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送別――墓志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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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點鐘整,我和陳婧準時出現在銀星公園門口,順便說一句,這次是打的過來的,上次借的桑塔納因為拖了一天才還,被領導批了一頓,並且禁用了我以後借車的權利,我這個冤啊,不過,這樣也讓我下了存錢買車的決心,敢情這房子可以先不供,但車子得掛起來,男人的面子啊!
沒等多久,趙志穎神神秘秘地出現在我們面前,看他的打扮,一身西裝加一頂運動帽,活脫脫紳士浪子的結合體。
「老趙,你剛猥褻誰去了,這麼見不得人的?」我上前打趣著問道。
老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看了看四周,見沒有人,給門衛做了登記后,急忙把我們帶進了公園內,這才摘掉了帽子。
「怎麼了你這是?敢情真犯法啦?」我離開他兩步遠說道。
「切,周老師一張嘴就沒好事。我是怕我太出名,讓幾個同道見著了又要糾纏一番。」趙志穎一進銀星公園,便肆無忌憚起來。
「呦,你還挺出名的,那明天晚上的法事你還來嗎?」不用說,這話肯定是陳婧才能講得出來。
趙志穎被點到死穴,只好轉移話題道:「老孟估計等我們等得及了,我聽說他們都急著見我們呢。」
陳婧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意思,笑著道:「我看你也挺急的,要不你下去陪陪他們?」
趙志穎被我們兩言三語說得快抓狂了,只好以沉默抗議。
我見他最近出工又出力,還被我們口頭整得挺慘的,便收起了繼續調侃他的心情,問道:「對了,趙志穎,我們不能像你一樣跟他們說悄悄話,來這裡有意思么?」
趙志穎聽到這個呵呵地笑了起來道:「今天是他們在人間的最後一天,我這群老朋友雖然說的你們聽不到,但寫的你們卻看得到,總之,等下你們就大飽眼福吧?」
我心裡一動,拉著趙志穎悄悄問道:「有沒有女鬼艷鬼之類的,找個介紹給我?」
趙志穎邪笑著回道:「女鬼倒是有的,但也沒人形……」
我一聽頓時意興闌珊,別人都有機會遇上艷鬼美女之類的,我只能遇上猛鬼,而且還是小鬼,這世道,怎麼混吶!
沒走多久,趙志穎說道:「到了。」然後便掏出了兩個通靈眼鏡讓我們戴上。
通靈眼鏡甫一戴上,眼前的一大片墓碑頓時變了景象。
墓碑雖然還是墓碑,但除了點綴其上的點點鬼火,還有一個個形狀各異的東西,有的扮成了水果,有的扮成了蔬菜,有的扭成一個人的形體在那裡跳著顫慄,還有的裝扮成一顆聖誕樹,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的一個涼亭形狀,似乎,這裡的墓碑地已然變成了一個鄉村果園,等待著客人們的到來。
陳婧將雙手握著胸前做小女人狀:「天吶,他們是怎麼辦到的?」
我也發出一聲感嘆:「太壯觀了,真不敢相信,如果可以放煙花的話,那就更完美了。」
趙志穎給了我一拳笑道:「周老師你想得可真美!這些都是他們用自己的魂魄搭造的,可要消耗不少能量呢,不過因為是他們留在這裡的最後一晚了,也沒關係了。」
話音剛落,一個熟悉的鬼影照例晃蕩盪地飄了過來。
「是老孟!」陳婧喊道。
趙志穎迎上前去,與老1*⑹著便引著我們到了最近的一座墓碑。
我看見這個墓碑的鬼魂扮成了一本書的樣子,然後上面聊聊浮現著幾行字。
陳婧上前念了出來:「本人已死,有事燒紙,小事招魂,大事挖墳!」
我笑了起來:「這可真逗的,這位仁兄生前是做什麼的?」
陳婧在旁邊笑著猜道:「我猜是律師!」
「應該不是,我猜是快遞員!」我跟她掰道。
「律師才會這麼盡責啊,為當事人盡最大的努力,是他們的天職!」敢情陳婧最近港台劇看多了,才會來這麼一句。
「快遞員才負責呢,每次叫他們快遞,一準兒到!」我繼續掰道。
趙志穎看著我們倆嘆了口氣道:「你們都錯了,這位不是仁兄,是仁叔,先前任街道委員會主任……」
我和陳婧頓時肅然起敬,讚歎一聲道:「為人民服務!」
那位仁叔一聽,書頁一陣閃爍,然後上面果然出現五個大字:「為人民服務!」我豎起了大拇指,繼續褒揚道:「正因為有了您及您的同事的辛勞工作,我們才有安定幸福的生活,你們是世界上最可愛的人,請安息吧……」
然後我一把拉過趙志穎,偷偷問道:「為什麼他也陰魂不散的?」
趙志穎嘆了口氣道:「還不是英年早逝,不能為人民多作貢獻么……」
我一聽再次肅然,向他擺擺手道:「您的志向我們會繼承下去的,請您放心好了!」
這話一出,那團東西竟然一個旋轉,直串向空中,然後一個彩虹趕月式地繞了一圈,竟然就那樣化作了點點星光,消失在半空當中。
趙志穎和陳婧嘴巴都張大了,趙志穎更是不可思議地看著我道:「你把仁叔給超度了?」
我很奇怪地道:「這樣就可以超度了嗎?」
趙志穎點點頭,道:「周老師,我看,你很有學道法的潛質嘛,要不,我介紹你去天師道深修?」
我看著那消失的點點星光,有些恍然地道:「真的,我真有這種潛質?」
趙志穎用力地點了點頭,道:「你只要進去苦修個二三十年,我保證你能成為一個道法高深的高手高高手。「
「那又怎樣?」我憧憬道。
「哦,你便也可以跟明晚那些人一樣了,偶爾出山賺點外快……」
我靠,我頓時知道自己被趙志穎耍了,正待上前給他兩腳,便聽見陳婧在那邊卻念念有詞著。
我顧不得上去踢趙志穎,跑了過去一看,這個墓碑的主人,卻是化作一張床的樣子,床上面寫著:「生時何需久睡,死後自會長眠。」
我頓時哈哈地笑了起來,指著它道:「敢情先生生前是個通宵族吧,難道是過勞而掛掉的?」
趙志穎走了過來,很認真地對我道:「不是先生,是女士來的,你沒看下面署名么——一個工作狂!」
我汗顏道:「一個工作狂就可以看出是女的?」
趙志穎義正辭嚴地糾正我:「當然……不是,墓碑上不是寫了嗎?某某女士……」
靠,這麼黑我們又戴著眼鏡,哪裡能看得清墓碑上的字?別以為你有點法力不用戴眼鏡就可以看得清,哥我一樣揍你!我正想對趙志穎報以老拳之時,陳婧在旁邊著急地問道:「趙志穎,怎麼我就不能超度她呀!」
老趙翻起了白眼,道:「剛才周老師那是瞎貓碰見死耗子,陳婧美女,這位,已經在睡覺了,你就不要喝兒歌再給她催眠好了嗎?」
見到自己的招術被趙志穎戳穿,陳婧不由有些悻悻地停了下來,有些嗔怪地說道:「我以為她想聽兒歌睡覺呢,沒想到已經睡著了……」
第三座墓碑,上面的東西是一顆顆豆豆的模樣,寫著的話是:這輩子我對不起很多人,也有很多人對不起我,我對不起的人可以來此羞辱我,對不起我的人可以來此緬懷我,如果真的很想我就下來陪我……
我感嘆道:「真是一顆砸不爛捶不扁的鐵豌豆啊,是人當學鐵豌豆,一身鐵骨晾日月!」
於是,接下來我們便又看見一幕某個陰魂被高人超度的景像……
我也很無語,不就拍下馬屁么,雖然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便沒想到對鬼也有用吖……
第四座墓碑,一個小房子的模樣,上面只有八個字:旺鋪轉讓,價格面議。這次連陳婧都猜出來了,這廝生前是做房地產的,但是在死之前都買不起房子,一口氣咽不下去啊……不過,現在他總算是解決了住房問題,這個,我也幫不了啊,只能靠他自己慢慢想通了!
接下來一個,我看了覺得挺悲壯的。陰魂是化作一束花圈模樣的,上面有個輓聯寫著:沒有醫保和壽險的,天黑后不要見義勇為……
英雄啊,可惜您沒生活在有見義勇為基金的城市裡,我很同情你,但只能幫你多燒點紙錢了,不過,收到了千萬別買基金啊!
再看一個,這個我個人認為很適合以後給趙志穎的,陰魂竟然是一個安全套的樣子,陳婧把它認成是花瓶了,上面寫著:生的偉大,死在花下!也難怪陳婧會認錯,多誤解人啊,除非是同道中人才能恰解其意。
我偷偷再問趙志穎:「這傢伙誰來著的?」
趙志穎笑著低聲回答我:「這傢伙生前最喜歡偷情,有一次剛辦完事,結果被人老公發現,他便站在角落裡用嬰兒油灑在他身上,然後在用石灰粉倒在他身上叫他千萬不能動裝成一束石膏像。」
「那他怎麼死了?」
「呃,石灰凝結了,他動不了,情人忘記了,餓死的!」
我頓時汗顏,這位果然是情聖級別的呀,我沒有資格評點了。
再看一個,是一根香煙的樣子,上面寫著一行字:「帶著一根煙,浪跡天涯……」
我讚歎道:「語句中包含浪子情懷,透露無限滄桑,果然是淫得一手好濕啊……」
趙志穎在旁解說道:「這位,是戒煙受不了,連抽三包掛掉的……」
再走一陣,便有一位,墓碑上面是一隻手的形象。上面潦草地寫著:滿以為我會死於肝癌,肺癌,胃癌或是口腔癌,不想醫師告訴我已到了手癌晚期。
陳婧看了,在旁邊抹著眼淚道:「這位好慘哦,怎麼就會患了癌症了。」
趙志穎在旁邊插嘴說道:「其實,他是**過度……精盡人亡!最可悲的是,還是個處男……」
陳婧一聽,頓時呸了一聲,逃也似地跑開了去。我和趙志穎哈哈地笑了起來,我對著這位留憾人間的哥們道:「**強身,意淫強國,您總算死得其所!也罷,明天晚上再燒一本日本當紅女優寫真集給您,您就安息吧……」那陰魂一聽,一個雀躍飛上了半空,化作了虛無。
趙志穎對我豎起了手指:「周老師,您果然強悍,有機會我定當向您觀摩學習!」
我瞥了他一眼道:「我這人,只會說,不會做,你不但會說,還會做,讓你學去了我這麼一點本事,我還有面目混嗎?」
我們就這樣評評點點地走到了陰魂構建的涼亭處,期間我數了數,竟然有十來位聽了我胡吹之後,無憾而終,免去了明天高人們一些勞苦。忽悠出來的功德啊!
三人靜下心來之後,欣賞著這由幾百個鬼魂構成的迷人鬼境,我不禁喃喃地說道:「人與鬼,原本就沒有什麼區別的吧?」
趙志穎點點頭:「不過都是這個世界上的存在罷了,總是會消失的,只不過,是選擇開心的消失還是痛苦的消失罷了!」
陳婧美麗的大眼睛里則充滿了迷茫,我聽見她在那裡低低地說:「如果我們死了,會不會也有遺憾的事,讓我們願意停留在這個世間不想走呢?」
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便問了出來:「如果你們死後,你們想在墓碑上寫些什麼呢?」
陳婧抬起了頭來,美麗的睫毛一眨一眨的,看著我道:「你先說。」
我想了想,道:「也許我會寫,謝謝你們給我的愛,願我離去,還能愛著你們。」
陳婧抖了一下,笑道:「你這挺恐怖的,也是不想走的了!趙志穎你呢?」
趙志穎牛烘烘地開口道:「我要寫的,就一句,別在我的墳前哭,髒了我的輪迴路!「
陳婧笑著給了我一拳,我無語道:「幹嘛打我?」
「你離得近!」陳婧挽了挽秀髮說道。
靠,你不如說我長得丑……不過,我認了!
「那你呢,婧婧,你想寫什麼?」
陳婧調皮地沖我眨了眨眼睛道:「不告訴你們!呵呵。」
我看著她笑靨如花的樣子,不禁一陣發獃,只可惜,戴著眼鏡之後,那臉綠油油的,於是我摘掉了眼鏡,說道:「我們坐一會吧!」
夜色如水,溫和而流暢。我們三人並肩坐在階梯上,看著圓滿的月亮,一起發著呆。
這一夜,是神奇的一夜,充滿了不可思議,讓人著迷,也讓人迷惑,這世間上到底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