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是這樣的人
茶碗的碎片散在地上。
李天照看見這個陌生的女戰士如此反應,心裡瞭然,已經知道她是誰了。他想看看,她會怎麼說。
豐吟簡直懷疑他在開玩笑!
一個什麼情況都不知道的人,夜晚遇到成形的混沌暗靈,根本、根本沒有任何活著的可能!
尤其是,李天照不是混沌劍客,那就更不可能了!
哪怕千戰將也不可能!
『這人在開玩笑嗎?』豐吟真希望是,可是,如此年輕的千戰將,又上哪找?她原本還想著,這人大約是面相稚嫩,看起來很年輕。
但若真是這麼年輕,還能找的出誰?
「你、你沒事太好了!」豐吟短暫的懵呆之後,突然一副驚喜的語氣。
李天照覺得有點失望,豐吟到底是多狡猾的人啊!都這時候了,還想著蒙他呢。
但他可沒興趣陪她玩兒這種把戲,他一路回來都沒好好休息,到了賞罰殿,又等了兩個時辰了,還要跟她演戲?
「你吃驚可以理解。好不容易順勢把我約到雨木林,故意不聯絡讓我一個人遇敵,也不知道是什麼混沌碎片力量的敵人,真是累的我夠嗆。結果我還是活著回來了,領路的人也真體貼,有意讓我們『夫妻』同室而坐吧?」李天照喝著茶,看到豐吟臉色幾度變幻,不由猜想她又有什麼盤算。
「我承認,是我做的過份了。也許你不知道我的事情……」
「聽說了。」李天照直接打斷,不想看她假裝楚楚可憐,這麼多計較又狠辣的女人,只有碰上她的人可憐。
「既然你知道,我就直說了。雨木林的事情是我不對,希望你能原諒。從今以後,我們可以攜手與共,可以並肩作戰,彼此信任,但是,不能成為真正的夫妻。當然,這對你不公平,所以,我會盡量補償你。你雖然是千戰將了,但手下無人,就沒有功績,我可以借你人,讓你有一個非常好的前景。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麼要求,也可以提。」豐吟當機立斷,因為李天照活著,又在這裡,那一定是帶了戰印來報功。
他的戰印里,到底記錄了哪些情況?她卻不知道。
但豐吟知道一點就夠了,於情於理,李天照去了哪裡,戰印的戰鬥中沒有她的存在信息,本身就足以成為她謀殺的側面證據。
這事,必須要解決,而且要快刀斬亂麻,因為這裡是候王殿,他們沒時間慢慢繞圈。
「如果你剛開始,先跟我好好商量,我有比較大的可能會答應你。現在,你借刀殺人失敗了,又來利誘?你以為我李天照,是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的?」李天照覺得這豐吟還真是自大的可以。
她想謀殺他啊,末了,還一副拋出條件他就肯定會接受的樣子?他偏不接受,就讓她自食惡果!
「是,是我不對,我正式道歉。你有什麼要求,我一定會盡量滿足,你只管提。」豐吟忍著脾氣,這時候,形勢別人強,主動權在李天照手裡,她當然要放低姿態,這點隱忍都沒有,她又哪裡能被豐氏寄予厚望?
「但我沒要求,對你說的也沒興趣。戰印已經交了,只等賞罰殿的回復,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李天照沒什麼情緒的模樣,讓豐吟覺得,他這麼說分明是賭氣,於是就冷靜的勸說:「事情已經過去了,拋開了個人情緒考慮,對大家都有好處,你覺得呢?」
「你自己的事情都沒過去,怎麼好意思勸別人?你要是過去了,何必謀殺我。」李天照話說的直白,卻讓豐吟意識到,他不好易於,至少很難短時間內說通。
戰印已經上交,那時間就更緊迫了,只剩下如何說詞。
李天照願意,可以讓事情過去,他不願意,可以讓她今天過不去!
「李天照,你恨我,我可以理解。我確實應該見你一面,那樣,我未必還會那麼做。我只聽說你這人蠻不講理,自私自利,狠辣無情,下意識的就覺得你一定面目可憎。其實我對過去雖然沒有徹底放下,但也這麼多年了,並不是為此那麼做的,就是對你先入為主,以至於印象不好,覺得你殺了豐收城許多人,我還要與你成婚,心有怨恨。可我們剛才見面的時候,我對你的印象很好……」豐吟說的很是有感情的樣子,彷彿心聲流露。
李天照沒表情的聽著,看著她,忍不住點數道:「先是謀殺,然後利誘,現在又妄想靠美色實施感情欺詐,你接下來是不是威逼了啊?」
「我是真的這麼想!」豐吟自然不會承認,一副被冤枉的很委屈情急的模樣,好像眼淚都在打轉了。
李天照笑了笑,搖頭說:「武王的預測太高深莫測,我實在看不懂,我們到底哪裡匹配。」
「李天照……」
「請你別說話了,我越來越覺得你這人陰險可怕,毫不可信,我快要對你說的每一個字都不相信了。」李天照端起茶杯喝著,想著武王到底會決斷呢?
「……好,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
「我怎麼覺得,你這話的真正意思是:『好,你要換個方式來騙我了?』」李天照覺得好笑,豐吟也是夠拼的,套路沒完沒了。
「請你高抬貴手!你想怎麼樣都可以,如果這事只是搭上我自己一條命,我甚至不會這麼求你,只當我自作自受!但武王配婚我們的意圖,本來就是在敲打豐氏,豐氏在豐收城的根基太深,對於武王來說,最好的選擇是換一個沒有深厚根基的小姓氏取代豐氏,等到將來坐大了,再替換,如此周而復始,局面才最是容易把控。你如果不肯留情,豐氏一族會全受牽連!」豐吟是真的急了,賞罰殿的人回來了的話,就沒機會再談了。
「別用善良綁架人!事情是你自己做的,因此害死了多少人,都是你害的,不是我。你那麼做的時候,怎麼不想想會害了多少人?這會失敗了,說的好像人是我害的似得!以為胡扯就能把我繞進去?我明告訴你,我找不到一個放過你的理由!」李天照很是不喜歡豐吟,如此多心思計較,至今沒看到她有什麼真心懊悔。
豐吟沒想到李天照如此難對付,她這番話已經是建立在真實狀況的基礎上了,這還不能打動他?
屋外的走廊,有腳步聲。
豐吟心急如焚,如果是賞罰殿的人回來了,那就完了!
於是她突然單膝跪地,拔劍橫放眼前,急聲道:「豐收城,天級百戰將豐吟,再此對著劍立下誓言:『從今以後,盡妻子的一切本份與責任,願與李天照同生死,共進退,如有所負,必在當日慘死!請劍為證!』」
李天照有種哭笑不得的心情,他看豐吟目光里的急切和恐慌,就說:「你挺有意思的。好像你願意盡妻子本份了,是對我天大的恩賜似得。武王賜婚,本來這就是應該的事情。至於此事武王會如何做,未來我們是什麼關係,也要等武王定奪。你本不稀罕我,我本來也沒有稀罕你,你可不可以搞清楚?」
「武王絕對不會因為這件事情改變賜婚的決定!武王一定會維護自己的威嚴啊!」
「一會就知道了,結果不需要你來告訴我。」李天照心覺她都這時候了,還不死心。
豐吟聽見外頭走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極可能就是賞罰殿的人過來了,李天照軟硬不吃,美色無效,這般跪求了他也不理。
讓她怎麼辦?
讓她怎麼辦啊!
她不能死,她絕不能死!
可是,腳步聲越來越近,轉過了走廊拐角,那分明就是往這裡來的了!
真的沒辦法了?
真的沒辦法了……
真的沒辦法了!
豐吟驚急交加,想到死路就在眼前,突然崩潰的哭道:「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有必須要復活的人,我要復活他!我還要復活很多我欠了命的朋友!我不能死!我死了他們怎麼辦!我死了他們怎麼辦——」
腳步聲停在了門口,是賞罰殿人,還是賞罰殿的殿長。
豐吟絕望無力的癱坐在地上,她所有的計較都用了,李天照軟硬不吃,她真沒辦法了……
今天,竟然就是她的死期,是的,死期,還不知道要牽連豐氏多少人……
豐吟低垂著頭臉,心如死灰。
賞罰殿殿長進來,豐吟視若不見,明知死定,她已經,沒什麼可怕的了。
「千戰將戰印的記憶碎片我親自看過,黑暗無光,只有聲音和響動讓人推測狀況,因此需要聽千戰將親口複述事情經過。此外,千戰將為何回去雨木林?」賞罰殿殿長此問,彷彿一記重鎚,把風吟最後的力氣也砸了個粉碎。
是啊,李天照怎麼會去那?
都城命運預測殿預測的結果,除了領受任務的人外,對旁人都得保密。
預測師知道,任務受理人知道,封存的信息在事情結束前只有武王有權查看。
李天照怎麼知道的?
「我好奇武王恩賜的配婚妻子是何模樣,湊巧知道她那天出了都城,就一個人去追,結果追進了雨木林,夜裡遇到這個不明身份的敵人襲擊。算起來,這應該是獨功。」
豐吟猛的抬頭,瞪大的眼睛里,透著難以置信的激動。
為什麼?
李天照,為什麼會放過她?難道開始就是故意嚇唬她的嗎?
豐吟不知道為什麼,但她真的很激動,此刻的心情,簡直就是死而復生!
李天照也沒看她,神色平靜的跟賞罰殿殿長說了當時戰鬥的經過。
賞罰殿殿長沉默的聽完,目光里透著難以言喻的複雜。
豐吟這時候也旁聽了李天照當晚的經歷,她覺得,簡直是天方夜譚!
要不是說有戰印的記憶碎片為證,她一定會認為是胡說八道,瘋言瘋語!
李天照看賞罰殿殿長異常沉默,就問:「請問殿長,是有什麼不對嗎?總不會我殺的是自己人吧?」
「千戰將至今認為殺的是個人?」
「……那是什麼?」
「你遇到的是混沌暗靈,異常混沌之氣凝聚而成的邪物,初成形時是類似陰雲境的黑雲那般,通體黝黑,夜間弱光都不足以照亮。諸般兵器攻擊時都如掃過雲霧,基本沒有效果。只有混沌碎片的力量對其殺傷力較大,還有就是千戰將的混沌印力量,也可以造成一點傷害。」豐吟搶答了,本來這種事情,她在場,就不該讓賞罰殿殿長這等身份的講解。
李天照聽懵了……這玩意,他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混沌暗靈雖然墜落懸崖,但一定沒死。千戰將並非混沌劍客,靠兵器一點點的消耗其力,直至暗靈臨近虛弱而奔逃……此等事情,從沒有過。此事功績如何定奪,我也要問武王,你先回去等消息吧。」賞罰殿殿長說罷,又問了豐吟情況,聽說死了兩個混沌劍客,臉色微微沉了下去,末了,讓她交了戰印。「事關兩位混沌劍客,必須仔細審查,有結果之前,不得離開都城。」
「是!」豐吟早有心理準備,送了賞罰殿殿長出去后,她就迫不及待的追問李天照說:「你為什麼放過我?」
李天照看著豐吟的臉,想著父母,說:「因為我也有必須要復活的人,這是我踏入武王殿的理由。其實我覺得你很該死,但那一刻,還是被你的理由打動了,或者說,我是被自己打動了吧。」
「……你要復活的是?」豐吟沒想到,李天照的願望原來跟她一樣,這才明白,原來是驚恐時候的心聲,恰好觸動了他的柔軟。
這不是她事先想到的,卻不由的覺得,如此的湊巧。
「爹娘。」李天照也不由的在想,難道這就是武王給他們配婚的理由?
豐吟聽了,想著此刻的狀況,也是覺得,這大約,就是武王配婚他們的理由?
看著眼前李天照的臉,陌生,卻已經讓豐吟印象深刻了。
「李天照,我剛才劍誓已立,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只能如對劍說的那樣做。而你是否願意,如何考慮,我卻不能強求。我想應該明了自己的態度,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