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東秦京城,名曰上都,地處偏北,地勢較高,是當年太祖皇帝開國時,請了七位風水先生擇出的建都寶地。
這日黎明前,十皇子君慕凜邊疆之戰大捷的消息傳回上都,同時帶來的,還有君慕凜在回京途中遭遇敵軍伏襲,不幸身亡的哀報。
東秦,舉國大喪。
天和帝為這個他最寵愛的小兒子準備了最隆重的喪禮,白幡從四方城門而起,只用了一個早上就挑滿上都城,紙錢遍地,所有出行百姓全著素衣。
與此同時,京中的文國公府白家也在辦喪事,重病纏身被送到外縣遠親處靜養三載的嫡小姐白鶴染本該近日回京,卻不想到行至半路馬瘋了,連人帶車一起摔下山崖。
驚聞十皇子遇害,所有在京朝臣都進了宮,文國公白興言也去了。
眼瞅著天和帝悲痛欲絕,他眼珠一轉,給老皇帝出了個主意。他說文國公府是世襲的一等爵,死去的女兒又是嫡女,從身份地位上來說,他的女兒白鶴染跟十殿下君慕凜是挺配的。不如兩家結個冥婚,省得十皇子在那邊孤單寂寞。
天和帝因為這個小兒子的死已經萬念俱灰,冷不丁的聽白興言這麼一講,也覺得兒子都十八歲了,還沒成個家就客死異鄉實在憋屈。於是大手一揮,為十皇子殿下君慕凜和文國公府二小姐白鶴染賜了個冥婚。
白鶴染就是在這種氛圍下回到上都城的,當她穿著一身凍得硬梆梆的破袍子,站在上都城街牆上貼著的皇榜前時,簡直有一種斃了狗的心情。
冥婚?冥婚是個什麼玩意?人都死了還能被賜婚?這何止是沒有人權,簡直是連鬼權都被剝奪了。封建制度果然霸道,人活著不能自己作自己的主,就連死了也逃不過被皇權擺布。
「也不知道是哪個缺了大德的提了這麼一出,不過既然我沒死,這冥婚自然也就不作數了。」她伸出手,一把將面前的皇榜給撕了下來。
這一下可惹了大事了,大喪期間,滿街都是扎著白帶子的官差,這邊皇榜一撕,立即就有兩隊官差圍了過來,伴著一聲接一聲的厲喝:「什麼人竟如此大膽敢撕皇榜?」
喝斥完,官差們也愣了。
怎麼是個小姑娘?一身狼狽,寬大的袍子逛逛蕩蕩,幾乎能裝下她三個。
這小姑娘手握皇榜,一雙眼就像冰川上的白狼,凜冽得讓他們只看一眼都覺得渾身冰冷。
也不知為何,這麼多官差,竟然在面對白鶴染時,紛紛起了俱意。
白鶴染看向四周,目光愈發冰寒。
從今往後,就要在這樣的制度下過此一生嗎?
沒有高樓大廈,沒有槍火彈藥,有的只是卑躬屈膝,墨守成規?
她低頭看了看手裡抓著的皇榜,也不知怎麼的,腦子裡竟閃過那個溫泉水裡泡著的男子,和他那雙閃著淡淡絳紫色的眼珠兒,心裡便不太好受。
白鶴染沒說什麼,腦子裡搜索一番原主的記憶,抬步就朝著文國公府的方向走了去。
有官差想將人攔住,可邊上同伴拉了他一把,小聲說:「算了,這小姑娘可能精神不大好,指不定受了什麼刺激。今日京中本就事多,別再添這一筆了。」
文國公府坐落在上都城正西方,四方四正的上都城講究東富西貴南賤北貧,在遍地皆貴的城西,文國公府是除了一眾皇子王府之外最氣派的府邸。
她到時,遠遠就看見府門大開,無數扎著白孝帶的人來來往往,還有不少人正抬著紙紮的祭祀品往府里進。有個人站在府門口大聲地喊著:「都小心著點兒,這些可都是二小姐的嫁妝,萬萬磕損不得,哪一個敢含糊,就算我們文國公府不要你的命,尊王府那頭也定饒不了你!」
白鶴染微皺了皺眉,尊王府她有印象,皇榜上寫著,那十皇子的稱號就是尊王。
她繼續往前走,在府門外頭站了下來。
門裡站著不少人,一個三十五六歲的婦人正一臉哀傷地說:「這些嫁妝還不夠,白福,你一會兒再叫人去多備一些,不能讓人看不起咱們文國公府,更不能讓二姑娘到了那頭再受欺負。二姑娘命苦,活著不能享福,現在沒了,咱們總不能屈著她。」
說完,一咬牙,又從腕上褪了只玉鐲子下去,放到了一個紙紮的小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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