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這是她第一次在白日里見他
姜棠認出了他。
靳家人多是多,男兒也不少,卻沒有幾個像牆下這人般一身書卷香氣,他手中那本是教科書,必是安叔那在外教書的兒子了。
姜棠半蹲在牆頭,一動不敢動,準備等他走遠再往下跳。
誰料想,腳下一塊磚忽然鬆動,她晃了兩三下才勉強穩住身子,磚縫間的石灰卻掉下了牆頭,啪一聲在男人腳邊摔成了渣。
男人剎那駐足,緩緩抬頭。
姜棠一時僵硬在牆頭。
只道是才子不佳人,一個長身玉立在牆下,一個狼狽而趴在牆頭,兩道視線猝不及防撞了個正著。
姜棠半天沒回過神。
他亦是怔了半晌,似是沒想到竟有大清早爬牆頭的姑娘,兩秒后,才儒雅一笑,「丫頭,小心摔傷。」
「丫頭?」姜棠笑了。
低頭看了看身穿的淺色襖裙,又看了看垂在胸前沒有挽婦人髻的長發,也難怪這人沒有認出她。
那她便也放得開。
姜棠扒著牆頭慢慢往下滑。
無奈她個子不高,伸直腳尖試探了半天,卻一直未探到地面,不由急得額頭出汗。
忽然腰間多了一雙大掌,那人雙掌緊貼著她的腰身,跟摘果子似的將她整個從牆上摘了下去。
姜棠剎那面色通紅。
骨子裡到底是個姑娘家,她落地后連忙遠離了他,彆扭地揉了把仍殘留著他掌心溫度的腰,故作怒嗔:「你這人怎麼說幫忙就幫忙,好歹給個心理準備。」
男人頭女人腰,這兩個地方異性最碰不得了。
「這……」他臉色也紅了些,隨即半開玩笑緩解尷尬:「沒事,大不了我娶你,我叫學斐,你叫什麼名字?」
「學斐?」姜棠凝眉打量著他,「不是安叔的兒子?安學斐?」
「姓孔,家父確實是你們口中的安叔,不過他是叫孔立安,因最後一字才得名安叔,並非姓。」孔學斐笑容和煦,細心解釋。
他笑起來宛若春風拂面,即使如今是寒冷至極的凜冬。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不然……我爹可不好去跟老太太提親要人了。」他說著玩笑話,伸手去揉姜棠亂糟糟的發頂。
姜棠一時沒躲開,發頂被他結結實實地揉了把,感覺怪怪的。
很顯然,這人不禁沒有認出她,還把她當成靳家的丫鬟了。
姜棠抬手攏了下鬆散的長發,朝他一笑,「先生年歲已過三十,若家中有妻室,無論我叫什麼名字,都是不會嫁的。」
他笑,「放心,尚無妻室。」
姜棠有剎那的無言以對。
那您若真敢去靳老太太院里提親啊,褪層皮是少不了您的了。
姜棠往袖口裡看了眼,見領帶還在裡面老實待著,轉身朝孔學斐拱手,「多謝先生搭了把手,有緣再見。」
「誒……」
孔學斐還想說什麼,姜棠卻已是大跑離開,很快消失在轉角處。
望著姜棠離開的方向,他終是笑了笑,餘光忽然瞥見地上一抹小小的綠色。
是個翡翠耳墜。
他迅速彎腰將其撿起,抬腳想追上姜棠,追了兩步才想起人早已消失不見,不由落寞地嘆了口氣。
「罷了,有緣自會相見,下次再還也不遲。」
……
冬日的清晨總愛起大霧,姜棠從後門偷偷溜出了靳府,找了輛黃包車去壹號公館。
她本想一路走去,結果小腹一陣陣絞痛,讓她不敢隨意動彈。
說來也稀奇,她月事一向會來四天,這回卻也只是劇痛那晚來了一些,做衣服這幾天只干疼著不見紅。
黃包車跑得快,顛簸了小半個時辰,姜棠到了壹號公館。
拉車師傅說了價格,她虛弱地回了句下車再付,捂著隱隱發痛的小腹小心下車。
「肚子不舒服?」忽然熟悉的清冷嗓音在旁邊響起。
姜棠腳下差點沒踩住,不敢置信地抬頭,一眼看到那身熟悉的軍裝,那張熟悉的臉。
這是她第一次在白日里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