狼狽的消失在她的面前。

可是那個女孩偏偏聰明又驕傲，她沒有沮喪也沒有哭泣，她只是用了八年，四處尋找他留下來的痕迹，從未放棄。

他看著她走遍了他說自己所處的城市，一點點的打聽他的消息，看著她翻遍了自己可能到達的角落，無論是在虛擬還是現實。

她總是那麼一往無前，襯的他懦弱又可笑。

於是他打開了那扇門，然後給最單純的1047下了指令，讓它與她簽訂了宿主契約，並打開了他所能打開的許可權。

感情不是可以刪除的數據，從來都不是，無論對她還是對他，他已經被日復一日的觀看逼得快要發瘋。

找到我，這是他隱秘的願望。

哪怕你知道真相後會失望，會離開，也比現在這樣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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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說話了？」林晚致笑吟吟的撥弄著手機屏幕上的寵物，小海豹又不說話了，彷彿手機卡機了一樣。

看，你還是這麼不擅長掩飾自己，就像我們剛剛認識的時候一樣。

1047是個傻孩子，跟林晚致相處的時候被套走了不少的話還渾然不覺，在和1047聊天的過程中，她知道了很多東西。

比如她這個宿主，獲得的條件未免有些太過於優越。

其餘跟系統簽訂契約的宿主，在行為上都是有許多限制條例的，比如不許過度ooc，不許違背當前世界法律，執行任務時系統不得輔助，更不用說什麼新手大禮包了。

這種異乎尋常的寬容，似乎只有她得到過。

對此，1047給出的解釋是：「之前的宿主全都是意外死亡后簽訂的契約，意外死亡后仍然有強烈精神殘餘的宿主不多，所以經常會出現人手不足的情況，所以主系統決定做出改革，與一些精神強大的生者簽訂契約，而且對於這部分宿主，福利也是有提高的。宿主就是第一個作為生者與系統簽訂契約的人。」

改革么？似乎也說的通，但是林晚致偏偏是個不怎麼相信巧合的人。

那個惡俗營銷的帖子里，其實已經把最好的魚餌明明白白的展示在了她的面前，就像是知道她必將欣然的吞下去。

於是她真的吞下去了，她有自己想要做的事，為此她可以付出很多。

這個世界的任務不算很難，符合新手任務的標準，按照原主自身條件，只要有點才藝又不作死加上一些簡單的營銷手段，就很容易完成。

所以林晚致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觀察上，觀察這個世界，觀察1047，甚至觀察她自己。

如果她的待遇背後是有人示意的，那麼那個人不可能不窺視她，而她的目標就是要尋找這個視線的源頭，反過來窺視對方。

在小海豹出現的第一天起，她就注意到了，而後續的發展更是證明了她的猜想，這個軟體背後藏著一道視線。

她一度驚訝於對方行為的直白，其中甚至中帶著點幼稚，就像那個人一樣。

窺視我的人，就是我要尋找的人嗎？

其實一開始林晚致其實並沒有想到這一點，她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真的有那麼好。她已經尋找的太久了，久到經不起希望到絕望的打擊。

但是她太熟悉那個人了，她與那個人交流了三年，無比熟悉他遣詞造句的習慣，甚至於他怎麼使用標點符號，她都一清二楚，而這種熟悉的風格，出現在了一個電子寵物身上。

於是她開始一點點的試探他，哪怕過去了很久，她依然記得對方的習慣，因為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他絮絮叨叨的說，她安安靜靜的看。

葉明執其實很好騙，他總是學不會對她設防，於是她很快就猜到了這個簡單的謎底。

時隔八年，她終於成功的抓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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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有人知道，林晚致對不談戀愛的態度為什麼那麼的堅決，她總是慵懶的笑著，用輕軟的聲音編一個漫不經心的借口，隔絕所有試圖打探真相的人。

就像很少有人知道，她開始學習給自己做飯，並不是因為收到了那個莫名其妙的鍋。

很久之前的林晚致，待人處事時總是帶著點疏離，雖然這份疏離無損她的容貌和才能，但是卻不可避免的影響到她的人際關係。

這種疏離甚至蔓延到她在網路上與人交流的時候，所以她很難與一個人維持特別長久的友誼。

她就像是塊快燃盡的木頭，只能勉強維持著不熄滅，怎麼努力也散發不出強烈的熱意。

除了那個傻子，有時候她不回他的消息，過了幾天再打開，就會看見屏幕上滿滿的消息，隔幾個小時一條。

【今天看到有個人發了一條「我願為揚州瘦馬，與你浪跡天涯」，配上九張自拍照，底下有人說：沒文化又強行作詩真可怕，你的騷宛如一把插向你的刀，哈哈哈哈哈我想起來一次笑一次。】

【你喜歡貓還是狗啊？我喜歡貓，我覺得貓真的好可愛，最近我的口頭禪都變成了早安你個貓貓頭。】

【今天看了一部宮斗劇，我覺得皇上的真愛大概是王爺，皇后和貴妃絕對有一腿。感覺貴妃總是因為皇後偏向新來的小妖精生氣，新來的白蓮花總是在皇後面前楚楚可憐然後轉頭在貴妃面前得意，所以說後宮真的是皇上的後宮嗎？】

【我今天中午吃了蟹黃湯包，沒經驗第一口咬的特別大，所以被燙到了，但是太好吃了，又鮮又香，一點腥味也沒有，我覺得吐出來是一種犯罪，所以強行咽下去了，為此喝了一整杯冰水，但是！湯包也太好吃了吧！我要吃一屋子！】

字裡行間都帶著一種自說自話的傻氣，哪怕她不理他，他也能將話題繼續下去。

他充滿熱情的分享著他的所見所聞，這種強行又擅自的給別人看他的人生的情況，林晚致還是第一次遇到。

她沒有應對這種事情的經驗，想了很久，回復了最後一條：「我沒有吃過，但是聽你形容的很好吃的樣子，不過還是要小心。」

對方似乎是時刻在線的，幾乎是立刻回復了她：「嘿嘿，其實也還好啦，美食能讓人心情愉快，為了美食我無所畏懼！」

後來，某一天她收到了一個快遞，打開來看，裡面是兩袋冰凍好的蟹黃湯包，箱子里的冰袋還沒化乾淨，摸上去帶著絲絲的涼意。

箱子里還有一張被塑料袋包好的紙條：「美食能讓人心情愉快，記得要和別人分享啊~」

興沖沖的將自己覺得好的東西塞過來，這種一廂情願真的很蠢。

她看了很久，然後翻出來那個因為還不回去而一直被擱在柜子最深處的鍋。

白汽隨著水煮開的咕嘟聲慢慢的冒出來，將湯包的香氣灌滿整個宿舍。

舍友睡眼朦朧的探頭：「你在做什麼？好香啊。」

「蟹黃湯包，」她抿抿嘴，終於還是說：「要一起吃嗎？」

真的真的很蠢，但是偏偏讓人無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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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致從來都知道自己要什麼，她想要的，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

現在，她果然找到了。

「你不生氣嗎？我一聲不吭的走掉那件事。」小心翼翼的發問，帶著藏不住的心虛。

林晚致沒有回答他的疑問，而是反問：「你會一直注視著我嗎？」

對方的回答來的很快，氣泡幾乎是立刻出現在圓圓的腦袋上：「我會。」

「那就好。」林晚致無聲的笑了，她很少這麼認真的笑，就像是玉石在陽光下折射出的光彩：「我等你，我願意等你向我說出真相的那一天，但我可以接受隱瞞，卻絕不原諒欺騙。」

「我永遠不會欺騙你。」分明只是只電子寵物，眼神卻認真又乾淨。

想要套住小傻子，就要用一些特別的辦法，比如，先藏起來自己的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