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試親
世家貴妾
深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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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試親
暮色四合。
一輛青布帷幔的清油馬車在將軍府後門停下,早就侯在那裡的管家帶著侍女們迎了上來。
車簾掀開,先下馬車的是位上了年紀的婦人,一身宮裝打扮。單看她頭上的珠翠以及手腕上那極珍貴的崑山玉鐲,就知道這是位頗得主子倚重的嬤嬤。
管家賠笑問候了句:「方嬤嬤。」
方嬤嬤板著張臉,看不出喜怒,她籠著手,冷眼看著另一位戴著幕籬的姑娘扶著車廂下了地。
雖戴著幕籬,但一看就知這是位年輕的姑娘,身形窈窕,搭在車廂上的手也是膚若凝脂,纖細柔弱。
管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下意識地想要問她如何稱呼,可及至想到她的身份之後,又只能硬生生地止住了。
試親宮女是不能透露名姓的。
若是主子開恩,將來說不準能讓她當個陪嫁丫鬟嫁過來,給將軍當個妾室。若是主子霸道些,要了她的命也是有的。
「請嬤嬤隨我來。」管家道。
方嬤嬤並沒動腳,回頭低聲問了句:「方才我吩咐你的,可都記住了?」
她聲音壓得極低,語氣實在算不上好,帶了幾分威脅的意思。
沈瑜低垂著眼,輕聲道:「不得多言。記住了。」
「那就好,」方嬤嬤揚了揚眉,冷笑道,「別耍什麼小聰明,不然有你好看的。」
沈瑜頷首:「是。」
在來時的路上,方嬤嬤已經反覆叮囑過此事,委實算是用心良苦了。
其實她有此顧慮,沈瑜倒也知道緣由。
早些年陛下為玉成公主擇了夫婿,大婚前遣了試婚宮女,哪知那宮女看起來老實,心裡卻是有小算盤的。試婚那夜,哭得梨花帶雨求了駙馬,說若是回宮就只有死路一條,願端茶倒水侍奉在駙馬跟前。
那駙馬也是個熏心沒成算的,竟然真允了,第二日便不肯讓嬤嬤將那宮女給帶回去。為著此事皇帝大怒,只不過金口玉言,婚事已經定下,哪裡有再收回的道理?
那件事情鬧得很厲害,最後駙馬被長輩家法處置,那宮女也直接被悄無聲息地滅了口。婚事照舊,但玉成公主與皇家的顏面卻到底是損傷了。
因著此事,宮中再派試婚宮女的時候,就是嚴防死守了,生怕再重蹈覆轍。
其實本朝起初本無什麼試婚的舊俗,只是武帝之時,有位公主嫁人之後才知道駙馬竟是個不能人事的。帝後知曉后也很是後悔,然這種事情總不好大肆宣揚,只能咬牙忍了下來。可後來那位公主耐不住寂寞,養了面首,還跟夫家大鬧一場,最後爭執間竟殺了夫婿……
自那以後,才又恢復了前朝的試婚。
沈瑜出宮之前,曾聽皇後向著方嬤嬤感慨,說是公主大婚實在是讓人為難——若不遣試婚宮女,怕駙馬有什麼隱疾,若派了,又怕那等居心叵測的賤婢懷了向上爬的心,壞了事。
言辭間,儘是對自家女兒的疼惜。
沈瑜在一旁聽著,卻只覺著通身遍體都是冷的。公主若是還可憐得很,那她這樣生死未卜的,又算是什麼?
進了將軍府後,沈瑜跟在方嬤嬤身後,沉默不語,只垂眼看著路。她並不是個作妖的性子,不然也不會被挑出來當這個試婚宮女。
等進了房中,沈瑜方才摘下了幕籬,粗略地打量了下這房間。
這並不是宋將軍的卧房,應當是客房才對,原本她這樣的身份也不該進主子的卧房。房中都是些尋常擺設,樸素得讓人有點意外。
方嬤嬤在門口與管家交談幾句,讓將軍府的侍女在院中候著,自己進了屋子關了門。
「該說的話我也已經都說過了,你是個聰明人,別做蠢事。」方嬤嬤先是又警告了一句,而後又將臉色放得和緩了些,安撫了句,「皇後娘娘與錦成公主都是寬厚的人,你老老實實地按吩咐辦事,將來自然有你的好處。」
沈瑜在床邊坐下,低著頭應了聲:「多謝嬤嬤提點。」
方嬤嬤又盯著沈瑜看了會兒,確保沒什麼異樣之後,方才也出了門。
等她走後,沈瑜才終於抬起頭,將這房間仔細打量了一遭,放慢了呼吸,漸漸地平靜下來。
沈瑜自小入宮,從掖庭到了尚宮局,后又被調入了皇後宮中。她性情和軟,素來不與人起什麼爭執,這些年來也算是平安無事。
她原本也沒想過要攀龍附鳳,只等到了年紀放出宮去,拿這些年積攢的銀錢去做些小生意。卻不曾想飛來橫禍。
方嬤嬤方才說得倒是好,可沈瑜也不是個傻子,誰都知道這是樁要命的差使。
沈瑜狠狠地抿了抿唇,原本就沒什麼血色的唇愈發顯得蒼白。
她相貌清麗,可這些天來憔悴了不少,又未施脂粉,看起來就更是一般了。當初嬤嬤挑中她,無非就是怕長得太嬌艷的宮女會動了壞心思,勾引了宋將軍。
沈瑜不敢四處走動,只低著頭髮愣,指尖摩挲著袖口的花紋。
門口傳來說話聲,沈瑜不由得渾身一顫,而後便是門被推開,又被關上的聲響。
沈瑜咬著下唇,頭更低了些,壓根不敢抬頭去看。
不出意外,眼前這位會是將來錦成公主的駙馬。聽聞皇帝為了自己這最寵的女兒的婚事,千挑萬選,最終挑中了宋予奪。宮中人皆說他一表人才,戰功赫赫,雖為武將可卻也是極有學識的,還曾寫過兵書。
可無論宋予奪到底有多好,對於沈瑜而言,他都是能要了她的命的人。
他一步步走近,沈瑜掩在袖下的手都有些發顫了,雖然早就料想到了此事,可及至看到那片墨色的衣角,她仍舊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害怕。
「你……」宋予奪似是有些遲疑地開了口,他聲音低沉,聽起來似乎是有些疲憊。
他是在沙場上縱橫多年的人,對旁人的情緒極為敏銳,自然是能察覺到沈瑜的驚慌。可他又不是個體貼溫存的人,最後也只能嘆了口氣,說道:「別怕。」
然而怎麼能不怕?
自從得知這件事開始,沈瑜都覺著自己隨時可能沒命,過一日少一日。
對於試婚之事,宋予奪是覺著不大妥當的,也曾隱晦地跟皇帝提過。然而對於皇帝而言,他這完全是欲蓋彌彰,此地無銀三百兩,反而愈發篤定一定要試婚。
宋予奪隔著兩步遠看沈瑜,因她低著頭,也看不真切形容相貌,只能看到她烏黑如墨的長發,以及燈下如象牙瓷器般白皙細膩的肌膚。
再有,就是微微發顫的眼睫,莫名讓他想起振翅欲飛的蝴蝶。
他一合手,就能要了她的命。
沉默片刻后,宋予奪回身一拂袖,燭火跳動一下,驟然熄滅了。
沈瑜一驚,下意識地抬起頭。
「此事……」宋予奪在沙場之上從來殺伐決斷,生死關頭也未必有這樣猶豫過,可如今卻是連說句話都覺得為難,最後也只能幹巴巴地說了句,「皇命難違。」
他這話說得真情實感,沈瑜知道他也未必是心甘情願的,可本心如何想並不重要,畢竟都不過一句「皇命難違」。她一個宮女,卑微如螻蟻,只能謹遵上命。沒想到宋予奪這麼個戰功赫赫的大將軍,如今也跟她沒兩樣。
沈瑜忽而有些想笑。
她在宮中之時從來小心謹慎,講究個不露聲色,可如今卻也懶得再遮掩,想笑便笑了。
「你笑什麼?」宋予奪皺了眉,問道。
沈瑜抬手去解自己的衣衫,輕聲道:「沒什麼。」
房中雖熄了燭火,可借著月光,宋予奪也能看清沈瑜的動作。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看著她像是剝筍一般,褪去一層層的衣衫,露出瑩白細嫩身體來。
沈瑜輕輕地踢了鞋子,見他仍舊沒有動作,抬眼看向他:「宋將軍?」
她聲音低柔,帶著幾分說不出的繾綣。
宋予奪喉頭一動,上前兩步,放下了床帳,將月光也遮擋在了外面。
「疼……」
沈瑜原是打定了主意一言不發的,可卻實在是忍不住,只覺著身體彷彿被劈開了似的,讓人難以忍受。
她聲音都帶了些顫音,顯得格外可憐。
宋予奪低聲安撫著她,話說得好聽,行動上卻未見鬆懈。
沈瑜指尖在被褥上無力地劃過,疼得眼淚都落了下來,宋予奪一僵,隨後嘆了口氣:「怎麼這般嬌弱?」
說著,他停住了動作,不輕不重地替沈瑜按捏著腰。
沈瑜的相貌算不上有多出眾,可身材卻極好,尤其是那不盈一握的細腰,兩手環過彷彿還余些空子。宋予奪自問並不算是個好色之徒,可看著她這模樣,心中咋能沒想法。
只不過沈瑜一哭,他就又什麼想法都沒了。
說到底這不過是個未經人事的姑娘家,對他又沒什麼情義可言,若是兩廂情願也就算了,如今倒好像是他強了人家似的。
沈瑜知道自己怕是掃了宋將軍的興緻,可她又不是宋予奪的妾室通房,本就是奉皇后之命來試婚的,總不能還要小心翼翼地把宋予奪給伺候好了。
及至最後,沈瑜已經是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宋予奪替她清理收拾了,又扯開床帳,就著月光將她的相貌打量了一遭,記了下來。
第二日一大早,方嬤嬤就敲了門,來喚沈瑜回宮。
沈瑜向來睡得輕,可這次大抵是累極了的緣故,竟沒能聽到,還是宋予奪出聲回了方嬤嬤一句,又將她給喚醒了。
沈瑜一起身,險些又跌了回去,宋予奪伸手扶了她一把,低聲問:「可要再休息會兒?」
「不。」沈瑜的嗓子有些沙啞,她搖了搖頭背對著宋予奪,去翻了自己的衣裳來穿。
收拾妥當后,沈瑜開了門讓方嬤嬤進來,將長發隨意挽了個髮髻,尋了幕籬來戴上。又從方嬤嬤手中接了那碗早就備好的葯,一咬牙仰頭喝了下去,將碗一放,就離開了。
她走得乾淨利落,頭也不回,沒有半點留戀,或者求情的意思。
宋予奪抬手按了按眉心,又嘆了口氣,指間彷彿還殘存著她留下來的若有若無的香氣。